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管滕彪对于克南多头疼，训练还是要继续，好在于克南并不是真的没谱的人，除了人生中多了一个帅气的女孩之外，他并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
和徐坦的训练也更加激烈，眨眼又到了年底，北京的冬天依旧阴冷。
已经二月份了。
徐坦收回目光，面前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的纸上写着一排物品清单，他皱皱眉，划掉最后的“围巾”两个字，清秀的脸上带着几翻起挂在床边的挂历。
徐坦略烦恼的往后翻，从三月到五月，挂历上每月重点比赛日都用黑色字体标记。
翻过三月时，月历上飘过一抹红色。
来回翻了好几遍后，徐坦又翻回三月那页，三月五日下面写着“雷蕾生日”，用笔圈红标出来。
徐坦拿起笔，一边皱眉思索一边准备往纸上接着记，喃喃自语：“手套？”
随即又收起笔，摇头否掉。
一只手从徐坦身后伸过来，敏捷地拽走徐坦手里的清单。
“MP3、帽子、手机、蛋糕，运动鞋，签名球拍，围巾……要送人礼物啊？”小胖不知何时进来的，笑着问道。
徐坦立刻伸手把清单抢回来。
“哟，这是要送姑娘的吧……赶紧的，坦白从严，抗拒更严啊！”小胖见他的模样，语气更八卦起来。
徐坦不好意思的解释：“就是一个朋友……”
“你说有事想问我们，就是这事啊？”刘石也进屋了，问道。
小胖装情感大师，摇头晃脑的说道：“给女孩买东西，一定要知道她现在最需要什么，咱几个在这儿关上门瞎琢磨，没用！”
“要知道最需要什么，谁还问你啊？”刘石其实也没什么经验。
小胖大大咧咧往于克南的床上一坐，拿起床头于克南和章采薇的合照，晃了晃：“其实啊，这事儿你还不如问问于克南，好歹他有经验。”
“也是，问于克南比听你瞎说强多了。”刘石笑着点头。
徐坦郁闷的叹了口气，抽走清单认真抹平，转身坐回桌子边，问于克南根本没用，那人也是瞎眼猫碰到死耗子，直来直去的人，碰到一个更直白的姑娘。
刘石看了看于克南的床，犹豫片刻后拉了把椅子坐到床边，左右端详，确定原来位置后把桌上的合照挪回原位，生怕惹了那个暴脾气的主。
“于克南人呢？拷一起的时候跟橡皮糖似的寸步不离的，怎么一分开就不见人影了啊？”小胖反应过来，问道，“按说你俩考核的也差不多了吧？到底什么时候进一队啊？”
徐坦听到这个就郁闷，于克南最近谈恋爱谈的一有空就去约会了，如果问他，肯定会说，你当面问人家姑娘想要什么去……
毫无建设性意义。
眼看快过年了，可队里还是没有过年的气氛，更加紧张的训练，这天一早，二队训练馆门口突然传来队员们的问好声。
“莫指好！”
徐坦于克南惊讶抬头，发现莫红卫走进训练馆，滕彪迎过去，两人在训练馆门前说了几句后，滕彪朝徐坦和于克南的方向看过来。
徐坦与于克南对视一眼，莫非要开始测试了？他俩的眼神跃跃欲试，满是期待。
滕彪对他俩招手：“你们俩留一下。”
其他队员纷纷看向两人，翟嘉晨会意的凑到两人身边，低声说道：“恭喜啊。”
话没说完，就见冷毅和小胖拎着球包从门外走了进来。
徐于二人和翟嘉晨同时愣住，准备走的队员们也都停下来。
小胖对徐坦于克南摊摊手：“我也没办法，比赛第一，友谊第二嘛。”
“今天加场临时双打，简单点，三局两胜，你们都拿出水平来练练。”莫红卫对四个人说道。
记分牌显示 0：0。
滕彪看了眼对面，提醒于克南：“他俩是左右手搭配，本来就占优势，又擅长正短，一看就是针对你来的，你得小心。”
于克南点头擦球拍，眼神一如既往的自信。
滕彪又转头叮嘱徐坦：“不过他们反手质量一般，等过度到你这板的时候，不能 犹豫，出手果断点。”
徐坦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后点点头。
莫红卫示意助理教练可以开始了。
于克南在球台下面做了一个发球手势。
徐坦点点头。
徐坦发球后迅速让位，冷毅摆短过来，于克南反手暴拧，又快又强，小胖没接住，丢球。
接着，徐坦让位，于克南抽球，又得一分，两人互换位置，交换一个默契的眼神。
眼看连丢连分，小胖用球拍捂住嘴，和冷毅说了什么，在球台下比了一个手势。
冷毅点头，发球，冷不防冲了一个球。
于克南被动防守了一下，球放的高了，小胖回球后，冷毅上前等候，球一过来，反拉了一个球去右侧。
于克南没跑动起来，伸手够了一下没够到，丢了这球，脸色沉了下来，去捡球时，徐坦跟了上来，用球拍捂住嘴，小声对他说：“你步伐再大一点，就能救到球了。”
于克南没用拍子捂嘴，直接吼道：“我又不负责防守。”
徐坦一愣，把球拍放了下来。
“你上板就该攻死他们，这不给他们留空间打我吗。”于克南觉得是徐坦太弱给了对方机会。
“我又不负责进攻。”徐坦用他的语气回怼过去。
两人不爽的互看一眼，回到球台。
