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看着阿玛有些失神的表情,猜不出其中的关节,最近闽浙的动静很大,就要上书朝廷彻查阿玛了,曹寅心中有些担忧,害怕自己阿玛跟康亲王的那个门生一样做了人网里的鱼。
康亲王过去有个门生便是于世龙的叔叔,名叫于晋,此人颇有才华,并且有傲骨,但是犯过一点事,后来给顺治爷大赦天下的时候放了。
于晋此人才学虽然上可,但是为人较为自私,也颇为浮躁,所以就中了那个套子,有时候做人沉不住气就是一种毛病。所以自从那一次以后,于家就再也没有人敢出世。
曹家也就消除了进京做京官的打算,因为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可以做京里的大员,一种是有靠山的,一种是才华不凡的,除此之外都要外放,于晋算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可也照样也这样被最亲密的人出卖了,于晋最大的错接触康亲王,康亲王利用于晋和苏克萨哈的矛盾除掉了苏克萨哈,又让群臣借这个机会除了于晋,但可笑的是苏克萨哈和于晋都是康亲王的人,可见主子没有在乎奴才的。也没有不出卖奴才的。
“阿玛,最近风雨大,您悠着点。”曹寅低声说,这个特殊的时候让他忐忑不安,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样呢?现在只有找个法子尽快的离开京师,否则等火烧起来的时候,再出手也就晚了。曹华成看着儿子笑道:“你就不要太担心了,反正事已至此,我这不清不白的人,说清就是清的,说白也就白的,非要弄出点莫须有的,也不是完全找不到的。”
“你房里缺个人,我看你很喜欢四姨娘,她就送给你了。”曹华成知道他长房夫人雪雁和老祖宗交往甚密,在闺中便是很亲密的,雪雁是在紫禁城里长大的,所以除了她没人可以把这件事圆过去,她已经开始打点此事了,所以自己也该做些个事情让雪雁心平。
“阿玛,此事我看可受不起。“曹寅一阵惊喜之后,总觉得不妥,这阿玛对四姨娘的心是看得出来的,自己夺他所爱终是不美。
“送你就是送你了,不过一个女人。”曹华成笑道,如今自己是必须向夫人低头了,夫人一向不喜欢这几个小妾,她就要入京了所以也该清空房里的人。
这样做更能证明他对夫人的心从未变过,这四姨娘也好,五姨娘也好,不过是他风光的时候家里的一个玩物。
曹寅没有吭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阿玛又回到六年前的危急时刻,六年前他在缅甸战败,要被顺治爷撤职查办的时候,就是额娘去找老祖宗谈的,解决了阿玛的危机,这一次又转过来了,阿玛又一次需要额娘的鼎力支持,所以又一副念及夫妻之情的样子。
瞬息间就把他宠爱的女人做了礼物,就这样如同一件物品一般送给了他,毫不怜惜。曹寅突然觉得他还要修炼一番,才能做到属于男人的沉稳以及冷酷练达,处变不惊。
“阿玛不是要我娶格格吗?为什么还要把四姨娘送给我,她又不是一件东西,她已经二十几岁,过了女人最好的年纪,四姨娘已经没有资本在离开这个家,我会求额娘不为难她。”曹寅低声说,他觉得只要是人就应该得到尊重,因为他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古代人,他是从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现代穿越过来的,结婚的当天寒烟就被她的情夫抢走了,萧寒烟那个女人告诉他一个道理,就是没有不背叛的要看背叛的价值,若不背叛只是价值不够。
他到现在都在想那个女人,还有那颗代表宿命的水晶石,以及他重生于此的宿命,那个永远不能泯灭的传说。他要找到那个把他带来清朝并且对他说:是同年同月同日之时会再相见,纵横五百年紫禁城下,车水马龙处且相逢的人。
曹华成浅笑着看着这衣一副英雄救美的样子,就知道曹寅喜欢秋月,这就好,他对别的姨娘感情不过是一般,送给人也不会心疼。但是秋月让他念念不忘,让他心猿意马,所以他实在不愿意赶走秋月,但夫人回来以后,除了表妹和二姨娘以外宅子再有什么人的话,必须有一个理由,否则的话夫人不会尽心帮他。
送给曹寅是个好法子,不过是做陪房丫头,等风声过了,曹寅大婚,他还是可以把秋月要回来。
秋月跪在地上,心里很酸,因为这些年她并不是对曹华成毫无感觉。相反她对这个成熟英俊的男人有着一种对情人,对父亲的依恋,她喜欢躺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享受一种眷恋的感觉,那是一种特殊的安全感。
然而这个男人却是一辈子不会爱她的人,就像四周的风,离她永远最远也最近。她心里想着这些事觉得心里很痛,就好像大漠里卷起的沙子,在火热的傲阳下突然间被狂风卷起,大雨倾泻一般突然间没了方寸,于是那宛若梨花的面颊上滴出晶莹如玉的珍珠泪。
“大人,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就是让我去永伴青灯古佛吧?”秋月哭着说,伏地啜泣,那身子硬生生的跪在那冰冷的地板上,让曹华成有些心痛,但现在委曲求全是必须的。
