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王府中,吴小七以为自己大功告成,马上就能收到华夭的死讯,兴冲冲将这个好消息告知纪凌。
“哪怕这人到了刑司,活不活还是两码事,切莫掉以轻心,那华夭,可不是个好对付的。”纪凌浇了一盆冷水,吴小七稍稍静了下来。
“进了刑司的人,就从没有活着出来的先例,难不成她华夭还能反了天?”
“命运难料,不得不防。倘若华夭活下来,这事儿被顾玄知道了,不仅你,哪怕整个慎王府,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吴小七听了纪凌的担忧,却是胸有成竹:“这个殿下还请放心,送华夭去刑司的时候,妾身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这恶人要做,也是留给长公主的,怎么着也查不到妾身和慎王府头上。”
“长公主?此话怎讲?”纪凌一边上香,一边听着吴小七说话。
“早在赏花宴正式开始前,妾身便已经给长公主吹了耳边风,要不然她怎么会那么恨华夭,偏要她来赏花宴,还执意要了她的命呢!至于三公主落水之事,看似意外,其实在她经过之处动些手脚亦是轻而易举。妾身本要用此事诬赖华夭,却没想到她还是命好,竟被白木那个下属阴差阳错破了局,可长公主也不是个善茬,抓住机会,焉能放过啊?”
纪凌摆好香,郑重的拜了三拜:“这事儿,你做的还算不错,只是刑司那边务必要看牢,一旦有什么变故,随时想办法暗告长公主,借刀杀人。”
“是,妾身明白。”吴小七应下,学着纪凌的样子拜了下去,似乎一切,都要水到渠成。
后宫之中,纪晚殿内,侍女带来消息,惹得她着实一惊。
“什么?华夭她没死?!”
“是,”侍女应下,“听刑司的人传话说,华夭还好好的活着,不知道刑司主事为何不遵从殿下的旨意。”
“过往,本宫从未在意那刑司主事,你去给本宫打听打听,如今的主事是谁?”
“是。”
“还有,若主事执意要护着华夭,就派咱们自己的人速速解决掉她。”
“是,奴婢明白。”侍女应了,转身离去。
刑司之中,今日给华夭送饭的,乃是个脸生的宫人,华夭心下疑惑,问起过往那位,却被她含糊其辞。
“姑娘,原先的宫人请辞了,是主事特别吩咐,要我来给您送饭。”老宫人将饭食一一摆在华夭面前,皮笑肉不笑的道了句。
华夭冷冷瞥了她一眼:“姑姑还没吃吧?不如一起用一些?”
“奴婢人微言轻,身份卑微,怎敢与姑娘一起用饭。”
“阶下囚而已,可还没有姑姑高贵。”
“张主事过去除了让人带饭之外,每天还都会带来一句话,不知道今日是什么?”华夭觑到她指间的老茧,常年习武的茧子同经年粗活的茧子截然不同,而她,明显属于前者。
宫人闻言,果然面上出了一丝慌乱,但还是极好的掩饰了下去:“今日张主事可能有些忙,所以并未让老奴带话。”
“一派胡言!我刚刚的话,不过就是为了试探你,过往都没有带过任何话,若是前人相托,你怎会不知?”
“我……”宫人还在找寻其他借口的时候,断然被华夭打断。
“况且,最重要的,主事根本不姓张!”
宫人眼见事情败露,也不再多说,急急向华夭出手,华夭匆忙防御,几个回合下来,宫人已然落于下风。
华夭正准备在她口中逼问出幕后主使的时候,却不料宫人趁其不备,猛地洒出一把白色粉末,华夭登时中计,昏倒在地,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然见得自己身处陌生院落,而面前坐着的,正是长公主纪晚。
纪晚坐在位置上,眼见华夭醒来,微微一笑:“终于醒了?”
“是你……”华夭想要站起,却发现浑身都没有力气。
“本宫把你从刑司带出来,可是救了你一命啊,若不是本宫,你没准儿早就去见阎王了,不是吗?”
“那脸生的宫人,是你派去的吧?”
“姑娘可是说笑了,明明就是本宫知道刑司中有人要取你性命,这才当机立断把你带了回来。本宫是想让你去刑司受些教训,可却从未想过让你死啊……”
“长公主布局这么大的一出戏,就不觉得累吗?你是明知道我不能无缘无故的消失在这儿,担心右相找你麻烦,对吗?”
纪晚知道华夭聪明,也不再遮掩:“不瞒你说,曾经有人极力告诉我,一定要杀了你斩草除根。可本宫仔细想了想,右相既然能让你在府中待这么长时间,就证明了他对你是刮目相看的。若是等右相从南地回来,知道你因为被我送进刑司而死,只怕本宫也要吃不了兜着走。将来,又如何帮助四皇子登基呢?”
