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密函风波
夜珑纱2020-10-14 11:585,808

  此刻赫舍里心中百味陈杂,站在坤宁宫内,已经找不到她昔日的感觉,如今外间已经传遍了,索中堂老而弥坚,诈死骗过了班布尔善这奸贼,让他临时发难,再统帅汉八旗平了这京都的叛乱,然而索尼此刻已然躺在棺材里了。

  再也没有人能够保护她,再也没有人能够照顾体谅她,眼前的帝王的温柔眼神对她无疑是个诱惑,可是环顾四野这整个大清宫已经没了她可以相信的人,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绿珠站在坤宁宫外凝目看着里面的帝后,心里想:主子这会子终于大安了,回头便给二爷报喜。

  “皇后,本宫可是来的不巧,皇后满面哀容,却不知你这一副哭丧相是给谁看的?本宫就觉得不甚入眼,我说皇后姐姐,谁得罪你了?”远远地传来一声浅笑,绿珠举目一望便见皇贵妃若雅站在坤宁宫外心情舒畅,这赫舍里看着风光无限,可大难临头的日子就要到了。

  绿珠跪下道:“奴婢给皇贵妃请安,皇贵妃吉祥。

  赫舍里闻言浅笑着迎上去道:“我说这一大早的怎么喜鹊就叫个不停,原来是皇贵妃妹妹来了,赶紧的进来吧。”

  “皇后说笑了。臣妾可不会报喜。”皇贵妃若雅冷哼了一声说道,就听见康熙于内咳嗽了一声,若雅看见康熙的心里不由一颤,今个她本欲治皇后赫舍里氏的罪,谁承想便遇上了皇上真是晦气,她心中一慌跪下道:“臣妾参见皇上。”

  若雅心下出了一头的冷汗,汗珠子在手心打了个转落到袖子上,她心想:这个点皇上应该还在慈宁宫请安才过来来的,没想到却撞了个正着,真的是好生没趣。

  “你到来的巧,你对皇后无礼,可知道大清国的规矩,慢上是何罪过?”康熙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便见这皇贵妃一身桃红的常服,雪缎子领边,脖子上带着翡翠金佛挂件,鬓角插着几枝新鲜娇艳的梅花,与头上的金凤花钿相得益彰,容妆打扮的还是和昔日一般的雅致,这股子刁蛮劲也没有少半分,心道:可惜这么个美人就要变成红粉骷髅了,虽然说自古红颜多薄命,但她却也没什么可怜,若让她入主东宫,日后必然是褒姒妲己之流。

  若雅见事情不妙如是弱弱的说了一句:“皇上,臣妾只是言语不慎,还请皇后皇上息怒。”

  赫舍里看场面僵住了于是笑道:“妹妹赶紧的起来吧,皇上你看你把若雅妹妹吓得,知道的说是皇上吓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欺负她。”

  “起来吧,听皇后的。”康熙不冷不热的加了有一句,心中暗道:到了此时,这若雅还敢如此嚣张,真是不知死活。

  “臣妾也不欲来此,是老祖宗让臣妾过来给皇后请安,臣妾也只得来了。”若雅低声说。她心中自是恼恨非常,她暗暗的寻思:这贱人居然利用福全仁厚,让他去假意谋反,引得班布尔善和阿玛入局,成为这瓮中之鳖,这女人还不是一般的能耐,但她不知道老祖宗的心思,重用汉人,这早晚自个倒霉。

  她抽检赫舍里今个居然穿着朝服,带着朝冠,一副母仪天下的样子,就好像这大清国除了她就没别人了,赫舍里头上那明晃晃的东珠璀璨无双,这让若雅心中不满,这此番有功了,连气势都不一样了,端着架子给谁看呢?敢给她博尔济特氏上眼药,皇后也得一边呆着去。

  “臣妾不过是过来看看皇后,顺便按老祖宗的旨意过来问问,这开科取士跟您有什么关系?”若雅双手把陈廷敬写给赫舍里的一封信交给康熙,此信函孝庄太后也看过了,虽然说她阿玛有谋反之嫌,但毕竟救驾有功,不管皇上心里怎么想,这事情到此就算过了。可是这赫舍里氏身为皇后,结党营私,这就是后宫干政的罪过,是要赐死的。

  今早上她一早去了慈宁宫,禀了此事之后,孝庄未动声色,只是对她说:若罪证确凿,就按旧例废除赫舍里氏,若其中有隐情,或有人栽赃,那就另当别论,此番只有物证,没有人证,废后之事兹事体大,所以你还要想查,待得证据确凿,便依法处置。

