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
沈听澜在床上翻滚了一下,只感觉密密麻麻的痛感折磨得她快要哭出来。
她被疼痛感折磨得从惊梦中醒了过来。
伸出手往头上一模,果然额前的位置都围上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纱布,沈听澜忍着痛楚,试着伸了伸自己的身体,苦中作乐地眨了眨眼睛。
幸好车祸后没有断手断脚,就稍微磕到了脑袋。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沈听澜重新躺回了床上,历史仿佛是重演了一般,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她躺在白得不详的病房里,身边空无一人,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如今是醒了过来,可沈听澜一回想起刚才梦里的人和事,只感觉如鲠在喉,这次的事情像是一盏锐利的探照灯一般,猝不及防地照到了被自己紧紧掩埋着的角落,没有其他的情绪,只余下酸酸涨涨的生涩感。
说起来,她自己都快要忘记了她沈听澜也是有过爸爸妈妈的人。
爸爸。
妈妈。
沈听澜嘴唇无意识地一张一合,发出轻声的呢喃,可不过半秒她的动作又像是是生锈的机器一般,把笑容凝固在了两边,她暗暗地心想着,这可真是两个讽刺又令人向往的词语啊。
沈听澜苦笑着暗自嘘了一下自己,果不其然在脸上擦了满手的湿意。
这可真没出息。
不是都过去这么久了吗?
不是早就知道沈父沈母是这样的人来吗?
不是早就已经有过预料了嘛?
不是早就……
习惯了吗……
沈听澜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她还想叫个人过来问问是谁把她送过来的,还有撞她的那两个人到底抓住了没,但呼入的寒凉的空气像是一柄柄尖韧的刀子一样划破她喉咙里所有的苦楚与艰涩,她又十分艰难地把这口冷得令人发颤的空气重新吐了出去。
她的喉咙被冰得发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已经是冬天了。
她可真是讨厌这个季节,讨厌这个地方。
讨厌在病床上的空气……
讨厌,厌恶,烦躁,无可奈何……
沈听澜现在身上好像是积满了一个又一个黑色的泡泡,里面满是黑暗又沉重的负面情绪,这些黑色的泡泡密密麻麻的把她小小的身体挤得密不透风,放眼看过去,简直可以逼死密集恐惧症。
门口忽的传来一阵门锁被扭开的声音,她抬了抬眼,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确认了自己脸上没有什么难堪的痕迹后,才缓缓地看了过去。
来人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形容有些拘谨的高个子男人,虽然沈听澜并不认识她,但他一进来就先对着她说了一句“抱歉。”
“对不起沈听澜小姐,因为我的过失,没有在第一时间接到你的电话,这才令你遭受如此的不幸……我……感到十分地抱歉……”
他这么一堆话道歉的话下来,沈听澜属实被这些个讲得一头雾水。
她趁着那个喋喋不休地表达着自己歉意的人稍微有了一个停顿的时候,她才忙不迭地摆手打断了他,这么被人恳切地道歉,沈听澜虽然刚才的心情忧伤得不行,但现在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沈听澜的声音恢复了一点活力,轻轻地问道,“你是送我到医院的那个人吗……还有,你是不是季平之的人?”
徐海动作一个停滞,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说明自己的来路,当即点点头,暗自为自己的失误而懊悔着。
“是我送沈小姐来医院的……当时的状况沈小姐可能已经忘记了,当时的情况十分紧急,那辆车冲撞过来的时候,我看沈小姐并没有能够独立逃生的可能性,因为正好我也在附近,所以我就先一步地把那辆车的车头给撞歪了,这才阻止了她们都动作……但沈小姐还是因此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对此表示抱歉。季董一直让我保护好您,我却还是让您被人带走而受了委屈……”
“您放心,季董回来之后,我自会亲自向他请辞的……”
徐海一说完这些话,自己心里也难受,毕竟跟了季董这么多年了,可就是这么多年的时间让他清楚地知道,季董不会容忍办事能力有限的手下,更何况让他保护的是季董捧在心尖上的小姑娘。
一想到这些,徐海又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徐海的表现不自觉地让沈听澜的唇边上的笑意扩散得越来越大了,她还没说些什么呢,这个人把事情想得这么坏干什么,还是她看起来就挺不好相处的?