这球之后，比分就开始被对方逆袭，很快助理教练把比分翻到 6：2。
“他俩这什么情况啊？”许诺看不懂了，刚开始不是还打的挺好，怎么现在越来越乱。
翟嘉晨摇头：“小胖跟冷毅不好对付，他俩的球专攻于克南，打的于克南满场跑，根本发挥不了进攻的优势。要这么打下去，这局估计要没戏。”
话音刚落，小胖一板杀过来。
于克南看着那颗球飞向台的右侧，都没有跑位去接。
徐坦看了于克南一眼，见他根本不想搭理自己，最后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了，更别说什么暗号战术。
比分很快变成 10：2。
于克南又反手拧了一板，球速很快，冷毅拉球，但拉高了，这是个机会，于克南立刻让位，看向徐坦，结果徐坦上步时，神色有些犹豫，没有什么斗志的打了一个慢球。
于克南本以为他能又快又狠的拿到这球，结果令人失望。
这球速慢的和老人家一样，让小胖有充足时间跑到位，快速把球拉回来。
于克南脚步都没动，干脆一拍把球打歪，结束第一局。
助理裁判宣布：“大比分 1：0。”
于克南重重放下球拍走向场边，徐坦皱眉擦着汗，紧跟他走过去：“两个球，球到手边你都不救，不是白白丢分吗？”
于克南本来就憋着，听他还责怪自己，立刻爆发：“我不救？刚才那个球冷毅拉那么高，你一板攻下去啊，你这么打，不是就给小胖机会打我呢么？”
“之前说好的，我防守，你主攻，他们打你，我要再守不住，那还怎么打？”徐坦反问。
于克南提高声音，受不了他这么古板保守的打法：“你就不能变通下？”
对面，莫红卫就像看不到这边的争吵，走向小胖冷毅处，低声指点二人。
徐坦也忍不住提高声音：“我怎么变通，你不救球，我有打下一板的机会吗？”
莫红卫抬头，不动声色看看徐坦于克南，直接走出训练馆。
滕彪皱皱眉，赶紧跟上去，见莫红卫准备上电梯离开，他追上去，带着笑：“他俩之前都是跟二队的队员练，突然对上一队，还是临场应变能力不足，一上场就慌了，要不……也不至于差这么多。”
“这场啊，不慌也赢不了。你真看不出来？在上场前就没有把困难准备做充分，对方打了于克南两板正手，控制了徐坦两个反手短，俩人就乱了。”莫红卫摇摇头，第二局也不必看了。
“是，这俩小子没掂量清楚自己的优势和劣势，上场一打确实容易暴露问题。”
“就这样的水平，你自己说，这样我敢让他们进一队吗？”莫红卫叹了口气。
滕彪追到电梯旁，坚持不懈：“可这段时间他俩进步的确是不小，您也不能全盘否定，是不是？”
莫红卫进电梯，按楼层，适时打断：“很多运动员，看似差一点，实际差很多。咱们点拨是一方面，可最关键的东西得他们自己去悟。他们啊，还得接着悟。”
滕彪看着电梯关闭，叹了口气，转身回训练馆。
记分牌上，大比分显示：2：1，小比分显示：10：3。
记分牌被助理教练翻过来，比分变成： 11：3。比赛结束，围观的队员们也小声议论着陆续离开。
于克南退到场边，郁闷的一口气喝掉半瓶水。
徐坦靠到一边，憋屈的抱怨于克南：“你怎么又不救球？上一局你说要看手势，刚才我手势打了好几回，你倒是也给个反应啊？”
于克南喝掉剩余半瓶水，把空瓶扔进旁边的水箱中，呛回徐坦：“你打手势也得有用啊？他们俩的回球路数明显就不是按套路来的，你打手势还有什么用？”
徐坦也被他不肯好好交流的态度激怒，火大的问道：“真没用你还练它干什么？”
于克南粗暴的把毛巾甩到椅子上，愤愤拉上球拍袋。
小胖想想过来劝和两人，一回头，见滕彪在门口正盯着吵架场面，赶紧连咳嗽带比划的提示，急得手舞足蹈，可他们却没注意到，继续抱怨。
滕彪听了一会，气不打一出来，快步过来喝止住两人：“输得还不够丢人？球输了不过瘾，还打算连人一块输是不是？”
两人被呵斥，愤愤盯了对方一眼后低头默不作声。
（二）
滕彪把他俩带到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翻看详细的统计表。
“11：2、11：3，连局面都没拉开就被对手吃了，你们这球打得什么劲儿？”
“要知道对手是谁，给我们准备时间，这场也输不了。”于克南从不认输，这会也一样，抬头看了眼滕彪。
滕彪气笑了，靠在椅背上：“那之前三番五次给你们上双打特训是让你们准备什么的？准备过年吗！”
于克南被怼的无语，倒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徐坦犹豫了下，抬头认错：“滕指，这场我们打得确实不理想，我……我有点太紧张了，下回我肯定注意。”
于克南看看徐坦，张张嘴没说出什么来。
“下回？你俩想得倒是美。”滕彪把统计表往桌上一拍，“没下回了！今天这场临时加赛，就是莫指对你们的双打考察。你们自己说，你们打得有一丁点能看的地方吗？”
徐坦于克南很震惊，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对方一眼，似乎不相信进入一队的机会就这样被自己打飞了。