  若雅得了孝庄的旨意,才敢进坤宁宫寻事,没想到就碰上了康熙,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应。

  康熙接过信函抬眼一看便见上面写着:奴才陈廷敬给主子请安,昔日恩情如同再造,吾铭感于心,三年之约已到,奴才即将赴京赶考,主子所托之事均已办妥,吾相信这信函到了主子手中,主子已然大安了。

  庭敬愚昧,三年来于直隶总督门下做幕僚,今次的闻主子蒙难,庭敬毫无办法,只得修书与汉八旗将军吴道一,希望对主子有所帮扶。下款是山西闲人陈廷敬拜上。

  “皇贵妃,这封信是陈廷敬写给朕的,怎么到了你的手里。”康熙一看上款式:京城贵人,没有名讳,这皇贵妃就算参透是陈廷敬写给皇后的,他也能说是写给自己的。

  这历年陈家都会给赫舍里写信,不止陈家,连江南江北的博学之士,才子名人都会给赫舍里写信感恩。这都是丁酉年乡试所致,当年涉案的人都是索尼和卫向书的门生,这群人都还算得用,索尼为人低调,不愿意明着招募门客,便由不在朝中,待字闺中的赫舍里从中盘恒,久而久之这群人便习惯与赫舍里通信,也是这样汉八旗才会如此同心协力一心的偏向朝廷,因为这九个总督的幕僚均是这群人的门生弟子,所以才能一呼百应,攻其不备。

  所以他的皇后善于收买人心,运筹帷幄是不用怀疑的,只不过大清国有他在,皇后就该省省心,这皇后的性子也不是个爱张扬好权术的,所以干脆就让这群人面圣做他的天子门生,这朝廷里的人也该换换血了。

  “皇上,你这弟子多亏您调教了,这当年一肚子的义气,骨头,脾气,骨气,都收敛不少,所以皇上就算用也能大安了。”赫舍里凑趣的笑着,记得陈廷敬再度赴考,被顺治爷亲笔批红本朝不得会试,也就说只要是顺治爷当朝,陈廷敬就不能考试,当年顺治爷交代不能够说出舞弊案子的真相,只要他不说就天下太平,结果为了押在刑部的几十个秀才陈廷敬就没有听顺治爷的。

  尔后那几十个秀才是释放了,山西一干人等也罢职的罢职,砍头的砍头,可是这阿玛一怒之下把这都察院左都御史卫向书也给调到库伦贝尔做监军了,陈廷敬也因为皇阿玛爵此案上有疑点下了天牢。

  就玛父当年说得好:陈廷敬无罪,但不识时务,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不识时务者遭报应,这是天命,他无力回天。

  “皇后说的错了,朕不是先帝,朕脾气好,喜欢硬骨头。”康熙展颜一笑,这分派到地方的一百八十个三品以下官员就如此拟定,不过不清楚这些所谓的‘后党’有多少人,她能不能给他找够180个得力的地方官员,既有文才也会治理百姓,最好是汉人。

  最近江南的农民起义造反,原因不过是满族的官员剥削过头,克扣赋税,不按朝廷指令继续收税,但也没有特别的不像话,比之前明的时候算是恩典了。可是这些百姓就是没完没了,不依不饶,这点个事,江南丰收,又不是失收,没饭吃了,这伙子百姓那个叫闹,从闽浙云贵背井离乡,拖家带口,送上血书,老祖宗气的不轻,说要严惩,但云南的吴三桂却上书求情,这故事有点新鲜。

  康熙心里也如同明镜一般,他知道吴三桂就是逼他失德,引起民怨,他好收买人心,蓄势待发。

  所以康熙这次就没让隆科多抓人,也没听孝庄太后的命令杀一儆百,因为百姓不是官僚,他们没有错,他们不过是蚁民,所在乎的不过是升斗米粮,吃穿度用,闹不过就是受欺负了,话说回来这当官的就是替皇室欺负百姓的,谁当也是剥削,这不剥削朝廷的进项哪里来?

