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大清早一阵清脆的敲门声。
沈听澜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睡眼惺忪地就过来开门。
门外站在如小白杨般精神的少年, 穿着英伦风格的polo衫,修长的手指还拎了个塑料袋,散发着食物的香气。
一见到沈听澜,白许默眉头狠狠一皱,俊脸发沉,好脾气消散得无影无踪。大跨步走进门,就开始唠叨。
“怎么又这样出来了?”
说着,从沙发上捡起一条毯子就往她腿上扔。遮住了那双笔直白皙的腿。
一看这种事就发生过不止一次。
沈听澜昨晚改谱子改到凌晨两点,迷迷糊糊还没清醒,猝不及防就被一条毯子砸了个正着。
却不忘记打嘴炮“我在家爱怎么穿怎么穿。谁让你来这么早的?”
白许默不想理她,摆摆手说“行了,别和我扯什么下衣失踪那一套。先吃早饭。”
听到有饭吃,小姑娘这才愿意和他暂时休战。
但刚安静一会儿就开始抱怨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东西,为什么这豆浆一点都不甜……巴拉巴拉地又是一通。
娇气得让人发不起火来。
白许默也是服了,看了她两个月没日没夜,颠三倒四的生活,她整个人瘦得厉害,就好心地帮她带了几个星期的早饭。
刚开始小姑娘还嘴甜又礼貌地感谢了他的好意,并再三推迟。后来在他的坚持不懈下,也就慢慢接受了他的好意。
这个时候他们才慢慢熟悉起来,具体表现就是,现在沈听澜对他半点感恩的心都没有了。
沈听澜吃饭的速度很快,动作却不让人感到失礼,拿筷子的手末端的小拇指微微翘起,优雅而矜贵。
头发随意披散着,却不显得乱。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浓密而纤长的睫毛和光洁的额头,整张脸看起来愈发精致如玉。
但她真的太瘦了,像是整个人蜕开了一块白色的茧。瘦瘦小小的一个,宽宽大大的衣服罩在她身上,看上去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姑娘,透着股精致的羸弱感。
让人想把她抱起来。
意识到自己的念头,白许默吃了一惊,吸了口气。强行按灭了自己奇奇怪怪的想法。
开始没话找话“你新谱子写好了吗?”
“刚写好。”
“可能等会儿还要你给点意见。”沈听澜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白许默又一次在心里感叹她的惊才绝艳。
这几乎几天就有一首曲子的天赋太惊人了。
遥记得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少女板着个脸一本正经的让他先弹一首曲子,说是检验他的实力。
他一时失了笑,以为这是不懂事的小姑娘新兴的游戏,又觉得是小姑娘上次看上了他,故意找了个借口接近他呢。
没想到很快就被打脸。
良好的家教迫使他没有说些什么就答应了她的需求,打开琴盖流畅地弹了一首练习曲。一曲作罢,那冷冷清清的小姑娘不甚明显地扯出一个笑来,精致的脸一霎那间就明艳起来。
她放软了声音称赞了一句,递给他一张改得潦草的纸,让他弹着试试。
说实话,她的字写得委实说不上好看,跟眼前这个惊艳无双的长相蛮不搭的。让他一个看惯了沈绾绾之类的名媛千金们端正秀气的字体的人,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弹的曲子磕磕绊绊的,但越弹下去他越是惊讶。钢琴曲的旋律轻盈悦耳,再加上沈听澜在旁边轻声哼了几句,她的尾音绵软撩人,这首歌的节奏感便体现得淋漓尽致。
轻易地俘获了他的耳朵,让人不自觉地想沉迷下去。
惊艳至极。
一个漂亮的收尾,白许默再也忍不住了,好奇的问到“这首曲子是你写的?”
沈听澜不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毫不客气地对他说,“你弹得太疙瘩了。”
明明是你写的太难认了。
白许默咽下了刚到嘴边的赞美。
而且人家看似也不需要。
不过小姑娘不至于毫无人性,善解人意地安慰他说,“没关系,第一次嘛,你不要自卑,争取一次比一次好。”
刚上幼儿园就开始学钢琴的白许默……
呵呵,我可谢谢你啊。
说完,小姑娘又从沙发上扒拉出一张纸来,纸上明晃晃的写了“合同”两个大字。
又是一本正经地解释到“我接下来的两个月需要一个弹钢琴的,每天一个半小时,话少不多事。价钱可以商量,要是同意的话,就签合同吧。”
看着白许默愣着一张脸,又加了一句“你行吗?”
