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无非是想发一笔财，在下将储物戒奉上，拿全部身家换条活路怎样？”
时间不长、某偏僻处，前面狂奔的灰衣人一不当心就被三个蒙面黑衣人给围住，左右看看实在逃不掉，只好咬牙摘下手上戒指。
“夏普？”
藏身远处的白狼闻言凝神皱眉，心想怪不得看起来眼熟，原来竟是锦绣峰淳于花手下那个化神中期护道弟子，只是不知他为何会在此被人追杀，而且左边衣袖空荡荡、明显没了条胳膊。
“呵呵呵呵…”
某黑衣人一阵低低冷笑，左右交换下眼神就将飞剑迎面射过去，他另外两个同伴也默契地齐齐骤下杀手。
“一起死…呸！”
怒喝声中，夏普仅存右手拽出把长刀格向迎面而来的飞剑、口中向出声的黑衣人射出道乌蒙蒙飞剑，同时周身玄光爆闪向前飙射过去，而对背后袭来的两件玄兵理都没理。
其实倒不是后背有所护持、更非有把握以肉身硬抗玄兵锋利，夏普心知以己半残之体和堪及化神剩余修为，能从一个化神中期、两个化神初期敌手围攻中逃得活命的机会几等于无，索性不如自爆了去、拼个同归于尽也落得痛快。
“赤坎弟子好样的…”
隐身旁边的白狼自是看得明白，开口赞叹一声、手中长弓弦响的同时身形便如鬼魅般飘出。
修士逆天行路，若能活命谁也不想死，夏普听得凭空一句低喝，虽然没能分辨出何人发出却立刻识到有人来援，当即停止丹田玄力暴动、抖擞精神一刀斩在堪堪射至面前那把飞剑上。
“轰！”
一声爆响，玄光迸射，夏普长刀寸断，整个身体都被飞剑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凌空倒射。
“胳膊跟胸骨都断了…”
如此想着，夏普口中鲜血狂喷着昏迷过去，可就在失去意识前，他眼角和神识却隐约注意到两道淡若无形却快若闪电的暗影，几乎紧贴着他身体两侧飞过去。
据说每弹指有六十瞬间、每瞬间有六十刹那，也许就在一刹那之后，距夏普身后丈远的半空中忽然爆出两团玄光。
玄光闪处，那两道暗影将两把飞剑迎头击做碎片，又径直劈开三丈虚空、与两个黑衣人的头颅一同爆成两团血雾。
后面这幕情景很是凄美，已经失去意识摔落尘埃的夏普无缘得见，却清清楚楚映照在将他一剑轰飞的那个黑衣人眼底。
这个黑衣人十足十化神中期，是三人中修为最高者。
眼睁睁看着两根箭矢从身旁飞过，比射靶子还容易般将两个化神初期伙伴击杀当场，却根本来不及拦截，霎时间只觉后背一阵飕飕冰冷。
“该死…”
恐惧心理当然是有的，可能够修炼至化神中期的无一不是玄修佼佼者，恐惧中他也没忘急急驾驭飞剑回防。
同时神识后洒去搜寻敌踪，又从戒指中抓出道保命符篆来就要朝身后扔…此时断然不可直接转身，用眼睛去找弓箭手绝对世间最愚蠢的事情。
可直到飞剑急速转回、符篆已经抓在指端时，神识却依旧没有找到丝毫敌人踪迹。
“嘶…怪了…”
黑衣人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想。
思想很快，形势变化更快，也就是刚刚想到“了”字时，脖颈上忽然察觉的冰冷触感替他想出另外两个字…“好快”。
那冰冷触感非刀即剑，黑衣人却不知道到底是刀还是剑。
此刻他浑身僵直站立当场，飞剑悬浮空中、符篆附于指端，从发梢到脚趾、从眼皮到衣角、从玄力到神识，都不敢有哪怕丝毫妄动。
因为这冰冷触感散发出来的杀机太浓、太烈，凝如实质般将他紧紧笼罩其中。他无比相信，只要这把刀或者剑的主人心念稍动，自己便会立刻头颈分离。
“呵呵，看来你是个聪明人…”
身后耳边响起轻轻话语，声音的主人毫无掩饰，嗓音和缓轻柔，没有丝毫血腥暴戾味道：“说说吧，把你认为应该说的说出来，如果让我满意，也许你可以活。”
黑衣人想咧嘴却没敢，只好从眼底浮现一抹苦笑，轻轻答道：“杀人、劫财。”