  可为什么这有的就能剥削到百姓称颂,上赶着往朝廷送钱,还有一些就得闹成这样?简单讲一个是能力社交问题,这些地方官员出身满族,豪爽有余圆滑不足。第二民族问题,非我族类其心异。但就算非我族类,有些满官也能和治下百姓沟通,不至于如此。

  所以康熙一意孤行把百姓告的人送到刑部装模作样的审,因为他们没错,征收税务也是老祖宗私下吩咐的,虽然是免税三年,但是不可能一分钱不收。因为大清国不比前明,收了多少年民脂民膏,大清国国库空虚,就是因为这江南就死活不肯好好地给增税。

  江南出丝绸,黄金,玉石,茶叶,这些都出口,都是大进项,江南出珍珠米,出珍贵的东珠,江南的十几个富商都比大清国有钱,都肯喂养前明的昏君,不肯支持大清国。单是陈华亭那一笔,康熙就决定收买江南,因为只要那些江南商贾肯支持朝廷,朝廷10年不收税也不是不行。

  可是这群人均不肯真正的鼎力支持,必须派遣汉官陪同满官一同治理,问题是谁去不遭人厌烦,这些江南商贾一准接受?

  “皇后,朕这几个门生真都很喜欢,但朕还得思量一下,皇贵妃你可以出去了,朕要跟皇后议事。”康熙想了想决定给皇贵妃若雅一点气受,就让她去跟老祖宗告状,处理博尔济特氏上老祖宗做的不太对,遏必隆不是索尼,如今苏克萨哈,鳌拜,索尼均不在了,明面上虽是说索尼还活着,只是病危不能上朝,但实际上都下葬了。

  遏必隆这人没什么不好,虽然说不够刚伐明断,但一味的想要周全,忍辱负重有时候也未必是好事, 这自从起于三大辅臣死的死,获罪的获罪以后,那群蒙古王爷就把枪头对准了遏必隆,然而遏必隆却一直隐忍着,任由这些人在朝上嚣张,他不足以震慑群臣,倒是索额图出生之虎,看似温和,却敢于在关键时刻帮着他对抗这朝上的权臣,看来这首府应当换一下了。

  若雅看着这当朝天子变幻莫测的脸孔,便知道这皇上有所依仗就不在听老祖宗的话,这更好,老祖宗一定会不高兴的,老祖宗一向袖手天下惯了,突然遇上这不太听话的孙子,在挑些是非,没准能把皇上换了。

  “臣妾遵旨。”若雅低声恭敬的说,一脸的委屈,掩面哭着出去。赫舍里先是心中喜悦,暗道这叫很跋扈的皇贵妃终于得了教训,而后又想到此番必定会得罪老佛爷,这发丧之后对外老佛爷宣称是玛父奉旨诈死,可是满朝文武都见不到玛父心里也就明白了,只要玛父没死,博尔济特允臣就有机会逃脱罪责,这蒙古王爷是这方面的行家,要想处理博尔济特允臣,唯一的办法釜底抽薪。

  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就怕博尔济特氏和直隶总督鄂尔泰的联姻成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情势就改变了。

  皇贵妃若雅离去之后,赫舍里越发的有些不安,说句实话,赫舍里心里明白此次若雅不过十来演戏,这自己结交汉臣的事情可大可小,全看皇上和太皇太后如何定夺。

  如若太皇太后觉得自己如此做,等于是拉近满汉关系,为皇上举能纳贤,她就有功无过,怎么都是对的,如果太皇太后以为她结交汉臣另有目的,为的是干涉朝政把权力集中在赫舍里氏的掌控中,她就是罪该万死。

  康亲王杰书此人心机颇深,他推荐二叔的目的,也许非但不是让二叔腾达,反而是想要陷害二叔到绝境。

  此人两面三刀,并且心机颇深,和这种人打交道必须小心,现在就得研究一下杰书的目的,杰书是圣祖的幼子,自有才华出众,为人圆滑,但急功近利,心机叵测,这是多尔衮王爷对玛父曾经说的话。

  那么此人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就是皇位,一旦皇上被废,这登基的人选只有两个,第一个是二阿哥福全,第二个就是康亲王杰书。

  这皇位的诱惑怎么也高于自知之情,君臣之义,这说到天上去还是权字惹的祸,她心里明白,这再往下走,就是老祖宗和皇上的决裂,这绝对不是杞人忧天,如何才能化解这皇上和老祖宗之间的矛盾呢?有了顺治爷和董鄂妃的事情,皇上这样表现自己,在不听老祖宗一句,他的新自然是不好受的,老祖宗对她虽然不好,对皇上却是一百一的。

  “皇上,我看此事不能您说的那样做,这次百姓闹到京里,老祖宗是不会高兴的,皇上我知道您圣明,可是您在老祖宗眼里还是一个孩子,老祖宗这个年纪大清国可以不要,不能没有您,博尔济特氏就剩下允臣和她是同辈的,她怎么可能因为一个臣子,杀死自己年近古稀的亲弟弟。”赫舍里再一次提醒康熙,这允臣老矣,再嚣张也不过几年光景。

