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和竹竿轻松松把心放进了肚子里，那个所谓的“传闻”听在白狼耳中却是另外一番感受。
虽然清清楚楚记得袁罡临走时说过，“锥子脸他爹是赤坎城一个化神顶峰大统领，不能随便就给杀掉”，可这一刻不知为什么，白狼无比确信那件事就是师傅袁罡做的。
“人家可是化神巅峰的赤坎城卫军大统领，就这么随随便便杀掉了？您这个师傅当得也太称职了吧！分神境老祖也太厉害、太霸道了吧！”
对袁罡这个只见了一面、相处不过片刻的师傅，白狼心中此时简直无比感激、无比敬佩。
接下来是卖东西，何争接过个标准储物戒，神识扫过里面几堆物品、见到那八套飞行玄甲和一干玄兵武器，不由抬头深深注视大山片刻。
嘴里没说也没问，却在俏脸上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在眼睛里浮现一片“你可真大胆”的敬佩，在心底里闪过一道“究竟怎么做到”的疑惑。
付出一套中级下品、八套初级上品顶峰飞行玄甲和玄兵武器，加上几堆用处虽不大却颇有些价值的物品，再搭上百余块中级下品玄晶。大山拿到为自己和韩冰提前准备的中级下品飞行玄甲，跟竹竿等五人属性相配的初级上品飞行玄甲。
又拿出三个储物袋，一个是韩冰特别准备的、用来换玄金箭，一个是小喵准备的、用来换炼丹材料，一个是钟汉良准备的、却是用来换制符材料。
卖一条消息，收购一批、出售一批材料装备，足赚了一大笔的何争春风满面、喜笑颜开。
闲聊几句起身送客，在三人告辞出门之际，忽见那始终沉默未语、本以为是个晚辈的少年转身拱手…微笑问道:“何老板，不知贵处有没有品级高些的丹器两用炼炉？”
“这个…”
何争扭脸看向大山，见大山垂手低头、姿态恭谨，竟隐隐有以少年为尊的架势，诧异中连忙还礼说道:
“既然小哥与大山兄弟同来鄙处，想必了解我们的进货渠道与寻常商铺有所区别。不瞒小哥说，那些玄师多半不愿亲身进入荒野涉险，所以我们便很少收到炼丹炉、炼器炉这类玄器。”
“…若小哥需要，妾身可代为留意，如果遇到合适货品当特地帮您存留于此。”
“好…那便如此吧，是否需要预付些订金？”
“既然小哥与大山兄弟同行而至，订金自是不必的。”
“呵呵，何老板巾帼不让须眉在下敬佩之至，希望能有机会进行更深层次合作，告辞。”
“几位慢走，欢迎下次光顾！”
简单单几句话，少年那沉着从容气势、彬彬有礼姿态、不愠不火风度，已让眼力刁钻的何争刮目相看。
暗地里以神识探查时，又发现少年明明只有金丹初期修为、身体里竟似有一股庞然力量潜伏。
再看向他腰后四尺直刀，却感觉到丝丝缕缕恐怖血腥从那普普通通皮质刀鞘中渗透出来:“这把刀…定然饮过不少中级蛮兽或者相当境界修士的鲜血。”
而被何争破例礼送出门时，大山和竹竿各自落后一步、左右护持白狼身侧，已明显流露出彼此之间从主护卫关系。
“咦…”
何争敛衽屈膝，一眼瞧见白狼还礼转身之际，似是无心、又像是有意地从腰间衣襟下露出来的某物一角。
“那是…我的天！”
强自按捺心湖翻涌，直到白狼三人远去后何争花容色变，急急朝门房瞥了一眼便快步回到房中。待“何伯”跟随进屋，两人绕屏风入内室，经过一条狭长曲折通道来至某间密室。
“阿伯…您有没有注意到靳远山身旁那少年？”何争斟杯茶端与老者，满脸凝重问道。
老者却苦笑说道:“三人进门时我曾以秘术扫视，结果却被少年察觉。呵呵，须知阿伯懈怠玄力修炼而专注于神魂，就算是你也无法感知这种探查的。”
“所以…出于谨慎考虑，就收回神识、没再继续…怎么你也有些发现么？”
“嗯…”