“呵呵，看来你不仅聪明，还不怕死…”
脖颈上的冰冷依旧，指端符篆、手上戒指却消失不见，紧接着与自己飞剑间的神魂联系也被悄然抹去，没有声音、没有动作，黑衣人嘴角淌下一缕殷红血迹。
“化神中期修士，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尽尊重崇敬，不知这样的人物…能否承受得住丝毫不留做人尊严的刑讯折磨？”
嗓音依旧和缓轻柔、依旧没有丝毫血腥暴戾味道，仿佛在自言自语，听入黑衣人耳中却似恶鬼索魂动静，胳膊上立马起了一层细若碎米的鸡皮疙瘩。
定是心有所忌惮甚至更加恐惧，黑衣人心丧若死、面色灰败，却咬紧牙关沉默不语。
“你心里一定很矛盾，比较衡量、犹豫徘徊在恐怖的折磨和某种背叛代价之间，心灵饱受煎熬…”
和缓轻柔话语耳边徐徐，仿佛就是春日微风，可惜黑衣人身上心里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就在此时，远处一阵衣袂破空声音响起。许是之前此地玄光爆炸太过明显，招来负责巡逻的城卫军查看。
见到身着制式湛黑玄甲的修士搜索而至，黑衣人不由面露喜色。
这队人修为最高仅有化神初期，他没敢奢望会因此获救，只想着背后那个可怕的“魔鬼”能心生顾忌急于脱身，在离开之前顺手给他个痛快。
可出乎意料的，脖颈上冰冷依旧冰冷，耳边话语也连丝毫波动都没有，就跟不知有来人般继续说下去：
“我清楚、你也清楚，只有当心中恐惧盖过背叛代价的时候，你才肯说出不愿说出的东西…我不懂太多刑讯手段、也很少做这样事情。”
“只有那么一次，某人认定说了会死得更惨、便咬紧牙关不开口…可半刻钟之后，他明知说了会死得更惨，还是痛痛快快说了，你知道我对他做过些什么吗？”
那声音虽然和缓、音量却也不算太低，而且两个人站在一块空地里，身影突兀映于月光下，恐怕连瞎子都能看见。
恐怕连瞎子都能看见，偏偏四处搜索的城卫军却都没看见，不仅没看见他俩，连十丈之外地上躺着的夏普、两具黑衣人残尸、喷溅遍地的血迹都没看见。
距离最近的时候，一个化神初期统领就从黑衣人身边半尺处经过，瞪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眼角皱纹清晰可见、伸胳膊就能碰到，居然满脸迷茫地走了过去，然后带着手下朝远处继续搜索而去。
看着城卫军们的背影渐行渐远，黑衣人一颗心恰似沉入万丈海底，后背冷得仿佛紧贴万年寒冰。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用冰系玄力把他给冻住半截，然后从脚底板逐层慢慢往上切片，一条腿、两千刀，半刻钟、至膝盖，每一片都薄如蝉翼，每一片都晶莹剔透漂浮在他眼前…”
随着和缓语音一字一句，黑衣人心中逐渐出现某种极为生动形象、极为恐怖惊悚的场景，而场景里那个主角便是无声哀嚎的自己。
此时他很恶心、很想吐，此刻他知道自己脸色肯定是一团惨绿。
“求求你，别再逼我了…我知道扛不过，可若从我口说出来…我的子女、我的父母、我的女人、我的弟子…我所有的亲人就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哦？”
那语音终于有了一丝微弱情绪波动，下个瞬间里脖颈上的冰冷悄然消失，没等黑衣人思绪作何反应，他面前就出现了一张面孔。
“好年轻、好漂亮的敌人呵…”
黑衣人脸上满满都是诧异，看着面前连手中那把黑乎乎长刀都收起来的少年，他甚至没想起要不要趁此机会反抗一二。
少年倒背着手，迷起一双好看的眼与黑衣人静静对视
“他的眼睛可真深邃…里面仿佛能容纳得下不知多少宇宙星辰…”
