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其实对于周俞来说,相当的震撼了。
毕竟,这是周俞从未见过的顾宴。
这些年来,顾宴一致保持的形象是矜贵且绅士,从容而淡然。
唯有这一刻,在周俞的眼里,他清晰可见的是,他的boss,狼狈绝望,嘶吼咆哮,毫无任何形象。
周俞不忍心再看,别过眼去,等着顾宴将所有的情绪释放完。
一直到天边微微亮起。
顾宴的手机已经不知道给简雾拨打了多少的电话了。
一直提示着无法拨通。
而顾宴,双手泥泞,浑身都陷在稀泥里了。
他的身上,脸上,脏乱到不像话。
周俞隔着一米的距离,几乎无法认出眼前的人就是顾宴。
他俯身,想扶起顾宴,“顾总,走吧。”
顾宴抬起眼眸来,虽然脸上满是泥泞,但眼底的那股气质却依旧还在。
“走?走去哪里去?找不到简雾,我哪里都不去。”
周俞知道顾宴是个有多么固执的人,也知道他可能会说到做到,即便他心里已经清楚,简小姐可能早就和他脚下的泥泞混为一谈了。
只是他还不愿意承认,也不想承认。
周俞轻声的叹息,他知道自己劝不动顾宴。
也就不再说话了。
只是,顾宴的私人手机上一直显示有人打进来。
看顾宴的模样,他大概也没什么心情接听电话了。
周俞帮忙接听了电话。
“喂您好。”
电话那头响起了尖锐的女声,“顾宴呢?他知道雾雾在哪里吗?我找不到她了,也根本联络不上她。我听说飞机坠机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顾宴不是无所不能吗?他人呢?让他去找找雾雾啊!”
周俞撇了一眼还在和泥泞做抗争的顾宴。
“单小姐,顾总现在,正在找着简小姐。”
单秋秋的声音听起来比刚刚激动多了。
“是吗?在哪?我现在过去!还是说现在已经找到了?你能让雾雾接一下电话吗?她现在怎么样了?”
单秋秋的声音越是激动和期待,周俞就越是觉得抱歉。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话音有些哽咽,“单小姐,我们在坠机的现场,顾总他在找……简小姐的遗体……”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下来,静到周俞都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遗……遗体?”
单秋秋完全不敢相信,“你别逗我了,这种玩笑不好笑,以后不要再开了……”
她说完,却早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在哪?坠机的地方在哪?我现在就要过来!”
电话挂断,周俞回头看了一眼顾宴。
搜救队的人提醒着周俞,“周特助,您好好劝一劝顾先生吧,他再这么挖下去,身体吃不消的。”
周俞想,他若是能劝好顾宴,那顾宴就不是顾宴了。
“抱歉,我们顾总这次受到的冲击不小,一时半会他肯定是不会离开的,你们见谅一下。”
一直到单秋秋来的时候,顾宴依旧在找着。
单秋秋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巴,想呕吐的感觉旋即而来,直冲上脑门。
她再也忍受不了了,奔跑着找了个地方,呕吐了出来。
周俞在这里已经待了七八个小时了,他想上去安慰一下单秋秋,可刚刚拨动腿,麻木的感觉差点让他摔倒了。
——
海边的别墅里。
躺在床中间的人轻轻地呢喃了一声。
灯光虽然昏暗,但床上的人依旧觉得十分的刺眼。
她抬起手企图挡住一些光线,这才发现手背上有针头。
再抬起头来,光线让她有些不适,输液瓶就挂在空中。
一旁,是略显激动的声音,“小姐,您终于醒了。”
简雾缓缓睁开眼眸。
对方穿着白大褂,她在记忆里搜寻了一圈,到底认不认识这个人。
想了良久,得出了答案,从未见过。
“你是?”
对方微笑着,“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的雇主是祝先生。”
祝先生?
在机场的一切又开始在简雾的脑海里不断的放映,包括那天看到的监控录像!
顾远山杀了简贤!
顾宴的父亲,杀了她的父亲!
这个消息在简雾的脑海里不断的扩大,她又开始出现无法呼吸的迹象了。
好在有医生在,简雾很快就得到了安抚。
“小姐,你现在不宜太过于激动了。”
“放轻松一些,等你的心理状况好一些了,祝先生才敢来见您,他怕刺激到您。”
简雾深吸了一口气,用虚弱且坚定的声音说道,“我现在就要见祝遥!”
医生无奈,只得亲自出去找祝先生。
大概五分钟后,祝遥敲了敲卧室的门,“是我,简雾。”
门被推开之后,挂在门上的风铃清脆作响。
粉饰的羽毛甚是好看的随风飘扬。
人们称它为捕梦网,可昏睡的这些时候,这些噩梦却一个接一个。
她甚至还梦到,她死了。
或许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太让人窒息了,所以她才会做这样的梦吧?
“你醒了?”
祝遥的脸上全是自责和愧疚。
简雾怔怔地看着祝遥。
“那个视频是从哪里来的?”
“从陆野那里弄来的。”
祝遥如实回答,“陆野是顾远山流放在外的私生子,他偷偷潜入观山悦发现的那段视频,他原本不想给我的,是我花了一些手段才弄来的,我不想让你蒙在鼓里。”
简雾的唇边扬起一抹凄凉的苦笑,“我谢谢你的诚实。”
祝遥一脸的痛苦,“抱歉,我没想到你的病情已经这么严重了,如果知道的话,我不会那么贸然就和你说的。”
简雾嘴边的苦笑蔓延的更深了。
“没关系,你说或者是不说,这件事情都是既定的事实了。”
她顿了顿,看向祝遥,眼神里满是求助,但是并不是对生的求助。
“祝遥,帮我,我活不下去了。”
她不想再面对这样的痛苦了,撕裂的感觉将她的心脏分成了两瓣,血淋淋的味道在她的胸腔里蔓延。
祝遥吓得抖了起来。
“简雾,你别,别想不开好不好?”
简雾无助地笑着,那张娇嫩的脸上,全是苍白和无助的惨烈。
“我无法面对我生命中任何一个人了,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孩子,以及我的丈夫……”
祝遥激动地上前,“无法面对,那就不要面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