何争微微点头，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其一，进门时他们尚有意掩盖，离开时靳远山毫不掩饰系属少年仆从护卫的身份。”
“要知道…他十年如一日倾情于赤坎宗紫竹苑某化神中期长老，极度渴望有凭自身努力与之比肩的机会，所以他绝无可能轻易屈尊侍从寻常人等。”
“噢？”
老者闻言眉毛一挑，却听何争继续说道:
“其二，那少年待人随和彬彬有礼，却有种难以描述的从容大度气质，举手投足不经意间隐隐流露长期居上位者威势。”
“虽看似不过金丹修为，体内又似潜伏一股庞然力量，那力量…若想将我击杀当在反手之间。另外感受他腰后直刀气息，应该斩杀过不止一头中级以上蛮兽或者相当境界修士。”
“其三…”
说到这里，何争喉头微动中似乎咽下一口唾沫，这才接着说道:“其三，他转身离去时腰间有令牌一角闪过，虽然无法看清全貌或者其上字样，我却见到了紫金山纹！”
“紫金山纹？你确定见到的是紫色而非红色、黄色或者白色、蓝色？”老者抚着下颌的手猛一哆嗦，胡子揪下来好几根都忘了疼。
看着抚养自己长大、亦师亦父般阿伯失态模样，何争不由撇红唇娇嗔道:“阿伯…争儿好歹也是百多岁的人了，又怎会连蓝白黄红紫都给弄错？”
“赤坎城周边千万里范围，山纹令牌系赤坎宗正式弟子独有，无数年来从未听说任何人胆敢假冒乃至效仿…”
老者却再没功夫注意何争表情，而是兀自抚着下颌喃喃说道:
“外门弟子佩蓝金山纹令、护道弟子佩白金山纹令、执事护法长老配黄金山纹令、内门弟子佩赤金山纹令，而这紫金山纹…天呐争儿，咱们莫非遇见了一位内门核心弟子？”
“争儿虽有同样猜测，却实在不敢相信…”
说至关键处，何争俏脸胀红、手抚胸口，却忽然想起一事霍然道:“对了阿伯…可能真是如此！”
“噢？”
“此前靳远山向我买了一条消息，明显是在求证城卫军崔大统领和他儿子崔鑫浩失踪之事。”
“崔鑫浩及化神中初期护卫各一人、玄婴境护卫七人于七日前无故失踪于荒野深处，当日晚些时候崔大统领也自入荒野时不见踪影。”
“而靳远山从我口中确认崔大统领失踪消息后，不仅面露轻松神色、还毫无后顾之忧般出手了一套中级下品、七套初级上品顶峰飞行玄甲和玄兵武器。”
“我的老天…”
老者惊叹一声又急忙窜至密室角落，连连激发好几层防护法阵这才煞白着脸低声说道:“如此说来，崔鑫浩一行十人便是…呵呵！”
“也许不仅于此…”
何争脸色更白，哆嗦着嘴唇凑到老者身旁耳语道:“恐怕那崔大统领…便是在得到独子陨亡讯息前往寻仇时被那少年的长辈给…”
“由此可见…那个腰悬紫金山纹令的少年，不仅是位赤坎宗内门核心弟子…甚至还有可能是位太上长老真传！”这句话老者只是凝神识传音过去，甚至没敢直接用嘴巴说出来。
何争脑袋使劲儿点点，脸上在惊撼之余又忽然浮现出深深疑惑不解，原地踱步转了好几圈才开口说道:
“阿伯您说…那般仿佛住在高高云端里的大人物，他来我们这里作甚？那条消息、那些材料货品再好百倍、再多百倍也不会放在人家眼里才对啊…”
“是啊，他的目的会是什么呢…咦，莫非…”老者也是不解，一边嘟囔着一边将目光往何争风韵犹存的身上瞟去。
何争愣了一下，见老者从头到脚地看自己，忽然羞啐说道:“阿伯，您想什么呐，争儿人老珠黄、人家怎可能看得上眼？”
“呃？哈哈哈…争儿你误会了，阿伯在想你这里定是有某种值得人家重视的东西或者能力。”
“噢…呵呵…”何争闻言不由俏脸一红，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己会错意了。
静下心来想想，觉得自己这里绝对没有太大价值的物品，至于现成的或者潜在的能力，唯一可能吸引大人物注意的，应该就是所掌握的情报来源和赤坎坊黑市渠道了。