看着少年的眼，黑衣人目光不由自主渐渐迷离，只听得少年和缓轻柔语音再度响起:
“既然事关你家人性命，我也不想威逼强迫…这样好了，你听我问几个简单问题，回答与否全凭你愿意。”
“…”
作为俘虏，黑衣人觉得接受如此要求并不过分，所以他虽然没说话，却点了点头。
“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人咧嘴苦笑，被缴获了去的戒指里就有令牌，姓名身份隐瞒不住，于是直言回答道:“贾诚…凌海宗二级护法。”
“堂堂凌海宗二级护法、强大的化神中期修士，带着两个化神初期手下追杀一个半残之人，不为劫财、显然也非仇怨…”
少年微笑，接下来问道:“那么第二个问题，你们杀他…是为灭口吧？”
“…”
黑衣人蠕动了下嘴唇，心想这个问题我不能说，可你都猜出来了还问我干嘛。
“呵呵…”
少年微笑看着黑衣人的眼睛，也没等他回答就继续自语般说下去:
“此前我道出他赤坎弟子身份时，你三人并无任何惊讶表现，如此说来若非明知便是根本不在意其身份…能让你们不惜在望海城这样的非管制区、横行无忌般满大街追杀哪怕赤坎弟子的…”
“应该…呃，这是第三个问题…应该是被他无意中撞破了什么紧要的秘密事吧？”
“…”
黑衣人又蠕动了下嘴唇，心想这不废话嘛，要不然谁吃饱了撑得玩杀人灭口啊。
对于黑衣人的沉默，少年似乎并不在意，依旧微笑对视着接着说道:
“看来若问你究竟是什么秘密事，你更会不方便回答，那就换个话题吧…灭杀那三个赤坎宗弟子的行动，你有没有参与？”
黑衣人闻言眉头微皱，目光中闪过一丝迷茫摇头说道:“没有…呃，不…我不知道这件事。”
“这件事你不知道…”
少年若有所思般摸摸下巴，片刻后问出第五个问题:“十几天前来此追查的那五个化神境赤坎弟子，拖住他们手脚的…有没有你？”
见黑衣人依旧茫然摇头，少年微微叹口气道:“算了，问两个不让你为难的问题吧…是有关修炼的…你的神识，于此天地玄力混乱地能放出多远？”
“差不多有两百丈。”
这个问题当然不为难，黑衣人想都没想直接开口回答。
“哦，那…”
少年刚要说出另外一个问题，刚好头顶再度爆起连串炸雷，几乎照亮半边天空的电闪过后，挠挠头皮又接着问道:“凌海宗弟子里面…雷修多不多？”
“很少啊…东海修士除了水系玄根者比例大些，其余跟大陆上的玄修差不多的。”
这根本就是常识性的东西，没有任何保密必要，黑衣人回答起来也不犯算计。
“好了，我没有问题了…”
少年静静看着黑衣人双眼，持续了足足十息才叹口气说道:
“为了能让家人活，自己不怕死、不怕生不如死的人值得尊重，可惜立场敌对、我无法放你离开…”
闻听此言，黑衣人心底只觉一片悲凉，同时也浑身放松下来、就要缓缓闭上眼睛，可就在这时又听少年毫无征兆忽然问一句:“…是在雷齑山那边对吧？”
“什么？”
黑衣人顿时骇然瞪圆刚刚闭上一半的双眼，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呵呵…你们那件紧要的秘密事，就在雷齑山对吧？”
看着黑衣人不可思议的表情，少年微微一笑转而说道:“我无法放你离开，却也不习惯无故戕杀俘虏的习惯…所以你很幸运，我来的时候买了个灵兽袋…”
话音未落时，黑衣人刚刚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怎样的命运，额头眉心处便挨了重重一掌，随即立刻失去了所有知觉。
“呵呵…这灵兽袋用来装俘虏挺好…”
白狼捏着个巴掌大小、黑魆魆的袋子，低头找到夏普的飞剑、自言自语着走过去把另外俩黑衣人的残尸收起来，往还昏迷着的夏普嘴里塞几颗丹药、把他也装进了灵兽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