“长公主这是承认了,确实意在易储?”
“你我都是聪明人,本宫不必同你绕圈子。唯有四皇子登基,才是对我最有利的。不然,待得他日太子拿到皇位,依照二妹的性子,恐怕第一个会被逐出都城的,便是本宫。人若被逼到绝境,为了保住那一身荣华,可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
“本宫改主意了,与其同你为敌,倒不如拿你做砝码,让右相站在我这边,可比同右相起了冲突,要划算的多,你说呢?”
华夭微微动了动手指,好似也恢复了丝丝力气:“长公主真是高看我了,对大人而言,我不过一个再微不足道的下人,出身低微,也没什么谋略,连个相府的谋士都算不上,如何能让公主拿我当砝码呢?”
“救命之恩而已,跟大人的前程比起来,可什么都算不上。殿下也知道,大人此生最恨被人威胁,如若这局破不开,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即使是被无辜当做了棋子的人,也一样要下了那黄泉路,不是吗?”
“可本宫却觉得,右相对你的心思,远非你说的这般轻描淡写。不信,我们就试试看?”
“你要做什么?”华夭将将站起身,只觉得眼前面对的,是一个早对权势疯魔的女人。
“明日,你便会知道了,”纪晚轻笑一声,转身离去,“如果右相真的如你所言,本宫会给你一个痛快。这最后一日的活,你且好好享受吧!”
月朗星稀,华夭还在找寻各种方法离去,却始终不得。直至殿门一声响,石锁断开,华夭惊诧望去,发现竟是白木的身影。
“白木?你怎么来了?”
“姑娘,属下办事不利,连累姑娘受苦,求姑娘责罚。”
“不怪你,快起来,没人发现你吧?”华夭赶忙扶起白木,小心打量。
“没有,陛下召长公主问话,宫中守卫松散,属下才得了机会进来。听殿下离开的时候吩咐说要跟右相大人假称您失踪,唯一的线索便只有和她交换。若大人不肯答应她的条件,便会直接杀人灭口。主上赶紧走吧,属下护送您离开,去找右相,是现在唯一破局的方法。”
“好。”华夭跟随白木离开,刚要出去,却不料正见得纪晚归来,数十将士立刻将华夭和白木团团围住。
白木始终将华夭护在身后:“姑娘,你快走,这里交给我。”
“白木……”
“姑娘快走,只有你见到右相,我们才都能活。”
华夭犹豫片刻,但终究情况紧急,无奈之下只好应了:“好,一切小心。”
“是。”
华夭在白木的保护下,顺利离开公主府。前去南地的路上,一路都是饿殍遍地,华夭随身带着本就不多的银两旋即被抢了个精光。华夭虽然能够凭借武力拿回,但念在都是些饥肠辘辘的孩子,还是没有忍心动手,只好艰难的行到了南地。
华夭刚到南地,准备同守卫说明情况的时候,却被不问青红皂白的赶了出来,压根进不得城门半分。
华夭被推搡出来,幸好一个大娘扶住自己,才不至于摔倒。
“姑娘,你也有亲人在城里吗?”
“亲人?”华夭不解问起。
大娘听得华夭的疑惑,却是不自觉的落下泪:“看看这坐在城门边的人,都是有亲人在南城的,我们听说南地灾荒,都从大老远跑过来,想求得,无非是见他们一面,可是……”
大娘抹了抹泪花:“那些守卫根本不让人进,更不得任何人出。我们一日复一日的坐在这儿,苦苦等着,却连他们的生死都不知道,真是没用啊……”
“我听来得早的说,城里经常一车一车的往外运尸体。虽然朝廷是发下了赏银,但大多数都被中饱私囊了。就连有些看不过眼的官兵,都被将领秘密解决掉了。姑娘,要我说,你如果没有亲人要找的话,就赶紧回去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是啊,姑娘,”听了大娘的话,另一个也凑了上来,一边吃着半块馒头,一边压低声音,“听说前几日有个什么朝廷官员过来赈灾,转眼就被里面的将军解决了,尸骨无存啊……”
“不可能!”华夭下意识想到顾玄,霍然站起。
“诶呀姑娘,这座吃人的城里,有什么事儿是不会发生的。你还是老老实实离开吧,别惹了他们的不痛快。”
往后,他们再说了什么,华夭已经听不太清,只记得自己满心都在担忧顾玄的安危,趁着天色擦黑的时候,悄悄自城墙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