再联想起白狼临走时那句话，“希望能有机会进行更深层次合作”，何争跟老者简单讨论一下就基本确定那位至少是赤坎宗核心弟子的“大人物”所图之事。
“争儿，那位大人今日到访便是最明显不过的暗示，你苦候多年的那份机缘终于到了！”
听到老者几乎变了嗓音的提醒，何争双眸异彩连连，心儿怦怦、面颊绯红，兴奋地不知所措。
“傻孩子，你不赶紧追上去盟誓效忠，难道还等着那般尊贵人物主动开口不成？”
老者宠溺地拍拍何争手臂便转身往外走，出门时留下句话:“那位大人想必会安排你做些隐蔽事务，今日见过他们至此的人都不能留，这恶人就由我老头子来做吧！”
“阿伯…”
望着老者略显佝偻的背影，何争不由眼圈一红、话语也哽咽起来。又见老者远远地摆了摆手，才快速收拾下心情、收拾下衣着形貌，从密室另个出口悄然而去。
※※※※※※
灵韵茶楼、某间临街靠窗的包房内，白狼带着大山、竹竿回来与韩冰等人汇合后却并未立刻起身。不仅放了半个时辰假，让韩冰带着一众兄弟去旁边店铺转转，居然还添了壶茶，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啜饮起来。
“大师兄，我们…在等什么？”
韩冰等人出门的时候，大山注意到白狼某个眼神，就托辞没东西可买留了下来，枯坐一会儿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白狼缓缓伸手，将面前杯盏续些热水，看着大山满脸不解意味深长微笑说道：“我们等…那只毫不显老、甚至还挺耐看的老狐狸。”
“嘿嘿…其实多半人都以为何争是个老头子，大师兄，我可不是有意欺瞒的啊…”
大山老脸一红又解释了一句。
“咦，你害羞什么，莫非你们之间…？”
“没有，绝对没有！”
感觉到白狼强烈的好奇，大山连忙正色否认。这事儿若是引起误会可不得了，万一让紫竹苑的“她”知道了，估计下半辈子都别想见着瑶儿了，更不要想什么双宿双飞。
“嘎嘎嘎，没有就是没有你紧张什么？”
“嘿嘿…大山胆子小哈，对了大师兄，您怎么知道何争会来？她来做什么？”
“呵呵，在此只等一刻钟，她若不来我们便走…如果凭此前我们言行种种她还不能分析出我的身份和用意，那她便没什么价值。”
“您打算…招揽她为宗门做事？”
“赤坎宗很大，我们暂时还没有能力为整个宗门考虑，天元峰究竟怎样我们暂时还不清楚，所以我只需要她为我做事…”
说这句话的时候，白狼音调很低、语速很慢，似是特地留给人思索的空间。顿了数息后扭头看向对面大山，目光沉静问道：
“每个宗门的规矩里，都会将忠于宗门、永世不得背叛这样一条放在首位，对此你怎么理解？”
看着那几乎让人深陷其中的深邃目光，大山没来由忽觉心头凛然，猛站起身看着白狼低声喝道：
“宗规峰矩固然都应遵从，但大山只知即将走进的山门是您亲手引入，所以大师兄永远是大山心中第一效忠对象。”
“你只须记得忠诚永远都是对等的，你们需要我做的、我一样不会含糊，我需要你们做的、你们也别想着可以敷衍。因为我给予你们的，任何时候都能再统统拿回来…这句话，我只对你说一遍。”
如果此前眼神是令人心头凛然，这句话却显然冷厉了许多，大山闻言只觉后背阴风阵阵、甚至忽然有点喘不过气来。
“你可知为何我单单对你说出此番话语？”
“大山不知。”
“因为何争，因为我猜她就要来了，因为你今后将全权负责接收传达来自于她的情报、以及需要进行的资源物品交易。这件事将被列为绝密，只能我、你、何争三人知晓。”
“大山遵命，她…来了。”
“让她进来吧。”
…
短短半刻钟之后，装扮化身为相貌寻常中年玄婴男修的何争走出茶楼侧门，兜帽遮罩中黝黑面庞隐隐按捺不住笑容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