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兰从福禄那得了信,立马回到望荷园向宁玉珍分享信息。
笛声因绮兰的话语停顿了片刻,而后换了一首悲凉的曲调,屋内没了人声,只剩下幽幽笛声随着温热的风飘出去很远,细听似乎能听见呜咽的声音。
一曲闭,宁玉珍放下玉笛,斜靠在窗边,望向窗外池子里随风摇摆的荷花,目光幽深。
“绮兰,你说我是不是太过天真了,天真的以为宫里的斗争只是口头上的较量,以为总能以逃避的姿态躲过明枪暗箭,以为皇上能护我周全。”
“小主,这不怪您,当初入宫匆忙,咱们宁府又是极好的人家,什么腌臜事都没有,怪不了小主,您别想岔了。”
金花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摆着毛绒绒的尾巴,亲昵的蹭着宁玉珍的腿。
宁玉珍罕见的没有理会金花的亲近,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过去她总想着能在宫中安稳度日,事实回应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即便她不争,被皇上宠爱就足够惹红旁人的眼,即便皇上说过会护她,但也做不到方方面面全部顾全。
在宫里死去的柳答应、冼常在,还有自己落水那次,事情真的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吗?
宁玉珍忽的发现,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愚钝,贪图于皇上的口头保护上,却忘记了培养自己的人手,以至于这次若不是留了个心眼,险些遭了旁人的道。
绮兰想要为主子排忧解难,“小主,皇上如此宠爱您,太后娘娘也怜惜您,您为何不借由皇上和太后娘娘的手,去拉拢一些人呢?”
“不行。”宁玉珍想也没想的拒绝了绮兰的提议,她是个重感情的人,做不出利用别人的感情获利,这不符合她的性格。
宁玉珍在房中来回踱步,“让我再想想......”
日子一天天过着,宁玉珍每日除了陪伴魏诚,便是在练习笛子,只等八月的赏荷宴,几乎不常出门,鉴于上次马场一事,魏诚也不再召众嫔妃去哪玩,正好方便宁玉珍每日躲在院子里,能规避大部分的危险。
至于别的事,暂时被她抛之脑后了。
踏入八月后,天气比七月要更热上一点,幸好避暑山庄还算阴凉,宁玉珍最是怕热了,在宫里时常常半夜被热醒,现在每日睡得个好觉,白里透红的,瞧着整个人容光焕发似的。
赏荷宴被安排在了离望荷园不远的建在水面上大平台,下人们早早将那布置好了。
宁玉珍到的不算早,因着早上起来时,总觉得心中惶惶不安的,这才到的迟了。
难得有好机会能在皇上面前展现光彩,各个嫔妃打扮的皆是花枝招展的,便是一向以清冷示人的林忆柳也不免用上了心思。
宁玉珍的到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岁数最小,这些时日又在好好养着身子,穿了一身粉色,反倒衬得她更加娇俏了。
三日前,魏诚醉酒临幸,后封为官女子的冯官女子也来了,坐在最后面,行礼后好奇的打量宁玉珍,自知失礼,又很快收回了视线。
“哟,珍贵人当真是好颜色,一出来,竟把这满池的荷花都给比下去了。”梁嫔捂嘴轻笑,说着吹捧的话,眼底却满是不甘。
坐在她身边的魏胜兰见状,低头默不作声,恨不得找块地毯钻进去,她在公主所的日子过得不错,魏诚给她安排了好老师,她懂了不少人情世故。
光是听她母妃的话,魏胜兰只觉得脸烧的慌,她母妃真是死了心的要跟珍贵人较一较高下,说句大不敬的,有些丢人......
往日有梁嫔说话的时候,后头必会有孙常在跟着附和。
今儿倒是不见孙常在说话了,许是刘常在疯了,冼常在死了,只剩她一人,沉默了不少,情绪也内敛了。
宁玉珍在林忆柳身旁落座,笑盈盈的回道:“梁嫔娘娘过誉了,花过了花期,只要养的好,终有再开的一日,但人只有短短一生,再动人的美貌也只有一时,如何能比的过,不仅开的正盛且谢了还会再开的娇花?”
梁嫔艰难的扯了扯唇角,不再针对宁玉珍,像是为了缓解尴尬,强拉着分明不熟的季贵人说话。
后者脸上挂着淡淡笑,说话客客气气的,偶尔奉承两句,叫人挑不出错来,只有垂眸的那一瞬,掩盖住了转瞬即逝的凉意。
“你今儿怎么了?”林忆柳朝宁玉珍凑近,借着茶盏挡住唇形,却藏不住眼底的笑意,“从前不见你这般直白的回敬梁嫔,今儿倒是显得有点脾气了,要是芳舒知晓了,定要夸你有长进。”
她们俩一向觉得宁玉珍的性子太过软了,一看便是在家中没经历过什么糟心的事情,她俩还常常劝她待人接物上,该带点刺,免得被人欺负。
今儿一看,大有进步,都会拿话暗暗的回敬回去了。
宁玉珍紧紧攥着手中的玉笛,温润的触感短暂的抚慰了她心中的焦躁不安。
她只带了绮兰出来,到底也是跟自己一样没经历过什么大事的人,宁玉珍无法跟她讲述自己凌乱的思绪,现在身旁坐着的是好友,宁玉珍立马憋不住了,将自己今日的不安倾诉了出来。
“今早不知怎的,心跳的特别快,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是不是昨夜没睡好?要不唤个太医来给你看看。”林忆柳一听,声音都急促了几分,脑中闪过一个猜测,“不行,赶快让太医给你看看,若是心悸什么的,那可是大事。”
说着,便要扶着宁玉珍回去,转头又吩咐听竹去唤太医来。
宁玉珍哭笑不得的阻止了她的动作,许是有一部分长时间憋着事不说太压抑的原因,同林忆柳说了后,心中的不安似乎消失了不少。
“我没事,早知道不跟你说了,瞧你着急的。”
“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这是关心你,倒显得是我多事了。”
说罢,气急了似的,一个转头再不理会宁玉珍,任由宁玉珍求饶半天,才笑出声。
“不过说真的,回去一定要让太医给你好好看看,看了至少能心安不少。”林忆柳看向宁玉珍的眼神多了几分向往,“转眼我们三个快相识一年了,芳舒的孩子也快出生,后宫多利益少真情,我们三个是少得的情谊,千万要健健康康的,等老了,还要在一块吃茶赏景。”
林姐姐身上沾着书香气,也比旁人多点伤感悲秋,这样的话不知在两人面前说了多少遍。
宁玉珍无论听几遍,皆是极有耐心的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