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莲吓得手抖了一下，眼神看向了旁边那只翡翠碗。
碧绿的汤碗，小小的一只，里头还剩着半碗醒酒汤，提醒着她这一切都不是假的。
明明只是普通的醒酒汤啊！
白若莲想不通，元显怎么会出事？
她并不傻，虽然想设计元显，但根本就没有下药。
一来，这是宫里，药不好弄到，而且容易留下痕迹；二来，白若莲对自己很有信心，自认为元显对自己还有旧情，想的是靠自己的魅力拿下他，而不是靠药物。
可怎么会出事？
白若莲脸色唰得一下子就白了。
“我、我什么都没做！”
她腾得一下子站起身来，脸上难掩慌张之色。
她盯着那只翡翠碗，脑子飞快转动起来。
难道是谁要嫁祸暗算我？会是谁？那三个宫女吗？
她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咬了咬牙，抓起那只碗，用力往地上一摔，准备毁灭证据。
可偏偏就在这时，门外响起砰砰地拍门声。
“陛下！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是嬷嬷的声音。
“我方才好像听到陛下的叫声，来人呀！把门给我撞开！”
接着四五个太监一齐上前，用力撞了几下，就把门撞开了。
当啷！
一阵脆响，引得他们下意识转头看了过去。
就见他们的陛下趴在床边，脸白如纸，床沿、被褥以及床榻上，洒落不少斑斑点点的血迹，触目惊心。
白若莲站在一旁，脚边是一地翠绿色的碎片，脸上强装镇定。
“我不小心把碗打破了，赶紧叫人来扫干净吧！”
嬷嬷几步走上前，一把抓住了白若莲的手腕，露出冷笑。
“想毁灭证据？没那么容易！来人，把她捆起来，关进柴房！”
一听到柴房两个字，白若莲埋在心底的一些记忆立刻浮现。她脸色苍白地后退了两步，挣扎起来。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只是给表弟送醒酒汤而已！这和我没关系。”
嬷嬷根本不信，狞笑着把她扔在地上。
“没关系？没关系你干嘛急着摔碗想毁灭证据？没关系你怎么会出现在陛下的寝室？没关系为何陛下会吐血？这屋里可只有你们两个人，不是你，难道是陛下自己给自己下毒吗？”
嬷嬷一声声的质问，让白若莲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可真的不是我！我没有理由这么做，表弟你快说话呀！”
嬷嬷哼了哼，上前一步，抓起白若莲的衣襟，左右开弓，啪啪啪打了十几个巴掌。
“贱婢！冒充皇亲国戚可是重罪！来人！来人！”
嬷嬷高喊了两声，那几个太监立刻上前。
“不想去柴房？行啊！你们把她关到净房去！”
净房，就是茅房。
白若莲脸色变得更难看了，正要呼救，其中一个太监从腰间扯出一条汗巾，揉了揉，直接塞进她嘴里。
“敢害陛下！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他阴阴地笑着，上前一把钳住了白若莲的双手，把人拖了出去。
嬷嬷心疼地走到床边，把元显扶了起来。
“陛下，您觉得怎么样了？”
元显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还死不了，继续，按计划行事。”
嬷嬷再心疼，也只能咬了咬牙，风风火火地转身走了。
这一夜，谁也没有睡好。
大半夜的，乾清宫的嬷嬷带人敲慈宁宫的大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自家主子被人下毒，险些遇害一事。
她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很快就传开了。
原本今天宫里的人都要守夜，这会儿大部分人都没睡呢！消息传的比平时更快。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整个宫里都知道了。
与此同时，太医院的人接到消息，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一位院判，两位副院判，三人会诊，接连把完脉之后，确定这是中毒。
毒性不严重，但对于身体孱弱的元显来说，一点点剂量的毒药，都有可能要了命。
三位太医急忙救治，催吐的催吐，施诊的施诊，开方子的开方子。
折腾了一整夜，天亮的时候，元显的呼吸总算是平稳了许多。
太后是大早上才过来的。
看到满屋子乱糟糟的，太后脸上挂满了寒霜。
“究竟怎么回事？！”
太后震怒，整个乾清宫的宫人吓得跪满了院子，噤若寒蝉。
这时候，床上躺着的元显突然伸出了一只手。
“母后……”
他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经过这一晚上的折腾，脸颊都凹陷了下去，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养好的气色也荡然无存。
太后转头看向了他。
“母后，这件事……还请母后不要声张，就当是我自己不小心，吃错了东西。”
元显一字一顿说得十分吃力。
太后眉头一蹙：“你这是什么话？”
元显深深吸了口气。
“母后，我是您一手养大的，如果您想让我死，只需要一句话，我绝无二话。您何苦用这样的手段呢？这般脏了您的手，也容易让外臣诟病。”
太后正要发怒，听到他后面几句话，表情倏地一怔。
元显那满脸的哀切，让她如磐石般坚硬的心都松动了一分。
元显咳嗽着从床上爬起来。
“母后，我虽不是您亲生的，但却是您一手养大的。我的命是您给的，我的一切都是您赐予的。这一点，从来不会变。母后如果要收回这一切，那就动手吧！”
说着说着，他闭上了眼睛，一脸的求死表情。
太后盯着他看了良久，忽地叹了口气，走了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别瞎想了，好好养病。”
这大概是这十年来，太后待他最亲近的一次。
元显一震，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最后却只紧紧抿了抿嘴，什么都没说。
他突然把头转了过去，不让太后看到他现在的表情，只轻轻“嗯”了一声，带着明显的鼻音。
太后眼底闪过一丝莫名，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等她一走，元显才缓缓地回过头，看着门口方向，眼底飞快地划过了一丝光亮，但眨眼就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