“打之前您也没说进一队的事……”
“机会是抢来的、赢来的，不是别人给的。对教练组来说，看的是人，观察的是未来。你们今天没准备，没状态，以后就能确保在国际大赛上有准备，有状态？”滕彪反问，见两人都低头不说话了，又说道，“你们确实是在二队待得太久了，有点成绩尾巴就翘上了天，是该有人好好扇你们一巴掌，让你们明白明白自己的差距在哪。”
徐坦低头不语，于克南瞟一眼徐坦，没好气的别过脸。
“还有个事，本来要在下周会上说，你既然问了，我就提前先跟你们打个招呼。你们俩今年的积分扣得太多，队里给了处理意见，取消你们俩循环赛的资格，得有个心理准备。”
说完，滕彪起身，推门出去，显然对他俩很失望。
于克南和徐坦这次真呆住了，两个人没有互相嫌弃的眼神，只有惊讶和……恐慌。
一声哨响，男队全体集合，一队在前，二队在后，教练组、领队都站在总教练身后。
“今天是年前最后一个训练日，我先代表教练组给大家拜个早年，祝大家猪年大吉。今年我们还是放五天假，要回家的晚上把东西都收拾好，火车票都给到了吧？”莫教练给大家笑眯眯的发言，看看小胖和冷毅几人，又说道，“去科威特公开赛的就不能在家过年了，为国争光，这点牺牲是值得的，到时候带成绩回来，队里给你们庆功！”
刘石自豪的抬头挺胸，小胖嘴角忍不住上扬。
“还有，现在已经二月份了，年后一回来，马上就是萨格勒布世乒赛的直通赛，这个主要针对一队，还跟原来一样，三轮三个名额，另外两个名额由教练组定。再接着就是两个队内大循环，世界杯选拔赛，再转过年来，就是北京奥运会。时间紧任务重，大家要做好准备。”
徐坦于克南站在第三排面色颓丧，想到自己连循环赛的资格都没了，就毫无心情。
付竞春有些希翼的看向郑浩，可郑浩没有回应，他有点失望的收回目光，知道师父对这种小积分比赛毫不在意，不希望他参加。
“我代表队伍和个人，也给你们的家人提前拜个早年。有时间在家也不要总是休息，抽时间去看一看你以前的教练，他们都是你们的启蒙教练，过年也别忘了人家。最后，老规矩，全队万米迎新春！”
大家鼓起掌来，莫红卫吹哨，队员们开跑起来。
教练们在一边抱着胳膊看着你追我赶的队员们。
于克南依然保持着速度不管不顾的往前跑，被他超过的小胖上气不接下气的下场，拉住刚跑完的刘石：“于克南这是魔怔了？这早跑够一万米了吧？！”
刘石指指远处的徐坦：“后面还一个呢！”
徐坦精疲力竭，抬头看看于克南还在前面，咬牙又继续跑起来。
虽然取消循环赛资格了，但……还是要努力往前冲，不能停下脚步，永远都不能停下……
徐坦又是过年当天到家。
晚上，窗外密集的烟花轰鸣响，里面夹杂着春晚的声音。
林涤端汤上桌，徐坦拿酒跟在后面，坐在徐展坤旁。
桌上杯盘狼藉，亲戚们喝高了高谈阔论。
“这两年经济是真不行了，我们厂，今年光下岗就走了三分之一。”
“我是没指望了，”徐展坤也干了杯酒，大手一摆，搭在自己长的比自己还高还帅的儿子肩膀上，欣慰自豪的说道，“老徐家以后就得靠我儿子出人头地啦……”
徐坦心不在焉盯着电视上的歌舞，闻言有点疑惑的扭头看看徐展坤。
林涤赶紧过来挪开徐展坤的酒瓶。
“你少喝点！一喝多嘴上就没把门儿的，不能给你儿子带个好头？”
徐展坤会意的笑笑：“这不过年儿子回来了，我心里乐呵么。”
“嫂子，你还操啥心，徐坦多给家里争光啊，都进国家队了，以后还用你愁？你看我家这个，还不知道能考个啥……”一个小嫂子羡慕的说道。
窗外烟花爆开，客厅里的孩子们打打闹闹要下楼放烟花，徐坦沉默着放下筷子，跟亲戚们打了招呼后也起身跟着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的路还能走多远，也不知道前面是深渊还是荣耀在等着他。
而于克南那边也差不多，也是一群亲戚在互相吹捧。
只不过于戈板着脸看看于克南，怎么看怎么觉得不爽，这孩子在国家队混了一年，除了惹祸什么都没干，到现在连一队都没进去，越想越气。
于克南也很不爽，只想提前回队里训练。
正月初三的北京，绝大多数人都回老家过年了，路上的车都变得很少。
传达室门口，指示牌上红字滚动：“2007 年 2 月 20 日 正月初三 星期五 恭祝大家猪年大吉，万事如意！距离直通萨格勒布队内循环赛还有14天。”
于克南拉着行李箱，穿着略单薄的呢外套站在门外，冻得有点哆嗦的与大爷挥手致意：“过年好。”
大爷也晃了晃手中的钥匙，有些纳闷：“哟，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回来的这么早？”
于克南正跺脚准备进门，听到一愣。
他走到男二队训练场门口，听到里面乒乒乓乓练球声传出来。
推开一门，见徐坦一个人在二号台对发球机练球。
徐坦见于克南也这么早回来了，有些意外，掉了一颗球。
于克南也没说话，直接从场边拿一脸盆球走向一号台，和他一样，开始练发球。