曹寅看着这个妖媚的女人,和前生的未婚妻萧寒烟有几分相似,同样的妩媚销魂,同样的楚楚动人。
他忍不住扶起她说:“四姨娘,你先跟我回去,过阵子找机会我帮你跟阿玛说情,再过两天就是额娘就要进京了,不管怎样先过了这几天再从长计议。”
秋月觉得心里一荡,隐隐的漾出几许柔美的温柔,她故意脸色一白,那细致的唇角有些发青,那青丝突地散落,那泪珠落在如同墨色轻纱一样的柔发上。
“贱妾,谢公子。”秋月楚楚可怜的看着曹寅,见他英俊挺拔的模样,心中暗自喜欢,她仰起那张宛若梨花带雨一样的脸孔柔情似水的看着曹寅,月牙似地眉间轻轻地出几分温柔。
“四姨娘客气了,在下还要回宫办差,所以您先侯着我,等宫里的事情了了,我便来接你去西院。”曹寅浅笑道,他和阿玛曹华成在东直门大街一共有两座宅子,第一座就是这里叫做翠松园,是个坐南朝北,三进五间的四合大院,大院分开成四个小院,南北座有阁楼,成抱月式宅局,院落中以苍松翠竹为景,院内没有水榭假山,一突兀的岩石雕做石桌石椅做以装扮。
另一座就在这里不远处,仿自江南院落的风格,西高东低,蜿蜒曲折,西方有一脚楼叫做太和楼,太和楼高有九丈一共四层,东边是一个水榭,内有假山,有一种山峦叠嶂,山清水秀的美感,但是院子里种的花草颇多,所以少了几分君子风骨。
曹寅总觉得这样的美人应该会喜欢那个地方,于是他笑道:“四姨奶奶若是到了落梅轩住一阵子,必然会喜欢哪里的,福德你送四姨奶奶到太白楼看戏,到黄昏的时候你直接送她去西院,我就不过来接了。”
“是的少爷,奴才记住了,四姨奶奶跟奴才走吧,您也别哭了,换换衣服好生跟奴才走,到太白楼散散心,以后好生伺候少爷,好日子等着你呢。”福德笑容满面地说,秋月一早认识这个颇为敦厚谦和的四管家曹德福,对他知之甚详,此人看着敦厚,可是四个管家里他最精明。
他虽然只有三十出头,却是曹华成从两江特地高薪聘请来的。这曹德福是曹寅的远房表亲,但是家道中落,无以为生就厚着脸皮到了两江巡抚周必胜的府内做门客,就给曹华成一眼认出来,待到了府里,之后跟这曹寅,这对主仆相处极为融洽,互相调侃,曹寅没事的时候就会喊德福,有事的时候才是表哥。
但这德福心宽体胖,由得曹寅占上风头,对他是公子长,公子短的小心伺候着。
久而久之这德福就跟上了曹寅做了四管家,这德福虽然是个管家,但是也等于是曹寅的师爷,明着是曹寅差事福德,其实是福德处处给曹寅把关。
要不然曹寅着年轻气盛的如何伺候好皇上。于是秋月深深一福道:“四管家有劳您了,贱妾蒲柳之姿,做不得公子的近人,所以就跟着四管家做个粗使奴婢吧。”
秋月对着曹华成郑重的说,四周的丫头婆子等着看平日里最受宠的四姨奶奶的笑话。他们窃窃私语的也颇为大声,惹得秋月一阵子不高兴,但曹华成没有给秋月面子,只是冷冷的说:“还不走,赖在这里做什么,你这贱人,见天的搬弄是非,挑唆各房不宁,如今让你去做公子府里的丫头,已经是抬举你了。”
曹华成虽是这么说,但心中大悦,这秋月甚为识大体,这阿玛把小妾送给儿子,就算两人皆大欢喜,可做连襟兄弟总是不好听。
这秋月认错,承认自己是因为错了所以才被贬为奴婢伺候曹寅,这样即便有人明知道,但也说不出什么了。
秋月听出曹华成话里的玄机,于是也不多说,只是低眉顺眼的笑着,怯怯的跟着德福出去,心道:这场戏终于演完了,这曹家父子把我当玩具,那我为什么还要冒死保护他们,我倒不如将这曹华成卖了换一个平安,和主子的信任。于是秋月便跟着福德去太白楼,她害怕的是曹寅怀疑他跟太白楼的人有瓜葛,是府里的细作,才带她去的。
倒不是秋月杯弓蛇影,而是日前在她屋里发现一只绑了迷信的信鸽,她明知道是主子给她传信,但是秋月也知道,主子对她没什么好感,同为女人,这秋月对那位若雅王妃,可以说是忌惮的很,此女年纪轻轻城府极深,暗控着江湖最神秘的组织天涯水阁,这天涯水阁原来出自于西域明教,本来就是蒙古贵族的杀手,后来中土明教和西域明教合为一体,都投了博尔济特氏。于是这天涯水阁就存在了,在二十年前,科尔沁王爷攻打苗疆之时,天涯水阁和巫蛊派相斗,后而巫蛊派败退,为了延续自己的宗教,不至于丢了性命,他们苗族就投靠了天涯水阁。
自此以后唐门就负责在天涯水阁内炼制毒药和暗器,他们苗疆女子善于用活毒和媚术所以就做细作,在出来之前,身上都会被下一种毒药,这种毒药就叫做七虫七花膏。
这就是用起重毒虫,和七种毒花炼制而成的。这毒药并不是无药可解,它难得的地方就是有720种配置方法,是中土明教教主张无忌的妻子赵敏研制出的,这赵敏就是蒙古族的郡主,张无忌一心灭元,可是他到最后被他的下属朱元璋给出卖了,张无忌逃出京城到了西域,就和西域明教连为一体,又因为赵敏一心复仇的缘故,这明教经过几百年的蕴化就成了后来的天涯水阁,这当年名震一时的毒药七虫七花膏就成了控制天涯水阁密探和杀手的良药。
这七虫七花膏的炼制方法和过去的方式不同,它经过锤炼更加的神秘霸道,服食它的人就会被控制,每一年都必须服食特定的解药,要不然就会毒发身亡,且死的时候七孔流血,痛苦不堪。所以所有从天涯水阁出来的人都鲜少有背叛者。所以秋月心里明白这辈子,自己的身上就给上了一层锁,这辈子她都要被锁在那曾经的承诺当中再也无法自拔。
并非为心锁而是因为她的性命不是她自己的,她要永远受制于那个主子,所以她除了出卖灵魂还能怎么样?