沈听澜轻咳一声,吸引了徐海的注意力之后,才摸摸鼻子阻挡了一下自己弥漫出来的笑意。
洁白又干净的病床之上,少女的脸色和单薄的薄薄的白纸无异,一丝丝的血色都没有。她躺得乱七八糟的碎发掉落在她瘦削的下颚旁边,衬得她好像是一阵风就能刮倒,但此刻,她好笑地看着自己的手足无措,长吁短叹的样子,笑颜如天边最皎洁的明月一样的绽放开来,一双眼睛就像是黑暗中最明亮的一束光照过来,亮得惊人。
此时此刻,少女虚弱又止不住的笑靥,永远地定格在了徐海的心里。
沈听澜此刻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全身都仿佛是抽了精血一般的虚弱无力,但还是强撑着身子,脑袋往旁边一歪,声音又轻又破碎,好像是下一秒就要飘散在空气中。
“你瞎说什么啊,我还没说什么呢……你想太多啦,不管怎么说,要不是有你,我说不定就死在那一场车祸中了。再说了,是我自己要跟着我妈他们去沈家的,接下来的事情也不关你的事。”
“你不要怪罪自己,徐先生,你做得很啦~~”
说着,沈听澜又扯出一个笑来。
听罢,徐海懵懵的点点头。
这个时候,徐海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长年不肯为女人驻足的季董会把一个人放在比自己更重要的位置上,珍之重之。
但是如果那个人是沈听澜的话,这一切似乎都讲的通了。
沈听澜,她确实值得。
可是……
徐海眼里的神色倏地晦暗了下来,双双拳不自觉地捏紧了。这样好的老板娘,他可不能让别人随意地欺负了去……
又过了一会儿,有护士进来检查沈听澜的伤势,拆下白纱布涂药的时候,沈听澜又被恼人的痛楚刺得“嘶”地一下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还没等到她深呼吸完,沈听澜又立马意思到徐海还站在这儿,又立马屏住了呼吸,牙齿轻咬着嘴唇,防止自己再发出什么声音来。
虽然季平之的助理刚才认错的态度既好笑又别扭,但她确实不想再一次招致别人的关心了。
她一向不喜欢给人添麻烦。
别人过多的关心与担忧,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沈听澜已经不能像她小的时候那样坦然地面对并接受,在大多数的时候,她总是对此感到不知所措的。
沈听澜草草地解决了徐海端上来的清粥小菜之后,整个人就已经倦怠得不像样了,眼皮垂着垂着就要耷拉下来,见此,徐海也识趣地从旁边的陪护椅上站了起来,准备先出去和季董报备一下消息。
就在徐海快要出门的那一刻,沈听澜又忽的清醒了一点,眼睛半眯起来看向他,又长又密的头发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徐海有一点看不清她的神色。
“徐海……你……啧,算了。”
她努力地想支起自己的身子,想让自己看上去好一点,可她尝试了几下却没有成功,最后只能颓然地倒在了松软的枕头上。
“就是……有些事情,你就不要和他说了……别让他费心又费力的……”
这个“他”是谁,在场的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徐海点点头,悄声地嘱咐了她一句,“好吧……沈小姐,你就先好好休息吧。”
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伤害过你的人都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的。
这句话徐海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他及时地掐灭了,只因为他看到沈听澜在得到了他的应允之后,就再也支撑不住似的,合上了眼睛昏睡了过去。
徐海轻轻地叫了护工进去帮她盖好了被子,这才放心地关上门走了。
待他走到了走廊上的时候,徐海终于忍不住低下头笑了一下。
他觉得老板老板娘可真有意思。
一个一在昨天晚上接到了沈听澜的电话之后,就放下了自己手里所有的工作,多种交通工具来回倒腾,不眠不休地通宵赶了回来。,却还要他不要告诉老板娘自己已经要回来的消息。
一个呢,明明就遭遇了这么多莫须有的罪过,却还是什么委屈都不肯往外说,不管怎么样都是自己咬牙硬抗着。
徐海揉了揉眉心,一向不喜形于色的脸上又是泛出一个笑来,怎么说呢,这可能就是顶配吧,他就是觉得啊……
季董和沈小姐将来一定会——
幸福美满的。
虽然徐海在刚才已经答应了沈听澜不会把事情告诉季董,但此刻他还是坚定不移地拿出了手机,拨通了自己老板的电话。
徐海在心里默默地向沈听澜道了一声歉,谁让自己的老板还是季董呢?
电话甫一接通,徐海的脸色已经变得严肃而寒冷。
“是的……季董我们已经查好了,确实是夏锦芝和钱菲菲她们开车撞的沈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