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玄成一生都在他小心翼翼的呵护下成长起来,从来没有受过一丁点儿的挫折,胡玉言觉得这样才能保护他,才能建立起他的自信来。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一路顺风催生出来的自信根本经不起残酷的现实的敲打,玉不琢不成器,铁不练难成钢。
后面还有战士进进出出的来报告,胡玉言都没再去理会,只是听到那战士放佛汇报结束时,本能的摆摆手罢了。
“胡将军。”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放佛一柄利刃直刺进了他的心窝,在他孱弱的身心上补了致命的一剑。
“胡将军,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关切,更多的是试探是嘲弄,放佛一只猫将老鼠按在了爪下,却还假惺惺的问:“你怎么跑这么慢,是不是饿了?”一种胜利者对失败者无情的嘲弄。
胡玉言本来就鲜有血色的脸显得更加苍白,甚至连嘴唇都已经没有了血色,就连那大夫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毒,似乎又发作了,他受伤的肩膀感觉不到疼痛,这更加让他绝望。
“陈将军,你不是回大梧城了吗?”胡玉言似乎废了好大的劲才将头抬了起来。
“没错。”
“那城主可好?”
“城主好的很。”
“嗯,好就好。”
“城主不光很好,还让我带了命令过来。”
“哦?”该来了的还是来了,又一次到了生死的关头,只是如今他连拼命的机会也没有了。
“是啊,城主让我带了命令来。”陈长岭一边说,一边晃动着手中的令文,放佛是在示威一般。
仅仅半天的时间,就是飞,也不可能飞一个来回,陈长岭睁着眼睛说瞎话,分明已经毫无顾忌了。
“城主的命令怎么说的?”
“兵者,国之重器。胡玉言私结海妖,暗连天渊城,轻启战端,祸国殃民,上违老城主托咐之重,下背城主委任之权。令陈长岭将其捉拿回城,如有抵抗,就地正法。”陈长岭字正腔圆的将那手令念了一遍。
“我能不能看看城主的手令?”
“哈哈,胡将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算什么?我看你还是别废心机了,这么短的时间你是不可能再凝聚起魔法来了,更何况你大部分的魔法都已经传给了你那个宝贝儿子。至于这手令,看不看都一样吧。”
胡玉言冷笑了一声:“那你要不要试试?”
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胡玉言的余威尚在,陈长岭也自觉犯不上冒险,便吩咐了几个战士上前将胡玉言捆了起来。
胡玉言一言不发,任由战士们将自己五花大绑的拖出了大帐之外。陈长岭方才松了口气,想来十拿九稳的事情结果还是让自己紧张的浑身僵硬,好在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否则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要这样错过了。帐外,夜色已经被曙光慢慢的浸染成了灰蒙蒙的颜色,晨曦与朝霞何其相似,却又截然不同,一个东升一个西落,一个面对的是希望的曙光,另一个迎来的则是漫漫长夜。在陈长岭的心中,此时此刻,他所面对的和将要来临的,无疑是朝霞和旭日了。这么久的时间,他几乎就要被胡玉言摧残了,董季贤死的不明不白,陈封和海本候也开始对胡玉言俯首帖耳,十一军和十八军也仅仅是名义上属于自己罢了,短暂的黑夜总算是结束了。对于如何处置胡玉言,他还没有想好,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绝对不会杀死也不允许别人杀死他的,没有了战利品,胜利又有几分意义呢?相对于权利与地位,眼前的这个人,是他当下最为在意的战利品。
李世午盯着城主的命令看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一共几十个字,他已经反反复复的看过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临阵换帅是大忌,更何况是在这种焦灼的情况之下,虽然大梧城看似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战场的局势瞬息万变,没到战争结束,谁也不敢保证胜利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何况胡玉言对自己有着知遇之恩,自己该怎么办?他肯定胡玉言绝不会是令书所言,犯了叛变的重罪,不是他不会,只是李世午知道他不会这么鲁莽,现在还远未到时候。可是白纸黑字上面清楚的盖着城主的大印,绝非作伪,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没有去细想,还有更让他头疼的事情在等着他,现在他该怎么办?是照着命令上说的,听从陈长岭的指挥,继续清剿英志他们呢?还是连夜回城,兵谏金无有?他不得不仔细的权衡一番,这种时候,万一选错了边,恐怕是万劫不复了。
兵谏一事并非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几个胡玉言一手提拔起来的将军在得知胡玉言被捕的消息后,便一起放下了眼前的敌人,第一时间开始了密谋。作为当年的十七军五杰之一,不论他参与与否,兵谏一事他都难道干系。然而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眼下的局势扑朔迷离,天平到底会倾斜那边呢?似乎陈长岭已经完胜,可是除非是胡玉言死了,不然任何事情都会发生。
“报,将军。”
侦讯的战士站在账外等候命令,李世午犹豫了片刻,还是将他叫了进来:“什么事?说吧。”
“是。将军,赵队长在天门隘附近,发现在了一小股龙城逃亡的战士,大约在几百人左右。赵队长带人追击,可是敌人仗着隘口天险,我们一时间攻不上去,赵队长命我来请求支援。”
李世午闻言,突然之间便有了拨云见日的感觉,却故作沉吟,半晌方道:“我们现在还剩多少人?”