秋月思索着上了福德准备的慢车,她垫着椅子上去的时候,就发现着马车是宫里的,曹寅现在官拜太府少卿,就是掌管宫中守卫和御马调配的执行长官。如今她也是沾了光才有如此殊荣,这主子昨日传讯让她近两三日去见,但今天绝对不是好时候,因为她的身后还有一个福德,于是秋月苦笑道:“奴婢累了,四总管可否让我先回落梅轩安顿下来。”
德福笑道:“自然可以,我按夫人吩咐就是了。”他拂了拂身上的雪片,驾车转会东直门大街,直落落梅轩,谁知道这大冷天的又一只鸽子落到了那只鹦鹉笼子里,福德心里明白这是府内出了奸细,可是具体是谁他不知道,然而下了车的秋月却吓得脸色惨白。
秋月惊了一下子,整个人僵直了,这漫天的白雪依旧掩盖不住她内心的浮躁,因为绑着红绳的鸽子是特别的信鸽,代表主子已经到了,就在这个落梅轩里。
这落梅轩守卫虽是松懈,可是内里藏了不少高手,秋月心中暗道:我不在江湖,江湖却在我的眼前了,这江湖我倒不怕,我怕的是江湖和朝廷的纠纷,我一介女流之辈,何以承受如此重任。
她知道现在的若雅王妃心里除了复仇就没有别的东西,虽然说面子上她和福亲王举案齐眉,但是这主子心目中忘不了皇上,也忘不了把她比如绝境的赫舍里氏。
“四总管,奴婢有个事想问问。”秋月浅笑着说,却见对面走来一个挺拔英武男子,身穿一件青缎子貂皮领子棉袄,头上戴着一顶貂皮帽子,穿着一双虎皮靴子,用一双宛若午夜寒星的眼睛看着她,就如同一道利刃一般刺入这秋月的心中。
秋月心里‘咯噔’一下子就如同心跳到嗓子眼,她身子不由得抖了一下,因为这个人那双眼睛就如同一滩深不见底的水。
“于大人,什么风把您刮来了?”福德一笑道,拱手行礼,于世龙浅笑道:“我手痒了,找曹大人下棋。”
“原来如此,我家公子回宫办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秋菊你伺候四姨奶奶先回去休息。”福德吩咐门口的大丫鬟秋菊带秋月进去休息,秋菊施礼浅笑道:“夫人请这边来。”
秋月低声道:“那就有劳秋菊姐姐带路。”于世龙看了一眼这随着福德而来的女子,心中揣测着:这曹寅未婚,家里哪来的姨娘。
当他看过去的时候,福德突然面上露出一丝尴尬,似有难言之隐。
于世龙看出端倪,于是哑然一笑,他的目光突地变的和煦如春风,在没有多问什么,这让秋月心里更加没底,他总觉得这个男人的眼睛很厉害。所以缩了缩身子苦笑道:“四管家,那妾身就进去了。”
于世龙耳朵里听到这出谷黄莺般的声音从那戴着面纱,披着斗篷的女子嘴里说出来有一种难解的神秘,似乎酝酿着一种温柔的危险,于世龙不由得多看了这个女子一眼。
秋月福了福笑,缓缓地走向这落梅轩里平直的青石小路,她不敢回头,因为主子已然来了,却不知她是怎么进得这落梅轩的。
就听秋菊笑道:“夫人,您的表妹来看您了,已经在厢房等了许久,她真是个美人痞子。”
秋月脸色一变,这若雅王妃虽然不会武功,但是擅长易容术,她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改变自己的相貌,从而骗过众人的眼睛,堂而皇之的进入落梅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