见他还是没开口,又是善解人意地说了句“你不行也没关系,如果你有合适的人选的话,倒是可以推荐给我。”
语气真挚而诚恳,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真诚。
就是让人听着想生气却没理由怼回去。
白许默反正是听得一脸黑线。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这是行不行的问题吗,他这是第一次被人招聘,心情复杂百感交集。这雇主还是世交的女儿。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姑娘这么能气人呢?
但对上她一脸无辜的表情,再加上那首歌的冲击。鬼使神差地,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犹豫了一下,觉得这姑娘是真的忘记他了,还是写下了熟悉的两字———白默。
一签完,手机上就迅速飞来了一条转账短信。
您可真是迅速啊……
说是弹钢琴就真的是弹钢琴,一点他以为的不良想法都没有。
大多时候,沈听澜就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他旁边的软垫上,拿着笔在自己写得乱七八糟的纸上写写画画,涂涂改改。
有时看他认不出自己的字的时候,还会带着一点不耐烦地挤开他,自己弹完一首。
原来也是会弹的。
白许默经过观察,发现她如果心情好,就会拿出吉他和他合奏。心情有些不美妙,就会圈着自己的腿,懒懒散散地在一边打着拍子,一边用若有所思的表情盯着他。
白许默一直觉得自己看不太懂这小姑娘想什么,你说自己会弹为什么不自己上呢,而且小姑娘好像吉他弹得也挺好,不仅如此,每次写了新谱子,都会第一时间请他先弹,就不怕他这个陌生人暗中窃取吗?
虽然他心中有种被信任的雀跃。
而且也不自己去填词什么的,第一次她的哼唱还记忆犹新,声音缱绻而绵柔,所以白许默就理所应当地认为小姑娘挺害羞,要当一个作曲家呢。
直到后来才知道,这小白眼狼其实一直都防着他呢。
当然这是后话了。
这两个月的相处,小姑娘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似的,一点一点吐露出自己的风采,愈发让人不敢直视那惊艳的美来。
白许默的心里一直有股隐蔽的欢喜,仿佛是一块美玉,在他的见证下显现出光芒来。
有时阳光透过罅隙丝丝缕缕地抚摸着她的脸,小扇子般的眼睫毛会在眼底投下一抹小阴影,泛着淡淡如玉般莹润的光泽。
他忽然觉得岁月静好,觉得这么相处下去也不错。
之前的偏见不知何时被每次见到她的欢喜给替代。
这是他第一次滋生这种陌生的感情,即便是沈绾绾,也没给他这种微妙的情感。但他还没来得及意识清楚,就被女主角推到千里之外了。
而此刻,白许默深邃的眼睛里满满当当都是不赞同,看着沈听澜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捡起一个小笼包就要喂她,“你再吃点,等会会饿的。你比以前瘦多了,听话,别减肥。”
沈听澜一脸抗拒,撇开脑袋,嘟囔着“哎呀,我真的吃不下了,不是减肥。”很快就逃开了。
又忽然扭头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以前挺胖的?”
白许默心头一惊,蜷了蜷手指,镇定地说“你不记得了?我们一个学校的,我比你高一级。”
沈听澜一听,回忆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发现里面的人的面庞都已模糊不清,确实无法分辨,就接受了这个解释。
“哦,可能我没注意吧。”
她坐到钢琴前,纤细的手指随意的拨了几下,几个音符便流泻下来。不同与以往的轻快,这次短短的前调带了点庄重与信仰。
白许默鼓了鼓掌“好听。”
就见那漂亮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来,轻快地说“我也这么觉得,过来,我教你。”
又得意的说“这小调不是我写的,但这首歌我真挺喜欢。叫《Believer》。”
前调很短,他很快记住了。熟门熟路地捻起一张纸,又是另外一首。她罕见地写了名字。
《The Man》。
两个月下来,白许默认她的字迹简直比认自己的还要快,他很快弹了下来。但这次的曲子却让他的喉咙有些发堵。
沉重又带了压抑,最后却是满满的希望与寄托。结合这标题,他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深色。他想问些什么却找不到立场。
是写给谁的?
他摇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懂什么?
白许默恢复了自己温润的微笑,看了眼时间,问道“这首我还不熟,可以拍回去再练练吗?”
沈听澜过来瞟了眼,觉得他的这要求有些罕见,平时他记忆不挺好的?没多想,见只是初稿就满不在意的说“随你,不要被人拿走就行。“
白许默有些做贼心虚,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谎话了,但一阵敲门铃声拯救了他。
起身说了句“我看看是谁。”
就离开了琴凳。
一开门,就见到两张熟悉的脸———霍慎行,沈绾绾。
“许默哥哥,你怎么在这?”
柔柔弱弱的声音一发出来,白许默忽然觉得自己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