等练得差不多了，徐坦擦着汗走过来，主动开口先问：“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于克南也放下球拍：“那也没你早。”
见徐坦笑了笑回到自己球台，于克南顿了下，有些勉强的主动开口：“要不一起练？”
没想到徐坦让出半个位置，同时说了这句话：“要不一起练？”
两人看了看彼此，相视一笑，徐坦调好发球机的节奏，于克南拿着球拍走了过来。
发球机左右摆头发球，两人练了一阵，于克南关掉发球机，和徐坦坐到场边喝水。
“发球机太死板了，落点固定，练练步伐还行，练不了技术，没用。”于克南叹了口气。
“嗯，那得找找水平相当的对手了。”徐坦也赞同他的想法。
两人练完球，一起回到宿舍，徐坦开了电视，画面里正放着科威特公开赛现场回顾。
于克南把包里的上海年货拿出来摆桌，徐坦也去厨房端着一锅热好的饭菜走过来，两人这会倒相处的和谐，边吃边看。
徐坦拿筷子跟着比划电视画面的一个球的路线。
“本次科威特公开赛，中国乒乓球队成绩斐然，男队再次毫无悬念包揽男单男双金牌，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第一次参赛的小将马川和冷毅携手拿下了双打金牌，另一位削球小将刘石也夺得了男单银牌。”
电视里传来播音员的声音，徐坦和于克南听到这个喜讯，放下筷子，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包含着一丝喜悦，还有更多的对自己的激励。
电视里正在播放记者采访刘石和小胖的画面，刘石虽然私下活泼，但显然没有面对过这么多长枪短炮，结结巴巴，紧张的很。
小胖见刘石答得磕磕绊绊，赶紧接过话筒解围，很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首先感谢队长，领队和教练，尤其是教练，比赛的时候一直在场边指导我们，上场前也给我们分析过德国队这次的主力，所以我们心里特别踏实。这次我们是新人，德国队也是新人，大家都是新人的话就看谁拼得厉害……”
徐坦盯着电视忘了吃饭，满脸羡慕的表情，于克南也看得认真，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随即又觉得不甘心，拿起杯子狠狠灌了一口水。
徐坦咽了口饭，乌黑的眼睛看向于克南：“晚上还去练吗？”
于克南指了指画面，磨着牙：“先等两天，咱们再拉俩人一块练。”
（三）
假期结束，运动员拖着行李箱从大门鱼贯而入，拜年打招呼、互相帮忙拖行李，聊生活和过年赛况，总局恢复忙碌景象。
徐坦一直在等刘石回来，在餐厅捉住了正在和秦振交流的小石头。
等秦振端餐盘起身离开，旁边的徐坦立刻凑过来，问道：“刘石，你……最近有空吗？”
刘石还在边吃饭边琢磨最近的比赛：“过几天就是直通赛，接着就是新一轮大循环，应该没什么空。”
徐坦失望的点点头，犹豫了片刻，没说什么。
刘石觉察到不对，抬头看到徐坦欲言又止的表情，知道他是个闷葫芦，可能有什么话又憋回去了，立刻问道：“你有事啊？”
徐坦有点不好意思的点头：“就是……想找你练练球。”
刘石恍然大悟，想到上次小胖说他俩双打落败的事，当即放下筷子：“咱俩谁跟谁哦，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没的说！”
徐坦转悲为喜，马上把盘子里的鸡腿拨给刘石，试探的问道：“能不能……把小胖也叫上？”
刘石叼着鸡腿，一副这事不好办的表情：“那你得好好计划计划……”
毕竟小胖心眼多，狡猾得很，没那么好说话。
不过小胖最近心情好的很， 拿了金牌，走路都带风。
他正哼着歌，抱着一桶衣服，刚从门出来，就被一个高大身影闪现拦住。
小胖抱紧洗衣桶，吓得半死：“我去……你怎么在这儿？”
于克南拉不下面子，但一如既往强势：“我跟徐坦最近练球，缺个对手，你……有空吗？”
小胖一听来了劲，幸灾乐祸，端着桶继续往前走：“哎，你说你这人，求个人也不见好脸色。最近事儿多，没空。”
于克南可不管，用身体挡住小胖，皱眉问道：“你去不去？”
“不——去。”小胖现在可不怕他，底气十足。
“上回宿舍楼停电是你煮火锅跳的闸吧？年前看门大爷说有个翻墙贼，也是你出去通宵打游戏吧？”于克南当然是有备而来的。
“你别冤枉人啊，那事早过去八百年了，刘石也在宿舍偷吃火锅，别什么坏事都往我头上算！”
“行，我去问问大爷。”于克南一脸不开玩笑的表情。
小胖有点心虚：“你又没证据。”
于克南转身就要走：“那咱就试试，看大爷信不信你。”
小胖赶紧用身体拦住于克南，服软了：“哎你等会……”
于克南就知道能轻松拿下他，忍着得意，装作不耐烦的等着。
小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一礼拜……五盒巧克力！”
