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一跪，跟在他身边的其他人也匆忙跟着跪了下来。
呼啦啦，马车周围人群一下子矮了下去。
云溪有些慌张，下意识看了看马车里。
而车内的姚俪先是有些惊讶，很快就镇定下来，将车门拉开了一条缝，对云溪和燕儿低语了几句。
云溪满脸迟疑。
“这样行吗？”
“行不行的，听夫人的就行了。”
燕儿大咧咧拍了拍胸脯，转过身站好。
“诸位，我家夫人说了，麻烦诸位按照一个县或者村分开排队，跟在马车后头，随我们回去。”
人群中的人犹豫了下，但还是听话地分开了，推搡着排成了几个队伍。
燕儿朝车夫嘀咕道：“去府衙。”
车夫点点头，重新甩起鞭子，驾着马车朝府衙缓缓走去。
燕儿和云溪钻进了车内。
姚俪的脸色有些凝重。
云溪摘下了头上的流苏步摇，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看这些应该是亳州那边的流民没错。”
燕儿眨着懵懂的眼睛：“我们家夫人的名声都传到亳州那边去啦？”
“别傻了。”姚俪定了定神，“亳州距离康义府不算远，但也绝不算近。这些人看起来应该都是农户居多，怎么会知道我的存在？”
“姚姐说的是。这些流民从亳州一路而来，到康义府显然没几日，居然会认得您的马车，还一下子聚集了这么多人围堵。肯定背后有人组织！”
云溪也跟着说的。
姚俪点点头，忽然叹息一声。
“若这些人只是为了一口吃的也就罢了，怕只怕，被人利用……”
姚俪深吸口气，目光一转，看向了静如和燕儿。
“待会儿到了府衙门口，云溪和我留下，你们两个回去叫卢管家赶紧多准备些粮食布匹等物。”
燕儿扁了扁嘴：“夫人，您还真打算给他们分东西啊？”
姚俪也不想。
自己主动做善事，和被人架着做善事，那感觉可不一样。
要是前世的姚俪，才不会这么好心。可现在她身份不同了，做事得以大局为重。
“不管怎么说，这些流民之中大部分是真的，总能增加一些道德点。”
姚俪在心中自我安慰。
马车很快到了府衙大门口，衙役们看着这一大群人涌来，顿时神情紧绷，伸手按住了刀柄。
车夫得了指令，急忙跳下来挡住了他们。
“我们夫人有事找知府大人，快去通报。”
衙役迟疑了一下，相互嘀咕了几句，立刻就有人转身进去通报。
姚俪跟在云溪后头下了车。
“离这里最近的粮仓在哪？”
衙役们好几个都认识她，不敢怠慢，同时开口。
“夫人，是出了什么事了？外头那些人……”
姚俪挥挥手。
“来不及解释了，等你们黄大人过来再说。”
说话间，姚俪拉着云溪走进了府衙大门内。
燕儿和静如悄悄从侧门溜了出去，飞快赶回家。
姚俪让人搬了一张桌子，就放在府衙大门外。云溪按照她的吩咐，安抚着人群。
很快，黄大人匆忙赶来，身后跟着师爷和王同知等人。
姚俪看到他们要行礼，立刻出声阻止了他们。
“这虚礼就免了。长话短说，他们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我的事儿，走投无路之下闹到了我面前。黄大人，不知道你可知晓亳州水灾一事？”
黄大人的胖脸沉了沉。
“下官倒是知晓，亳州水灾十分严重，冲垮了大量田地。那里的百姓把被迫离开家乡，四处流散。这两日，下官等人就在商量着安顿流民和赈灾的事。”
姚俪见他脸上的忧色不似作假，心底稍稍松了口气。
“我已经让丫鬟去找管家了，大人应该知道，我在平县有不少庄子田地，存了不少粮食。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恳请黄大人先开粮仓，安顿好这些流民再说。”
黄大人回头看了手下官员们一眼，王同知眼神闪了闪，没有搭话，倒是他的师爷，皱着眉头，忍不住开口。
“康义府的粮仓也没多少粮食，恐怕还得从各县调粮。夫人有所不知，我们大人这几天愁得白头发都多了……这流民可远远不止外头那些，若是我们现在就开仓放粮，势必会引来更多的流民，到时候该如何安置？”
姚俪挥手打断了他的未尽之言。
“你说的，我路上都考虑过了。不会让你们为难的，今天所出的粮食，我会以市价补给你们银子。”
有了她这句话，黄大人松了口气，胖脸上露出一丝笑。
“有了夫人这句话做保，那下官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来人呀！先将后衙的粮食都搬出来！”
衙役们得了命令，急忙跟着下去了。
姚俪扶了扶额发，又说道：“黄大人，为了方便管理，分发粮食的时候，记得叫个书吏在旁边做登记。这些人原籍是哪儿，家里有几口人，原本家中是做什么的……如此一来，既能避免有些人钻空子，也能更好地掌控。”
黄大人眯缝似的小眼睛闪过一道精光。
“夫人这建议很有道理，师爷，去叫几个书吏过来。”
师爷点点头，急忙退下去了。
很快，衙役们搬着大袋大袋的粮食走出了大门，堆在了一旁。书吏们分桌坐好，铺开纸笔，冷肃地看着眼前的人群。
“一个个来，老人和孩子优先，每人限领一份。”
原本还躁动不安的人群，听到这话，立刻安分下来，按照衙役说的，老老实实排好了队伍。
第一个上前领粮食的是个老人，他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去。
书吏抬头看了一眼，唰唰唰几笔记下了外貌特征，同时问道。
“姓名，籍贯，家中有几口人，原本是做什么的？”
老百姓对衙门有着天然的畏惧，基本上没人敢在府衙门口闹事，一个个都老实地报上了来历。
姚俪没有露面，跟云溪站在门口，透过缝隙看着外头的情形。
大部分流民都挺老实的，有几个胆子大的，还主动询问了家里其他人能不能过来领粮食，得到肯定回答后，一个个激动不已。
姚俪冷眼旁观，突然眼尖地看到人群中有几个人影在偷偷往后撤。
姚俪眼神一厉，低声对身边的衙役说道。
“跟紧那几个偷偷溜走的人。”
这几个衙役身手极好，得了吩咐，点点头后，悄无声息摸了出去，远远地吊在了那几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