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丁家山再次来到竹兰苑。
他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让姚俪忍不住感慨。
这要是用在正途上,恐怕做什么都能出成绩。偏偏这人就想走歪路。
这一次,姚俪没有让燕儿去赶人,而是亲自去见了丁家山。
丁家山站在院门外,穿着单薄的澜衫,头戴方巾,冷风一吹,越发显得他身姿修长挺拔。
只不过,姚俪却分明看到他的牙齿在打颤。
要风度不要温度,活该!
姚俪心中腹诽了一句,面上却不显分毫,带着淡淡的笑走了过去。
“丁公子今日过来,又有何事?”
丁家山等了几天,终于等到正主出现,心中那个激动,面上浮现出一坨潮红。
“在下闲来无事,写了几首诗,想呈给太太一阅。”
不管是哪个朝代,读书人总是令人敬畏的。
虽说丁家山还未考中秀才,只是个童生,但靠着读书人这个身份,别人对他总是会客气几分。
先前不就是靠着几首诗,骗到了何家表妹?
只可惜,何县尉不好糊弄,一直不肯给个准信。丁家山等不及了,县试就在二月底,没几个月了,他很缺钱。
所以,在发现姚俪身家丰厚,随手给寺庙捐香火钱就是一百两时,丁家山动心了。
他这一套死缠烂打的套路,若是针对普通的小姑娘,或许真能成功。
可惜,他面前的是姚俪。
姚俪扫了一眼他手中的花笺,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
“抱歉了,我不识字。”
一句话,让丁家山僵在了原地。
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露出了自以为俊朗的表情。
“这也无妨,太太若是不识字,在下可以私下教太太。”
姚俪没想到这家伙还真的是一点脸皮都不要,心中顿时恶寒无比。
“这不太好吧?丁公子,你不是和何县尉家的姑娘正在议亲?”
姚俪装出一副犹豫的神情低下了头,却又悄悄地瞥了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太太误会了,我与何家表妹并未议亲。我一直将她当成妹妹一般,只是何家表姨夫毕竟是县尉,我一介小小布衣,又如何与之抗衡?”
丁家山一个劲撇清和何姑娘的关系,还不忘倒打一耙,把锅都扔给了何家。
姚俪心中鄙夷。
丁家山见她不说话,还当她是心动了,倏地壮起胆子向前跨出两步,欲拉姚俪的手。
“登徒子!你干什么?”
姚俪突然夸张地大喊一声,抄起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木棍,直接朝他脑袋打去。
咚得一声,丁家山被打了个正着,痛呼出声。
“丁公子,你可是个读书人,怎能做出这种事来?你如何对得住孔圣人的教诲?”
“这儿可是寺庙,菩萨神佛都在看着呢!你这不是玷污了常山寺这神圣之地吗?”
“我真的是看错你了!”
姚俪痛心疾首地喊着,一副震惊的模样,可手下的棍子却没有丝毫惜力,用力地打在丁家山的身上。
丁家山的惨叫,很快引来了不少香客和和尚。
所有人都是满脸震惊的表情,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燕儿从旁边跳了出来,接过了姚俪手中的棍子,双手叉腰,站在了院门外。
“丁公子,我家太太心善,但你也不能仗着我家太太的善良欺负人啊!这里可是常山寺!你做出这种事,有把主持大师他们放在眼里吗?”
“我还当你是个读书人呢!却没想到是个衣冠禽兽、斯文败类!呸!”
燕儿的叫骂声,越发引得众人遐想不断。
众人看向丁家山的眼神满是鄙夷,尤其是那几位和尚,气得脸都青了。
“佛门清净地,发生这样的事,是我等之错。还望赵太太海涵。”
为首一中年和尚走了出来,满脸肃容地朝姚俪鞠了个躬。
姚俪摆摆手:“这哪能怪大师你们呢?大师也是仁慈,才会收留他在山上,谁知道……哎,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姚俪一副不欲多说的表情,看得那管事和尚心生怜悯。
这位赵太太也是个可怜人,成亲没多久就成了寡妇。女子本就不易,却还被丁家山这种人纠缠,若是因此连累赵太太坏了名声,我们的罪过岂不是更大?
“阿弥陀佛,赵太太如此心胸宽广,实在是令贫僧汗颜。此事,贫僧定会给赵太太一个交代。”
说完,管事和尚叫来两个又高又壮的和尚,直接把丁家山赶出了山门。
圆德主持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来安慰姚俪。
这刚得了个富户的捐赠,居然出了这样的事,他脸都黑了,不住地向姚俪道歉。
姚俪心念一转,秀眉微蹙,哀叹一声。
“若非我了解大师的为人,都要以为大师是看我不顺眼,才故意叫人来毁我清誉。”
大冷的天,主持的光头上冷汗直冒。
“施主何出此言?您是本寺的贵客,老衲又岂会做出这等人神共愤之事?”
姚俪看了他一眼。
“虽说我有朝廷褒奖的圣旨,但毕竟只是一个普通妇人,无权无势,哪当得起贵客这身份?”
主持擦了擦头顶的汗。
“施主,不如这样,老衲带几位师弟,亲自到贵府为您诵经祈福,如何?”
姚俪神情不动,摇了摇头。
“我一介平民,哪敢劳动大师亲临?”
主持咬了咬牙:“那在偏殿,为赵老爷常年点一盏长明灯?”
姚俪面露不满,这老和尚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给赵老头子点什么长明灯?!那玩意儿有用吗!
“我听说出家人一心向善,想来常山寺的大师们时常行善。我也没别的要求,就希望大师们日后做善事时,带上赵府一起。”
姚俪话说完,一双眼睛灼灼盯着圆德主持。
圆德没想到姚俪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明显愣了一瞬。
“施主心胸宽广,确实是世间少有,是老衲误会施主了,阿弥陀佛。”
圆德真心实意地朝姚俪行了个佛礼。
姚俪笑了笑,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那个点长明灯,有什么要求?要逝者的生辰八字什么的吗?”
圆德摇摇头:“若是有,自然是好的,若没有,也无碍。太太是要给哪位亲人点长明灯?”
“不是亲人,就是两个有恩于我过的人,不知道他们的生辰八字。”
姚俪含糊了两句,想到的却是孟无常的姨夫姨母。
等回去后问一问苏青,若是可以,在常山寺点两盏长明灯,孟无常以后也有个寄思的地方。
总不能每次都回京祭拜吧?
那也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