“五盒？你干脆去抢得了。这么胖还吃！”于克南见小胖自己都心虚的看了眼自己的身材，忍着笑，和他还价，“一盒。”
“好歹我也是冠军，怎么也得讲讲身价的。”小胖觉得自己身价至少也值……好几盒才能请去陪练吧？
于克南伸出三根手指：“三盒。”
小胖赶紧握紧于克南手指，生怕他反悔：“成交。”
于克南又是贿赂又是威胁，搞定了小胖，终于找到了双打对手。
他带着小胖去球桌前准备，徐坦也带着刘石走进训练馆。
刘石一看这阵仗愣住，明白过来了：“双打啊？这来不了，我一个打削球的怎么陪你们练双打？”
徐坦一把拉住想走的刘石：“没让你跟小胖组队打。”
“你们熟悉一队的打法，给我们做示范就行，不用真的组双打。”于克南也说道。
一号球台，刘石站中间位置，小胖、徐坦于克南，分列两侧。
刘石在场边翻出个记分单，找了只笔插在上面，脖子上挂个口哨。
小胖拿起球拍，一脸教练的表情：“一打二对你俩来说更难，但也容易发现问题。快点开始，速战速决。”
刘石也学教练在记分单上，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训练 1。
“你们重新打一次，小胖你就用上回你跟冷毅双打赢他俩的招儿打。”
于克南站左侧，徐坦站右侧，开球。
小胖发球。
徐坦挑过去后让位，于克南上前防了一个球。
小胖往徐坦的方向打了一个追身球，
徐坦勉强让开，于克南接回去。
刘石看着比赛，认真在单子上写写画画。
小胖又打了一个追身球。
于克南回球下网，球弹到桌底。
徐坦有些沮丧的把脚底的球捡起来：“你这球真难接，我根本没法躲。”
“那肯定，双打和单打不一样，单打的时候，你一个人，你去哪，我球就不打哪，主要就是让你大范围跑动。双打的时候，是你的队友在哪，我就追身球打到他身上，目的是让他来不及让你。”小胖一脸老师傅的口吻。
“所以说你反应慢了一步，对方进攻的时候你要快点让位，给于克南出手的空间，而且你上一板也不能让小胖接的太舒服了，这样他就打不出高质量的追身球。”刘石在一边看的清楚，也跟着点拨。
小胖有点惊讶：“你可以啊！秦指教的？”
刘石得意点头：“站这儿看得一清二楚！全是问题！再来一回，小胖打个和刚才一样的球，你俩注意点，提前让位。”
小胖再次发球，你来我往几次，冲徐坦的方位打了一个追身球。
徐坦这次让位，于克南到位后回球得分。
两人对视一眼，十分兴奋。
“这回换一下，你追我一个，我也试试这球怎么破。”徐坦高兴地学于克南做了个回球动作，看向小胖。
“你？没戏，你们俩一打球就是你守于克南攻，我追着你打有啥用？前三板就让他灭了。”小胖一脸不屑的表情。
徐坦一愣。
“你俩的问题就在这，你永远不进攻，他也没耐心救球，所以只要一限制他进攻的空间，你们就没办法得分。”刘石旁观者清，也摸透了这两人的性格和球路，说道。
“没错，其实追身球对付别人也不好使，就打你们这样的，一打一个准。”小胖点头。
徐坦皱眉，看看一脸高冷的于克南：“那……怎么办？”
“其实也好办，不能死板，于克南被盯紧了，你就主动一点进攻，这么一换，僵局就解了。而且，你们打的这板球，要为队友的下一板多考虑。”小胖说道。
“对咯，那叫什么来着？出球……不意。”
小胖鄙视的瞟瞟刘石，一撇嘴：“跟上回一样，你俩定个战术手势，现在就可以练起来。”
徐坦立刻比了个伸食指和小指的手势。
小胖做了两下没掰明白手指头，鄙视徐坦：“这也太别扭了，一边打球一边还得琢磨着别伸错手指头，换一个。”
刘石比了个伸两只手指头的动作，也摇头自否。
三个人的手碰在一起比划。
于克南伸了两只手插进来，左手握拳，大拇指朝上：“这样是攻。”
然后左手握拳，大拇指朝下：“防。”
简单又清楚，也没徐坦说的那么中二。
球台边，小胖做了个夏可双打时发球后的让位动作。
徐坦拿着球拍模仿，于克南站在一侧观察。
“这是夏可的发球，你们都见过。双打的时候，他发球后一般都这样和叶振新配合。”刘石在一边讲解，更像教练了，在本子上列出与双打有关的所有细节。
徐坦拿着球拍模仿小胖刚才做的动作。
小胖摇摇头，把徐坦往右移，让他再快点。
于克南和徐坦在球台前，两人分解配合的步伐动作。
墙上的时钟从八点走到了十点，四个人还在不停研究双打战术和攻防。
小胖发个球过网，模仿叶振新的打法：“这是叶振新的打法，队友帮他过渡一板制造机会后，他就会那么衔接，落点很刁钻。”
刘石放下记分单，比划：“不对不对，叶振新最狠的一板是暴冲下旋球。再回来的时候，他搭档就会拉一板。一般都是这样。”
徐坦拿着拍子做了两次刘石示范的动作，似懂非懂，盯着发出去的球看。
于克南想了想，暴冲个标准的下旋球，刘石下意识削回去。
小胖在场边喝水，看到于克南的表现，一口噎住：“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我靠你这学得也太快了！”
所以说天才啊……有时候真的令人绝望。
