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平之听着耳畔呜呜咽咽的啜泣,心里也不好受,人虽然是被他弄哭的,但他心里好像被塞了一团棉絮,堵着他嗓子疼得发慌。
想伸开双手抱住她,想狠狠地把她搂在怀里,想替她擦干脸上的泪水,可一有动作,又忽然发觉自己没那个立场。
血液沸腾,胸膛喧嚣,季平之还是把车子靠边停下,手指蜷着,静静听着耳边小猫咪似的呜咽。
沈听澜哭了一会,似乎把心里所有深藏起来的委屈和苦水全倒了个干净,心里的负累也好像轻了些许。
季平之适时抽了几张纸递给她。
沈听澜有些不好意思,脸蛋红红的拿过来擦干了脸上的泪,发酸的眼眶被泪水浸染过一遍,看上去波光粼粼。
惹人疼又惹人怜
寂静的晚风轻轻吹进车内,将在座的两个人的心湖吹起阵阵的皱纹。
“我刚才不小心被沙子迷了眼睛……”
拙劣又粗糙的谎话,看上去理不足气也壮的。
“嗯,我刚才晚饭吃太多了,把车停到这边休息一下。”
偏偏旁边的人信了,还抛出来一个同样拙劣的理由。
这下小姑娘又破涕为笑了。
这安详又温暖的秋夜啊。
……
季平之载着她去已经打好了招呼的蛋糕店,没有让她当大胃王的机会,季平之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手表,也不继续逗她了,提上蛋糕就走。
“太晚了,我们先回去,蛋糕你带回去吃吧。”
沈听澜心里长吁了口气。脸上还装出一种好不可惜的表情。
看得季平之心里又是一笑。
还是忍不住了,他开了副驾驶座的门,把蛋糕妥帖放好,凑进她,撩开了几缕沾在她脸上的发丝,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可惜?那我们在这里吃完?”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一阵热气被吹到了她脖子上,沈听澜不自觉的起了鸡皮疙瘩,微微退后了一点,拉开了两人过于近的距离。
忙不迭的摇头“不了不了,不劳烦季先生了,占用了季先生一个晚上的时间,我下次请你吃饭。”
季平之嗤笑一声,没再逗她,关上这边的车门回到驾驶座上去了。
沈听澜给他指了地址之后,两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怎么你一个人住?”
可能是在他面前哭了一次,沈听澜不自觉的在他面前很放松,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唔,就你知道吧,我不太喜欢沈家的人,自己一个人也自由些。”
“那确实……一个人住确实挺方便的……”
方便我去找你。
季平之把方向盘打了个转,手臂上的肌肉绷起,像是一张有力度的弓,忽然想到什么。
“你爸爸妈妈看上去挺不放心你的,怎么会让你自己出来住?”
“那个啊,霍谨言帮我说服他们的,现在我住的这个房子好像也是他送的。”
季平之脸色一下子阴冷下来了,眸子里寒光闪闪,上次霍谨言对澜宝做的事,他一气之下就给他在国外的公司找了点麻烦,打发他出国,也省的他再来烦她。
今天这一听还有这事,他忽然觉得自己是罚的太轻了。他幽深的眼睛里带了情绪,看了一眼旁边没心没肺的少女。
得快点把她拐回家去,平白招人觊觎。
沈听澜倚靠在车椅子上,看上去和块软豆腐似的,躺着躺着,忽然觉得,车载音乐里的曲子有些难听啊。电台里选的歌唱得鬼哭狼嚎的。
“这歌好难听啊……”还是没忍住开口抱怨。
连沈听澜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在季平之面前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真性情和小脾气。
季平之手上动作一顿,露出有些满意的笑容。
照这个进度,澜宝很快,就可以回到他的怀抱了。
“那你自己调别的去。”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喑哑。
沈听澜点点头,顺手把头发别在脑后,按着旋钮七旋八旋的,也没有听到什么中意的,有些无语的摊回到位置上。
“没有?那我下次换一批歌。”
季平之颇为好笑的看着她的咸鱼躺。摸了摸她的脑袋,像是抚慰一直快要炸毛的小猫咪。
沈听澜有些不得劲,也没有意识到摸头这个亲昵的动作,后来慢慢习惯了才发现,自己已落入了处心积虑的猎人网中。
她忽的一拍脑袋,打开自己的书包口袋,拿出手机来一边解锁一边问旁边人“既然这里的歌那么难听,你要不要……”她顿了一下,颇有些神秘的样子“听一听我的歌?”