  “赫舍里,连你都看不起朕,朕跟你说,朕是大清国的一代帝王,不是老祖宗跟前乳臭未干的孩童,用不着你们费心的教训朕。”康熙冷声一笑道,见赫舍里那双眼睛里,带着愤怒,仇恨和矛盾的复杂神色。他知道要给自己的仇人求情有多难,他知道他的皇后并没说错一句话,他知道博尔济特氏即将成为过去,但他不想让他们逍遥法外。

  作为一个君王,他不想顾及人情,到忽略法理的地步,毕竟举头三尺见青天。

  他颤了颤唇,微微的叹了口气,这一刻他不再是老祖宗背后那个乳臭未干的孩童,他是大清国的皇帝,真正的万民之主,一国之君。

  他要考虑的是大清国的将来,而不是皇室中的这一点事,班布尔善的事情说明老祖宗已经老了,班布尔善举兵造反那时老祖宗被允臣骗去白云观上香,这个大清宫就他一个人,下了早朝,就被皇贵妃带人软禁在乾清宫,皇贵妃什么都没说,只告诉他在过几个时辰就有结果,她的脸上是一种薄情的笑容。

  虽然后来皇贵妃一口咬定,是为了救驾,要不是皇贵妃把他拉到冷宫,这班布尔善冲进养心殿的时候他就死了,皇贵妃等于救了他一命,但是皇贵妃的目的不过是嚣张一下,不过是对他说杀他的原因,当时皇贵妃对她说:“顺治爷不一定想得到大清国会有今天,皇上您还真不如顺治爷命好,臣妾真的有些可怜您,但父债子偿,你知道一会儿子会发生什么事吗?”

  虽然她极力的避讳要弑君夺位的事情,但是这言语间已经显露无疑,他孤立无援的时候,整个大清宫却没一个人敢冒犯皇贵妃,敢救他这个皇上,待得半个时辰左右,魏东亭趁皇贵妃带人出去,悄悄地救了他,然而他却不敢声张,只敢带他逃命,可见这忠心懦弱得很,他敢为他死,但却不敢为他争夺皇位。

  连魏东亭都不相信班布尔善会输,最后死于非命的会是这骁勇善战的一等公,康熙回想当日他都是冷汗淋漓,汗流浃背。那一天他面临失去所有,然而老祖宗却无力回天,若不是赫舍里居中策应,利用汉八旗和蒙古的矛盾关系,以及故往的人脉,让汉八旗的兵,相信闯进紫禁城也不会被处置,相信博尔济特氏真的谋反,相信紫禁城已经烽火漫天,那么他要迎接的就是死亡。

  要是没有赫舍里和曹寅的暗中传信,谁会相信大清国的功臣,跟着圣祖皇帝打天下的班布尔善会谋反呢?通过此事康熙明白只有权利才能保护自己,他一定要尽快加冕,尽快的有军权,要不然班布尔善之后,还会有人擎天。

  然而老祖宗昨日却说要再等等,他还不成熟,还不能掌控天下,康熙为此很是生气,只要不加冕一切都要听老祖宗的,老祖宗说一她就不能有二。

  赫舍里看着怒目圆睁的帝王,此刻方明白顺治爷为什么会处处跟孝庄皇太后为敌,这很简单便是因为孝庄太后要君权,顺治爷也要君权,也许孝庄太后并非有意弄权,但是她掌控天下已久,已经觉得大清国就是她的,这不光她这样认为,殿上的朝臣也这样认为。

  所以赫舍里不知道如何中和这二人的权利和关系,也许没有人可以调和这一层。

  “臣妾知罪,臣妾不敢了。”赫舍里赶紧的跪下,不过还是慢了,康熙有一种怒火,他真的就没有一点点的君王气度吗?他的皇后并不是害怕他才跪下的,而是不知道除了跪下认罪还能做什么?

  可是能够怪罪她什么?她已经退到最后一步,她已经为了他和老祖宗的关系不再追究索尼之死,他怪她什么?太周全了吗?

  “你起来,赫舍里氏你给朕起来,扪心自问你不恨吗?”康熙冷声问,就听见跪在地上的赫舍里开始啜泣,赫舍里的心悬在半空中,一时间没了落的地方,她不知道除了用眼泪来掩饰这一刻的不安,她还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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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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