之后，他们四个每天都互相指点练习，让刘石和小胖高兴的是，也总是能在帮助朋友的同时，发现自己的问题，互相提高成长。
这天，四人坐在椅子上休息，徐坦看记分单，刘石翻自己的运动包，于克南喝水，小胖则是拿出巧克力给每人塞了一条。
“你从哪搞的这么多巧克力？”刘石好奇小胖总是有吃不完的零食。
小胖翻翻包，看着于克南掰指头数日子：“就剩五根了，今天几号来着？哦，五号。五号、六号、……十号！十号你再准备两盒啊。”
于克南一脸不爽，喝了口水。
五号……徐坦腾地一声站起来。想到了挂历上的红圈圈，完了，他这几天忙着训练，忘了雷蕾的生日！
（四）
徐坦急匆匆的拿了礼物，连手机也忘了拿，直接去师父家里。
三月份的天黑的还是很早，等他气喘吁吁的跑到雷诚家门口已经六点半了，一敲门，看到师父弄了一桌子卖相不怎么好看的菜。
中间放着一个精致的蛋糕，上面插了“18”字样的蜡烛，蛋糕上写着：祝女儿生日快乐——终于不是去年的乒乓球造型蛋糕了。
雷诚原本以为女儿回来了，一开门，看到清秀的少年，有些惊讶，又有些高兴，师徒俩好久没见了，徐坦到他家里，还是像回自己家一样，帮忙做着事，把做好的饭端到饭桌上。
给女儿发完短信，雷诚放下手机，笑着说道：“我跟雷蕾说你也来了，就等她回来，咱一块庆祝。”
正说着，他手机震动起来，雷诚拿起手机一看，愣了片刻后默默放下手机。
徐坦有些急切，不知道雷蕾怎么还没回来。
“雷蕾说，她跟……”雷诚迟疑片刻，艰难开口，“跟她妈妈去吃个饭。”
徐坦愣了了愣，她妈妈回国了？
雷诚想到女儿对妈妈的冷淡态度，这次竟然同意一起过生日，看来关系缓和不少。
他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有点郁结，又有点高兴，看看一桌的菜自嘲的笑笑，开一瓶酒：“今儿又剩下咱俩喽……还好，还有我徒弟陪着我……”
徐坦掩住脸上的失落，对师父点点头，默默揭开桌子上的菜。
18 岁的生日蛋糕静静立在桌子中间。
师徒俩喝着闷酒，徐坦因为明天要训练，几乎没怎么碰酒，只是雷诚一口接着一口的。
他见师父又喝多了，把桌子上的酒瓶移开。
“说到底，还是我亏欠人家，年年都在队里，结婚好几年，连总局旁边的龙潭湖公园都没带雷蕾他妈妈去过。”雷诚喝多了，摇头苦笑，不停的自我批评，“到现在，我都没学会怎么平衡家庭和事业，原来是雷蕾他妈妈，现在是雷蕾。我这当丈夫，当爹，没一样称职的！”
“雷指，您喝多了，我扶您去躺会。”徐坦想过去扶他。
雷诚坐在椅子上不肯走：“你坐！坐下！聊会儿天你着急什么！”
徐坦只好坐在跟前，默默看着师父一杯接着一杯喝高了。
“生雷蕾那天，我正好有场球……等我过去，雷蕾都生下来俩钟头了，护士一见我，好一顿骂……”雷诚陷入往事的回忆里，不听絮絮叨叨，被徐坦扶回卧室。
当年……他们也有爱情的，雷蕾就是爱情的结晶……
徐坦安顿好醉了的雷诚，见时间不早了，拿着礼物袋准备走时，路过雷蕾半开的卧室，他犹豫了一下，推门进去。
然后掏出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两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数学卷），放在雷蕾书桌上，上面写了贺卡：祝你生日快乐，心想事成，早日提高数学成绩。——徐坦。
小胖建议的，要投其所好，送她最需要的东西。
雷蕾一再抱怨自己的数学成绩不好，徐坦想来想去，也只有送她这套模拟题了，希望她能顺利通过高考，考到他隔壁的学校。
而他，也会拼命努力，和于克南一起，进入一队！
很快，萨格勒布世乒赛女单比赛也结束了，不出所料，奖牌获得者都是中国队成员，只是章采薇和季喆并列季军，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开心。
奥运会的名单人选，她被莫红卫刷下来了。
尽管王军教练在拼命争取，觉得她不管从技术还是大赛经验上来说，都比新队员有优势，可莫红卫认为奥运会对手是日本队，需要一个非常适应新打法的选手。觉得从这回世乒赛来看，章采薇在关键局点输掉比赛，说明她的打法已经开始限制她，而且很难调整过来，需要慎重考虑。
章采薇知道了队里的态度，非常郁闷，指着墙上的奖杯，愤愤不平的开口：“以前都是世乒赛有成绩，就能进奥运名单，凭什么把我刷下来？”
“这次不一样，队里必须得考虑最优最稳妥的组合。”王军坐在椅子上，师徒俩中间是奥运名单，最后一个位置上写了季喆的名字，“国家用最好的资源培养你们，乒乓球这个项目，国家队拿银牌就等于输，北京奥运会，咱们谁都输不起。你是老队员，这一点你必须理解队里。这回世乒赛季喆跟你同一个名次，她的确是有资格进奥运名单的。”
“世乒赛第三名是半决赛直接产生的，要按比分，我比她高。就算我世乒赛有失误，教练组也不能理所当然认为我就不如她，这不公平！”章采薇很激动的说道，季喆只是个新人而已。