季平之心里咯噔一下,不觉有些吃惊,低眸看了她一眼,伸出一只手去拢了拢她的指尖,轻轻握了握,放下了“……荣幸之至。”
闻言,沈听澜的手飞快地点了几个键,有些得意地说:“你可是第一个听我唱完整的歌的人哦。”
话音未落,一阵悠扬的钢琴声便从手机里流泄出来了,配合着轻缓的女生温柔的吟唱,仿佛是唱到了他心里去。
“A Burning Hot Summer(一个炎炎夏日)”
“I’m back there in her house(我回到了她的房子)”
“……”
一曲唱罢,舒缓的尾音好像还在往他耳边钻,尽管制作粗糙,但就是莫名的扣人心弦。
“很好听……”他投过去一个赞赏的目光“都是自己制作的?”
“呃啊那是……”
“哦不对,有个弹钢琴的小伙伴帮我修改了几个地方,这首歌我还没取名字呢……”
季平之看着她的样子,虽然心里的占有欲在不断起伏翻滚着,也没开口多嘴去问那个人是谁。
几个拐弯之后,才到了山海一色。
他们路上耽搁的时间长,现在已经很晚了。夜色阑珊,沈听澜探出窗外看去,窗外的世界已全然黑沉,华灯初上,霓虹灯火闪闪烁烁,小区里面也仅有几盏灯火亮着。
因为外来车辆要登记后才能进去。季平之嫌麻烦,把车靠边去停下。才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太晚了,我送你到家门口再走。”
拉着她就下了车,还替她提了放在腿上的书包和蛋糕盒子,叫她咽下了才到嘴边的婉拒的话。
男人在此刻终于露出一点自己霸道偏执的意味,不由分说的拉着她进了小区。
沈听澜在前面带路,后面的男人亦步亦趋的跟着她,或许是身后男人强大和压迫的意味太重,两人之间,不像是单纯的带路跟随,而像是处心积虑的猎人一步一步的迈着自己矜持而收敛的步伐,放任自己的猎物最后的自由。
季平之的目光这次终于放肆的落在不远处的少女身上。
到了熟悉的房门前,沈听澜用钥匙打开门,回过头看着始终和她留有一段距离的男人。
空气中飘荡的是她喜欢的木头和茉莉花交杂的气味,但这味道却掩盖不了那两人之间欲语还休的暧昧。
“请我进去喝茶吗?”男人的声音像是一股甘洌的清泉,不带一丝深色,却引人不住往下遐想。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沈听澜不觉在脑海里勾勒出这么几副画面。刚想开口拒绝。
男人低沉和缓的声音却先一步响起。
“算了,天晚了,澜宝先回去睡觉吧,下次再来找你。”
“再见。”
“澜宝”那两个字在脑海里游荡了一圈,平添了几分缱绻和温柔,她脸色一红,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她……
会不会太亲密了?
没等她把疑问说出口,男人已经迈开大步走了,只留下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
沈听澜心里忽然生起几分愧疚和不好意思的情绪,虽然这些话本就是自己想要说的……可到此为止他帮了她那么多忙,自己还不招待一下他,这……好不应该啊……
他给她的感觉就像大海的潮汐,忽远忽近,若即若离,但不否认,沈听澜不讨厌这种感觉。
不得不说季平之比沈听澜自己还要了解她,她一向吃软不吃硬,你若是步步紧逼,她或许会趁你一个不留神就退缩回自己的安全区域,而以退为进,她总是不忍拒绝他人的善意,慢慢的自己走向他的怀抱中……
季平之倚在离沈听澜家里不远处的墙壁上,看着那里的灯亮了又灭,慢条斯理的露出一个痞气又势在必得的笑容,这才走向了自己的车子。
坐到车子里后他脸上残余的纵容一下子消散去,余下的只有平日里最常见的淡然和不苟言笑。
“将夏家在AK银行里所有的账目都发过来。”
蓝牙耳机后的徐海在心里默默为那个可怜的夏家点了根蜡,不知好歹的招惹了季董的掌中花,那下场……真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手指在键盘上打得飞快,语气有些凝重的汇报到“季董,海外无人岛那边出了点异动,好像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出来了……”
季平之蹙眉,沉吟片刻,慎重的回了句“先继续观察,别让他们发觉……”
“是。”
季平之扣了扣方向盘,轻抚过自己手腕内测的那个和沈听澜一模一样的黑色炉鼎。
片刻之后,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在空无一人的夜里疾驰而去。
夜将白日里的一切全都吞噬,神秘而不详的力量在某处静悄悄的伸展开自己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