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兰打点完,让一个下人去烧了热水来煮茶,踏进里间,便瞧见自家主子站定在窗边,神情痴痴的看着窗外。
她凑上前,也瞧见了那大片大片的荷花。
不由感慨道:“皇上待小主真好,知道小主喜欢荷花,特地给小主安排了这靠近荷花池的院子,一推开窗户就能瞧见,每日光是看上两眼,就足够心旷神怡了。”
被绮兰的话拉回到现实的宁玉珍扭头瞪了绮兰一眼,只是那一眼实在是没有威慑力,瞧着倒更显娇媚。
“之后一月多咱们都得在这望荷园里过日子,这可不比颐和轩,外头全不是咱的人,人心隔肚皮,在这说话,可不能像在宫里那般放肆了,收敛些,可明白?”
绮兰笑着点了点头,应是。
“望荷园是谁住着?”
自从梁嫔在养心殿侍寝时,皇上被宜贵人抢走后成了全后宫上下的笑话,销声匿迹了许久,整个人的状态显得苍老了不少。
此时靠在椅子上,没带着护甲的那只手揉摁着脑袋,眼下青黑一片,显然是没有睡好。
菱琅给她斟了杯茶递上前,“娘娘,是珍贵人在住。”
闻言,梁嫔端着茶杯的手用上了劲,手背青筋暴起,像是要将手中的茶盏捏碎,面上却强撑着平静,口中发出一声冷笑,“皇上当真是宠她,听说珍贵人最喜荷花,那顶顶好的院子,去岁没给宜贵人住,今日眼巴巴的把珍贵人安排进去了。”
“不过皇上还是长情,即便现在宠幸珍贵人,也没忘了旧人,瞧瞧宜贵人做什么都有皇上兜底,瞧着好像时常叫她禁足,不过都是些不痛不痒的惩罚,这不,宜贵人一病了,皇上就把她的封号给抬了回来。”
菱琅附和道:“可不是么,也不知这珍贵人是给皇上下了什么迷药了,和宜贵人把皇上两边都给占着了。”
“那瑜嫔过去还救过她一命呢,前几日还在宫里时,丝毫不念救命之恩,不仅把皇上从瑜嫔那抢了过去,眼瞧着瑜嫔都被她气病了,也不见她送补品去延秋宫。”
梁嫔嗤笑道:“瑜嫔虽有封号,还是嫔位,但到底是跟宜贵人那贱人一样的出身,乡野丫头一个,会些神棍的本事,皆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宜贵人尚且还有皇上的宠爱,她瑜嫔有什么?光有笑话了。”
像是找到了比自己更惨的人,梁嫔不遗余力的贬低着鱼梵音,像是这样就能找回她自己在养心殿丢失的面子。
她喝了口茶水,继续讽刺,“眼下珍贵人得宠,即便是小官之女,那也是官宦人家的姑娘,按照皇上现在待她的样子,将来升至嫔位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瑜嫔自然不敢跟她争抢。”
“这后宫,只有利益的交缠,何时有过纯粹的感情?”梁嫔顿了顿,“不过,本宫倒是没有想到,瑜嫔那样的人,竟比珍贵人更重感情,直接被气病了,也不敢去寻她麻烦。”
菱琅不好评价,她也只见过瑜嫔几面,还未深入了解过,不过,瑜嫔最给人留下的印象的,还是最爱金银珠宝的爱好,听延秋宫伺候的宫女说,瑜嫔的屋子里摆着的金银珠宝,每次进去,都怕被闪到眼睛。
光是听着,就够叫人眼馋的了。
没有菱琅的附和,室内陷入了沉寂,梁嫔的神色被热茶的雾气遮盖了七七八八,叫人瞧不清她同茶汤一样翻涌的情绪。
半晌,她忽的缓缓绽开了笑容,朝菱琅看了一眼,后者会意,凑到梁嫔身边,侧耳倾听。
末了,菱琅奉承道:“娘娘果真聪慧,简直能称上诸葛再世!奴婢这就去办!”
梁嫔笑容满面,享受着菱琅的吹捧,冲她挥了挥手,“去吧,把事情做得漂亮点,别被人发现了。”
“诶,娘娘只管稳坐静等奴婢的好消息。”
除了高位嫔妃和宁玉珍,林忆柳、季贵人和陈贵人虽同在贵人之位,但并未一人得到一个院子,和两个常在分了两个院子住。
陈贵人便是和季贵人、刘常在一个院子。
望月在收拾完里屋后,原本来到避暑山庄的兴奋早在忙碌的整理中烟消云散了,她没好气的从山庄分配来的宫女手中一把夺过茶壶。
热水把茶壶装的满满当当,在望月粗鲁的动作下,里面的刚烧滚的茶水自壶口溅了出来,砸在宫女手上,立马烫红了一片。
小宫女岁数不大,被茶水一烫,吃痛的惊呼出声,皱着眉头抬眸看了望月一眼。
望月本就是个嘴不饶人的,加上刚收拾完屋子,浑身又热又累,小宫女这一眼像是一根残存着火星子的稻草被扔到稻草堆上,立马在望月心中烧起熊熊烈火。
“你这什么眼神?你可晓得贵人的茶叶有多贵么?把你卖了都买不起,泡了茶叶的水浇你手上都是抬举你,别不识好歹!”
小宫女被疼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手上被烫红的地方已经起了水泡,她知晓里面伺候的是皇上的嫔妃,是主子,在主子面前,不能争论。
抬手用袖子擦去泪水,朝望月福了福身,准备转身离去吃下这哑巴亏。
不曾想望月得理不饶人,“你给我站住,谁教你的规矩?行礼行的不够端正,给我回来重新来一遍。”
望月的声音不算小,更没有收敛着,被分配到陈贵人这伺候的宫女太监都出来看热闹了,连旁边院子的那些手上拿着扫帚,在月亮门后探头探脑的朝这边看。
分明不是什么说出去好听的事,望月瞧见来了这么多人,偏生觉得这是她耍威风的好机会。
她眼珠子一转,皇上后宫温柔的、平静的、文雅的......什么样的没有,唯独没有泼辣的,说不准皇上没有过这种嫔妃,听到她如何敲打下人,会觉得她很不一般。
那她望月就可以不用伺候陈贵人这个没用的主子,飞上枝头变凤凰去了。
说不准,以后陈贵人见到她,还要跪下行礼呢。
望月越想脑袋扬的越高,站在台阶上拿鼻孔看人,见小宫女没听到她说话似的,抬脚要走,她急了,快走两步下了台阶,手摁在小宫女的肩膀,将她转了过来面对自己。
眼眸威胁似的眯了眯,“你是聋子吗?我跟你说话呢?装听不见?”
望月手劲不小,让小宫女痛上加痛,后者眼中再次泛起泪花,知晓自己现在倔下去是讨不到好处的,小宫女无奈,只好重新给望月行礼。
她需要左手叠在右手手背上,可偏生右手方才被烫出了水泡,别说是叠在一起,便是悬空在右手上方,也足够她疼的倒吸一口凉气了。
小宫女试探性把手悬空叠在右手上,又朝望月福了福身。
望月眉毛一皱,仍是不满意的样子,抬手就要把小宫女的手往下压。
一个年长些的宫女站了出来,把小宫女往她身后一拉,直接对望月骂道:“你没瞧见她的手背都被烫出水泡了吗?别以为你是陈贵人小主身边伺候的,就不把别人当人看,都是下人,在我们面前装什么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