王军叹了口气，示意章采薇坐下来：“采薇啊，你在队里这么多年，队里的选人用人原则，你心里也应该清楚。你当年第一次参加世界大赛，背后同样有老队员的退让和牺牲。在国家利益面前，你，我，咱们都得服从大局。”
“可我现在还没到该退让的时候，比起新人我有自己的优势……”章采薇还想争取。
王军无奈摇头从手边抽屉拿出两份邀请赛材料，打断她的话：“八月有两场邀请赛，你考虑一下吧。”
章采薇看着材料，愣了几秒，不再理睬王军，红着眼圈愤愤转身离开。
王军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孩子心高气傲的脾气啊……和滕彪那个让人头疼的徒弟一样。
不过听说于克南这段时间没惹事，要直奔一队去了。
徐坦于克南正在对打翟嘉晨许诺，已经一比零领先。
于克南一个抽球，球速极快，打得对面措手不及，又得分。
两人做接发球准备时，徐坦对他做出攻防转换手势，于克南点点头，已然有了不错的默契。
于是一个来回，等许诺回球，徐坦猛然正手拉球，球速便快，不像之前慢悠悠的防守球，让对面的翟嘉晨没来得及调整，慌乱中没接到。
已经三比零，对面还没拿到一分。
比分不停变动，两人交换着眼神和手势，势如破竹，无论对面换了谁，都猛攻严守，让人没有可趁之机。
对面的换了一批又一批，徐坦回球后立马后退让出空间，让于克南回击最后一球。
范若愚从人群中跑出来，举起徐坦和于克南的手，兴奋大喊：“十场十胜！”
滕彪从门外看到里头热闹场景，走到助理教练身边看训练结果。
“今天单双打都不错，尤其徐坦和于克南，几场都是高比分拿下的，在二队已经没什么人能打了。”助理教练看着比分说道。
于克南和徐坦正在并排收拾器材，徐坦还在比划失误球的动作：“刚才那球我这么回应该好点吧……”
“嗯，跟他俩打，拼失误就等于自杀，摸清出牌套路之后就好打了。”于克南点头，也习惯了每次打完球后的总结经验教训。
滕彪合上比赛单，叫住正要出去的于克南：“你来一下。”
章采薇约了于克南在田径场见面，可因为被叫到教练办公室，耽误了一会，等他赶到操场时候，章采薇已经不知道在跑道上跑了多少圈，脸上全是汗水。
于克南并排跑上去，知道她心情不好，只能耐心的跟在后面陪跑。
章采薇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咬着牙仰头冲在于克南前面，一圈又一圈，直到跑不动了，才坐在台阶上休息。
汗水从从她光洁的额头流下来，顺着线条流畅的尖尖下巴滴下来，在夕阳下折射着淡淡的光晕。
于克南递上水，坐在旁边，试图安慰她：“没事儿，以后还有世界杯、世锦赛，世界级大赛有的是。”
章采薇抬头喝水，想掩饰内心的难过和迷茫，故作坚强的洒脱说道：“是啊，这不就是国家队的选择吗？以前就不是没见过，早就该习惯了……运动员么……都要面临这种取舍……”
于克南听到她声音里极力掩饰的颤抖，有些心疼的抱住她。
他不会安慰人，他也是个运动员，知道那种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的心情，只能无言的轻轻抱着她，拍拍她的后背。
章采薇听到从他温暖强健的胸口传出的缓慢有力的心跳声，感觉到他温厚的掌心给她带来的无言的力量，反而瓦解了她所有的壁垒和伪装。
她忍不住像个小孩一样痛哭出来，将所有的失望和难过靠眼泪和汗水宣泄出来，将那些阴云从身体里挤出来……
于克南也不好受，从没见过章采薇这么脆弱的样子，他张了张嘴，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默默抱着她，让她的泪水浸透自己的队服。
只过了一会，章采薇宣泄出来了，哭声渐低，红着眼睛起身，把毛巾蒙在脸上擦干眼泪，勉强对于克南露出一个没事了的表情。
“丁指以前就给我看过新加坡队的材料，当时我还没什么想法，现在……可能我真的得考虑要不要出国了，反正我现在留在国家队也毫无价值。”
于克南一听，马上打断她：“别瞎说，奥运会又不是衡量你能力的唯一标准。”
“能不能站在冠军领奖台上，这就是标准。……我心里有数，你不用安慰我。”
“但是怎么说在国内发展都比在国外好啊，出去了什么都得重新开始。”于克南怕她真的走了，着急说道。
“我跟你不一样，我现在留在国内，没什么前途。”章采薇考虑了很久，心情十分低落。
“你没必要非得出国，还有我呢，我可以养你啊，你走了我怎么办？”于克南不想分开，如果不能经常见面，他肯定会想疯了。
“那我就活该这么窝窝囊囊留在队里？”章采薇还在郁闷，转头看于克南一脸关心的表情，无奈的叹口气，勉强笑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想想，如果你是我，你愿意这样吗？”
