纪渊登基后,虽然想要相见华夭,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末了,只得出于款待朝臣的名义举办了宴席,华夭和顾玄,自然在应邀之列。
眼见华夭到来,纪渊下意识要站起身,可旋即觉得行为不妥,再度坐了下去,摆出一副和善的笑意。
“听说华姑娘月初的良辰吉日,为什么没和右相成亲啊?难不成,是我们右相对你不好,惹了姑娘不开心?”纪渊看上去是在开玩笑,同顾玄拉近距离,可实际上,却是在刺探华夭未曾成婚的真实原因。
华夭淡然一笑,行了个礼:“陛下说笑了,实在同大人没什么关系,是我自己有些心结未解罢了。”
“现在可好了?”
“多谢陛下关心,已经好多了。”华夭应下,恭恭敬敬的话语没有丝毫错漏。
纪渊示意顾玄和华夭落座,本来一片祥和的气氛中,因为白芷带着修容的到来,而平地起波。
“大人同华姑娘来赴宴,怎么独独冷落了修容呢?”白芷忽而一笑,胜券在握,“若不是修容哭哭啼啼的找到我,本宫竟还不知道在大人幼时有那样一段任性的往事呢!”
“既然都是过去的事了,又何必再提。”顾玄的脸色登时冷了下来,华夭连带着也有些不豫,白芷正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扬了扬手,示意修容去顾玄身边坐下。
修容会意,听话的坐在顾玄身旁,抬手给他添着酒,却被顾玄闪身躲过,目光没有在她身上停留一刻。
华夭的不耐渐渐浮上心间,看着修容的不停讨好,霍然起身:“大人,我有些不舒服,想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就回来。”
“夭夭……”顾玄刚要追上前去,却被大臣拦住,脱不开身,只得让白木跟在华夭身后。
眼见白木远远跟着,华夭转过身去,道了一句:“你不必跟着我了,我只想一个人走走。”
“可是主上……”
“既然跟了我身边,就听我的,知道吗?”
“是。”白木没有办法,只得应了下来,眼睁睁看着华夭远走。
华夭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后宫之中,渐渐地,越走越远,直至一处空无一人的宫殿之前,还未停步,便见得一个小小的人影张皇失措的撞在了自己身上,而在他身后,紧紧追着的,正是三皇子和他的几个侍从,手里皆拿着石块。
华夭见得男孩满身脏污,再看看后面追着的人,便明白了几分。
“住手!”华夭下意识将男孩护在自己身后,“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拦着本王!”自从纪渊登基,纪祁便被册封了桓王,宜太妃思念已久,求着纪渊让纪祁回宫住几日,纪渊并没有放在心上,应承下来,却没料到,他竟是张狂到这个地步。
“这个东西,早就该死了!从小到大,只配被我踩到脚下,本王今日同他戏耍,还是给他面子!你如何敢管本王的事?”
“桓王殿下,是吧?”华夭听得他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随手扯下旁边一节树枝,“你不是喜欢仗着权势为所欲为吗?好啊,打得过我,我就不管这闲事,如何?”
“胆大包天!都给本王上!”纪祁挥了挥手,身后侍从便尽数朝华夭攻去,可这几个喽啰明显不是华夭的对手,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躺在地上,呲牙咧嘴的喊疼了。
“废物!都是废物!”纪祁虽然败下阵来,但也不敢再同华夭放肆,狠狠骂了一句,便转身离去,放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我定要让母妃给你颜色看看!”
华夭对于纪祁的狠话自然不屑一顾,转而看向身后的孩子,蹲下身去,轻柔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伤着了?”
男孩紧盯着华夭,只是摇了摇头,努力克制着泪水不让它滴落下来:“没……没什么。”
“很疼吧?”华夭轻轻抚了抚他胳膊上的淤青。
男孩下意识要摇头,可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一句话。
华夭似乎看出他的故作坚强:“本就受了伤,何必要逞强呢?一句疼都不说,闷在心里,不难受吗?”
许是同顾玄久了,华夭已然放下心中那些过往的枷锁,不再倔强,所以如今再看到一个和过去的自己一样的人的时候,自然没忍住多说几句。
男孩摇了摇头,可旋即就像想到什么惊恐的事情一样,猛地摇着头:“不……不难受,我身份低微,就活该被欺负。只有我登上那至高无比的位置,才不会有人再敢欺负我,所以我现在一点都不疼,也不能疼……”
“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华夭看着这么小的孩子,没想到竟会说出这等话,显然是有人长久的谆谆诱导。
“是……”男孩下意识要回答华夭的话,却转瞬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肯再说。
华夭见自己问不出来,遂不再说什么,只是安慰的拍了拍男孩的肩膀,笑着道了句:“回去吧,以后如果还有人欺负你,就奋起反抗,你要记得,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是合该被欺负的,知道吗?”
“好。”男孩听话的点了点头,朝向华夭离开的方向挥了挥手。
眼见天色已晚,华夭不想节外生枝,赶忙向宴席之中走去,却不曾想意外看到白木正和三公主在一起,此时的纪晴言笑晏晏,哪里还有半点初见时的飞扬跋扈。
白木摊开掌心,点点晶莹从手掌之中飞远,在夜空中不停闪烁,定睛看过去,当是刚刚抓到的萤火虫。
“好好看啊!”纪晴欢喜的绕在白木身旁,“你是怎么抓到的?我还要看!你再帮我去捉好不好?”
白木的神色似乎有些为难:“殿下,属下在这里是等主上的,总是用轻功到处跑,万一被人发现,恐怕……”
“本宫让你抓你就抓,谁敢找你麻烦,本宫绝对不饶他!”纪晴撒娇似的晃了晃白木的衣袖,“我还想看嘛!你就帮帮我,好不好?难不成,你还因为上次的事记恨于我啊?”
“属下不敢。”
白木恭敬行了个礼,无奈纪晴始终期盼的望着自己,白木只好再度飞身而上,抓了几只萤火虫,攥紧掌心站在纪晴身前。
“抓到了?”纪晴新鲜的看向白木的手,似乎还想顺着指缝窥见一二,却始终不得。
白木悄悄摊开掌心:“属下放了,殿下可看好了,只此最后一回。”
“好!”随着萤火虫飞上夜空,纪晴兴奋的绕在白木身旁,指着夜空的繁星点点,“白木,你看,看飞得最高的那个,真好看!像眨眼的星星一样!跟你的眼睛一样美!”
“殿下抬举了。”
“怎么是抬举呢?我说的句句实话,”纪晴忽然拉住白木的手,笑着望向他,“你说,是天上的星星美,还是我美啊?”
“殿下……”白木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被女子这般问,难免有些慌乱,下意识甩开纪晴的手,“殿下说笑了,属下如何配同殿下谈这些。”
“本宫说配你就配!你快回答我嘛!到底哪个更美?”纪晴不过是小孩子脾气,却恍然不知白木不自觉就红了脸。
白木悄悄望了纪晴一眼,旋即不好意思的撇过头去:“自……自然是殿下更美些。”
“哼,我就说嘛,谅你也不敢说谎!”纪晴得了夸赞,欣喜不已,转眼便跑了开,徒留白木一人在原地,颇有些怅然若失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