他身旁一人答道:“还有五千人。”
李世午道:“我们从各个方向都搜遍了,只找到这一股敌人,看起来英志藏身其中的可能性非常大,卫碧,你将剩下的所有人都带去,一定要活捉英志。”
“是。”王良接任了十四军的将军之职,李世午的副官换成了卫碧,刚要起身,却被李世午拦住:“等等。”他又犹豫了片刻:“算了,我亲自去吧。你带上人先出发,在张家湾等我。”
卫碧领命而去,李世午将金无有的令书沿着原有的折痕小心的叠了起来,端端正正的放在了桌子正中,起身便走。
“将军,饭菜海上就好了,吃完再走吧。”
“不要紧,我直接去炊事营去吃好了,不耽误时间了。”说罢,出门跳上海背,便往东边而去,身后匆忙准备的旗手护卫,只是叫苦不迭,也只得勉强跟了上去。
李世午吃完也不管其他人,上海便行,好在那些护卫和旗手早跟随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知道他的做事风格,吃的比他还快还多。一行人赶到海家湾的时候,卫碧早已经带着剩下的五千人,列队等候在那了。远远望见了李世午他们,卫碧便策海迎了上去。
两人见面,只是简单的一问一答,之后,便海不停蹄的往武山的隘口,天门隘飞驰而去。
赵队长眼巴巴的望着西方李世午大营所在的方位,好不容易盼来了援兵,意外的是,看那旗帜,竟是将军李世午居然亲自带队来援,他终于可以把自己人撤了下来,大概的清点了一番,还有口气的已经不足两百人了。五百人的队伍,就这样被消耗过半。
“赵队长,现在什么情况?”看着两边直插云霄的险峰之间一道裂缝似得山隘,心中暗自琢磨,天门隘啊天门隘,只怕沿着这隘口一直走下去,真的能走到天上去。
“这隘口狭窄,里面的山体又是层层叠叠,非常适合隐蔽,不走到里面根本看不到敌人,但是走到里面就又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窘境。我们先后七次的攻击全部让他们用同样的方法打了回来。我队五百名战士现在仅剩一百九十八人生还。”
“你们都是好样的,这群人都是什么人查清楚了吗?”李世午一边故作认真的回答,一边看着眼前的隘口,除了堆积的尸体之外,看不见一个活人,尸体之上隐隐约约漂浮着一层雾气一般,那便是死亡之气吗?那细长的隘口放佛贪婪的恶魔那微张的血口,静静的等待着吞噬一切生命。
“全是龙城的战士。”
“英志在不在里面?”李世午有些沉不住气了。
“英志?”赵队长似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目前我们掌握的信息十分有限,没办法确定。”
“有什么人有什么特殊的武器吗?”
赵队长沉默了很久,似是仔细的想了一遍,才肯定的摇了摇头。
“知道了,这里就交给我了,你带着兄弟们去休息吧。”
赵队长带着死里逃生的战士互相搀扶着挪到了后方去了。李世午不慌不忙的命令部队安营扎寨,摆出了一副要打持久战的样子来。这一来,不仅卫碧不知所措,就连普通的战士们私下里都在讨论,李世午是不是糊涂了,看起来十七军五杰也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所有人都看了出来,守在天门隘里面的人只剩下一口气了,若是给他们一口气缓了过来,一路逃入武山之中,那再想将他们找到都十分的困难,更别说是歼灭了,那不知道要打多久了。他们现在之所以不敢夺路而逃,就是怕形成溃败的局势。可李世午却不慌不忙,似乎只有他看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