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俪忽然发现，自己貌似一直忽视了一个问题。
情绪王义山是死于水银中毒，而这毒，大家都理所当然地以为是下在补药里的。因为药渣之中，确确实实有一点水银的成分。
但假如说，那检验出来的一点点水银，是后来有人放进去的呢？
毕竟，找到药渣已经是案发几天后的事了。
至于那补药的具体成分究竟是什么，只有贴身服侍王义山的小厮才知道。而那小厮，自案发后就不见了踪影……
姚俪看了一眼崩溃的王芷薇，走过去，抓住了她的肩头。
“芷薇，冷静一下，你仔细想想，送汤的时候，你爹有没有喝过别的东西？或者吃过什么？还有，那汤是你自己做的吗？中途有没有离开过？”
姚俪打心底里不相信王芷薇这个小丫头会那么歹毒，她没那个动机。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姑娘，从哪里知道水银这种毒物的？
水银这种东西，不像乌头、砒霜之类的毒药那么广为众知，虽然也属于药材的一种，但因剧毒无比，所以一般的药铺也不会有存货的。
王芷薇又不懂药理，她怎么会想到用水银给人下毒呢？
更有可能，是有人趁其不备，在那汤中下了药。
王芷薇抽噎了下，努力回忆着那天的场景。
“汤是我自己熬的，奶娘说爹娘最近不和睦，我这个做女儿的，应该多多孝敬爹娘，我想着爹爱喝羊肉汤，就去厨房了。”
“熬汤的时候，是小丫鬟看着的，汤熬好了，我还尝过一口。后来我带着奶娘和丫鬟去了爹爹的院里。”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然后呢？你爹喝了汤，就直接毒发身亡了？”
姚俪追问。
王芷薇脸上露出迷茫之色，摇了摇头。
“爹爹喝完药，和我说了会儿话，并没有中毒的样子。他还说过两日给我买簪子，叫我别告诉娘……接着，我准备回后院。可等我刚走出门没两步，屋里就响起了爹的叫声。我赶紧跑回去，就看到、看到……”
她再次露出惊惶。
姚俪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又喂她喝了口凉茶，才让她安静下来。
“所以，你并没有看到你爹毒发？”
王芷薇点点头。
姚俪沉思了片刻后又问：“那装汤的碗呢？还有厨房剩下的汤呢？都没问题吗？”
王芷薇咬了咬下唇，低声说道。
“我看到爹出事后，急忙叫来了我娘。我娘当时就让人把汤倒了，那汤盅也换了。”
这下姚俪就明白了。
王夫人看到那场景，估计也来不及多想，只想着怎么帮女儿摆脱嫌疑。
所以，汤，这个直接的证据就没了。
姚俪为王夫人叹了口气。
王芷薇抓着她的袖子，颤着声问：“我娘会死吗？求求夫人帮帮我娘吧！”
姚俪抿了抿唇。
“我倒是有个办法，能暂时救你娘。”
她在“暂时”两个字上加重了音。
王芷薇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煞白。
“夫人的意思是、是叫我去自首？”
姚俪点点头，又温声解释。
“只是暂时的。府衙审案、定罪没那么快，关键性的证据——那毒药找不到，定案要花很长时间。你向衙门自首后，这一切就得重来。至少能拖一个月的时间。”
王芷薇眼睛亮了亮，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
“其实我这几日也想过，不能让我娘替我顶罪。我娘虽然偏疼哥哥们一些，但对我也很好。可是奶娘说，以我娘和黄夫人的关系，黄大人不会定我娘的罪。”
“但我也不能就这么看着我娘吃苦啊！”
王芷薇的话，让姚俪眼神一闪。
奶娘……
王芷薇话中，这个奶娘出现了很多次。
在这些大户人家家中，主母要忙的事很多，通常孩子生下来之后，都是丫鬟奶娘照顾得时间多，所以小姐少爷们，跟奶娘亲近是很正常的事。
就比如孙嬷嬷，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么？
王芷薇显然也是，十分信任奶娘，很听她的话。
可姚俪仔细回想了一下，却对这个奶娘没什么印象。
姚俪将这个人记在了心里，又和王芷薇说了会儿话，这才起身离去。
随后，姚俪找到了茯苓，直接就问起了水银的事。
“那药渣是谁找到的？里面的水银是谁验出来的？”
茯苓歪着头想了想：“药渣是衙役在王家前院的一棵树下挖出来的，花了好一番功夫。药渣带回来后，仵作叫我帮忙，我验出来的。”
姚俪有些意外，茯苓在衙门还挺受重视？
不过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你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吗？”
茯苓点点头：“那药渣里的水银量太少了，不至于当场毒发身亡。”
姚俪吐出口气，把刚才王芷薇说的事发经过简单复述了一遍。
茯苓眼睛顿时睁大。
“不是在药里，是在汤里？可是不可能啊！水银这种东西，无法溶于水中，会变成一个个小圆粒，沉在碗底。”
姚俪眉毛一沉。
“王芷薇这丫头以为是她送过去的汤害死了她爹，所以吓坏了，找来王夫人后，王夫人又不懂药，来不及细问，直接就把汤处理掉了，现在查也没法查。”
茯苓忍不住拍了下大腿。
“真是！这母女俩多耽误事儿啊！”
姚俪也这么觉得，但那种慌乱的时候，王夫人恐怕想不到其他方法。
顿了顿，姚俪才又开口。
“所以，现在有两条线索可以去查。一个，是药渣那里，那水银很有可能是事后有人加进去的，可以从这里入手去查。还有一个线索，则是那个失踪的小厮。”
小厮失踪这么久都找不到，很可能是个关键人物。
茯苓这几天在衙门听着他们讨论案情，也琢磨出了很多，闻言叹了口气。
“夫人，那小厮，很有可能已经没命了。”
“就算人死了，尸体也能查出很多线索。”姚俪摆了摆手，“如果小厮死了，那同一个人行凶的可能性很大。在他身上，也可能找到突破口。”
姚俪想起前世看到过的一句话：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只要你犯罪，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那凶手做的越多，留下的线索可能就越多。
茯苓惊叹地看着姚俪。
“夫人，您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