于克南当然不愿意，他不是那种甘为人后的人，可真的不想她离开，又找不到好的理由留下她，只能惆怅难过的低头，将矿泉水瓶捏得直响。
他突然对人生有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曾经以为只要努力，拼命去追求，就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现在，看看自己身边那些努力的人，拼了命追逐梦想的人……
半大的少年，仿佛一下就长大了，看到了成人世界里的心酸和辛酸。
于克南最近训练的很刻苦，徐坦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总之，他都努力陪着他一起，不管是去体能中心，还是训练馆。
这天正在训练，莫红卫给他俩带来了通知，教练组决定再给他们最后一个考核的机会。
时间定在六月八号，赢了就进一队。
但是对战的人选，组里决定的是一队的叶振新和夏可。
连滕彪都很惊讶，毕竟这两人是一队的双打主力啊，太强了！
但是莫红卫已经决定好了，撂下话来，想进一队就要有一队的实力，打不赢他们就没资格进一队去。
徐坦没有把握，但也只能服从安排。
而于克南的心情既忐忑又期待强者的对决，毫不犹豫的答应。
小胖和刘石去他俩宿舍串门时，听到这个消息，一脸惊恐的表情。
“叶振新和夏可？”刘石也觉得不可思议，这摆明了是不想让他们进一队啊。
于克南坐在床上翻看手机，头都没抬，懒得理他俩。
徐坦紧皱眉头，在桌前翻训练笔记，现在的笔记本都写满了好几本，堆在旁边。
“完了完了，你们这下可够呛了。我刚给他俩陪练的时候，一个球都赢不了。”小胖都替他俩紧张。
“正儿八经打起来，我也招架不住叶振新。”刘石拉了把椅子凑到徐坦桌边，点头说道。
徐坦有点泄气的翻着笔记本，拿起笔：“这回要是再输了，就真的进不了一队了。你俩好歹先给我们分析分析他俩的球路，想想这球到底怎么打。”
小胖连连摇头：“我就这么说吧，人家俩从二队一起进的一队，技术什么的都还在其次，关键是夏可一个眼神，叶振新就知道要发什么球，你们俩上去……不是我泼凉水啊，我估计……”
要凉。
这两人的配合现在虽说还算默契，可跟人家比还是差远了，而且还经常闹别扭，于克南性子急，脾气一上来，徐坦现在也会跟着发点小脾气……
于克南突然把手机一扔，愤愤起身，眼神阴冷的射向小胖：“把你那嘴闭上，还没上场呢，怂个屁！”
徐坦有些郁闷的看了眼日历，六月的七八日两栏红笔写着：雷蕾高考，现在在八号那栏下面，用黑色签字笔涂得浓重，加上了：双打比赛。
雷蕾高考前，给徐坦打了电话。
她没有告诉徐坦，妈妈找了她好几次，想让她出国，而她也一直在高考的压力下，考虑这事。
徐坦也没有多想，因为即将到来的双打比赛，让他心情十分沉重紧张。
他和于克南经常打完之后就开始研究球路图，直到比赛前一天还在修改球的路线。
于克南和徐坦都失眠了，于克南在漫无目的的按着电视遥控，对着屏幕上各种大同小异的高考新闻和报道发呆。
徐坦整理完笔记，静静站在门口看着他。
他很少看到这么紧张的于克南，电视屏幕的光在那张酷酷的脸上变幻着，那双漆黑的瞳孔折射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徐坦突然感觉到——于克南也长大了。
他想到第一次看到的于克南，冷酷的没人情味，没现在高，眼神很冷冽孤僻，像个刺猬一样，见人就扎。
而现在的于克南，虽然还是冷冷的，但身上的那些尖锐，已经慢慢收起，不再刺人，更加成熟了。
于克南见徐坦出来，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有些烦躁的关掉电视，扔下遥控器，也转头看着他。
“你也睡不着啊？”徐坦正看的出神，想到他俩过去的矛盾和友情，见于克南眼神不善的看过来，有些尴尬的别过眼，问道。
“我至于么？我就是刚看了场球。”于克南嘴硬，伸个懒腰站起来，“我去睡了，客厅灯你关还是我关？”
“哦，我来吧。”
徐坦拿过茶几上自己的杯子到饮水机前接水，接了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叫住正往卧室走去的于克南：“刚才又想了一下，要不……咱们明天第一局先别用攻防转换的战术，万一一上来就让人看穿了，下边可就不好打了。咱们可以这样，第一局先正常打，摸摸叶振新他们的底，一局下来，再商量咱们的战术到底该怎么用。”
“就你没事老瞎琢磨。”于克南有些嫌弃的说道。
徐坦以为他会不耐烦的拒绝，没想到，于克南想了两秒，又说道：“行吧，就先按你说的来。你也别想了，赶紧睡觉，你睡不好，定战术还有个屁用啊！还有，明天放开打，别保留实力。”
徐坦对他点了点头，这一次，一定全力以赴，不留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