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谨言阴森着一张脸,一扬手,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应声摔在地上,美好瞬间化为虚无的碎片。
也不知道是在映衬着谁的心境。
霍谨言缓了一会儿,打开抽屉慢条斯理的为自己点上一根烟,不一会儿,套间里弥漫的都是烟酒的味道。
躺在靠背上,霍谨言在脑海里回顾了一些自己刚才在电话里说的话。指节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子。
是他惯有的思考姿势。
想了一会儿,他才有些放松的笑了,他确实没有说错什么,沈听澜不就是个草包,空有一身傲骨又怎样,一点出彩的能力都没有,没有沈家,总会被人看中了养着成为某个男人的禁脔。
弹了弹烟灰,霍谨言吐出一个烟圈来,季平之在国内还不成气候,他也不信他会为了一个小姑娘而和霍家交恶。至于沈听澜……听到了就听到吧,买几样首饰回去,放低姿态哄哄就好了。
毕竟,对于这么一个合他心意的人,他势在必得。
……
季平之挂了电话,转过头去寻沈听澜的眼,他心里泛起一阵担忧,他开了免提,本来是想要告诉霍谨言他弟弟的事,顺便让他把人带回去,没想到一个不留神他就说了这么一大堆污言秽语。
澜宝已经听到了……
她会不会多想?
他记得前世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对她说过她是靠脸上位的,那时她才不过二十岁,因为一张惊艳的红毯图吸引来过多的目光和流量,随之而来的,还有太多对家的恶评与嘲讽。
“花瓶。”
“靠脸上位。”
“娱乐圈怎么怎么都是这种没实力,只会炒作的人。”
当真是恶语伤人六月寒,那时的她,也不过二十岁,却过早的承受了这个社会的恶意。
他那时候也混,养了她却也没太关注她的心理健康,因为自己想进军娱乐圈,就着重把她培养成他们公司的招牌。他那时确实是疼她,但总是基于希望她成为一代巨星,为他们公司打出名堂……
至那以后,像是为了报答他的恩情,她就更加拼命的工作,磨练演技,跟着老师去学习,他们两个单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短,再然后,她慢慢长成不需要他的大姑娘了,可以用自己的实力狠狠打脸那些嘲讽过她的人,他们却好像越走越远了……
如果他那时,多关心她,早点认清他自己对她是什么想法,那他们会不会……
刚才霍谨言说的话好像一个警告,疑窦顿起,他条件性反射地觉得,这是澜宝和他慢慢拉开距离的开始……
满溢于心头的酸气一下子被惶恐不安所取代,季平之平稳了多年的心脏变得惴惴,沉默良久,掩去了眼底浓重得几乎化不开的哀愁和悲伤。
“澜宝,别想太多了。”他走上前去看她,低下身子,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势。
沈听澜愣怔了一下,从刚才的话里缓过劲来,刚想和他说这些话她早听过百八十遍了,早就有了免疫力,甚至还能自黑一句我是你们想得都得不到的花瓶。
但看着季平之柔和下来的脸,和他刚才脱口而出的称谓……
虽然已经听过了几次,但果然……还是太亲密了吧?
如果他也对她有那种心思……
沈听澜好像被闷锤敲了一下,心里面像围了千百只苍蝇,嗡嗡嗡的飞舞,心里乱的像一团解不开的毛线,缠住了那升起来的好感,如果他也像那个前世的男人一样……
沈听澜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看向季平之的眼光变得复杂难辨。
听到他不住的叫自己,沈听澜缓了缓神,一如既往的,绽开了娇艳的笑“干嘛呀,我又不会被这种人的话影响心情。”
季平之看着她笑了,心里却愈加苦涩,稍微侧过身子,低声应了一句好。
她不是真心想笑的。
看着怎么笑怎么假。
那道清甜到有些恶意的声音却从背后继续传过来,伴着他如影随形“季先生,我想了想,你以后还是不要叫我叫得这么亲密了吧,这样平白招人误会,而且上次警察局你也看到了我父母是哪种人,我怕你被他们缠上。”
句句诛心,端的却是为他考虑的念头。
季平之放在口袋里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一种无力感从心底里渐渐滋生蔓延,痛欲蚀骨,令他几欲落荒而逃。
良久,他听见自己应了声。
“……好。”
便头也不回的朝霍慎行那边走了过去。
家庭医生和季平之带来的助手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就把躺在沙发上的霍慎行拾掇得干干净净。看起来烧都退了不少。
又有电话铃声从霍慎行手机里传过来,季平之此刻恍若惊弓之鸟,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才接了起来。
是霍谨言派来接霍慎行的助理,告诉他们很快就到山海一色了。
沈听澜这才长叹一口气,这桩大麻烦终于要解决了,简直吃力不讨好,既招人厌烦还平白无故地被人嘲讽了几句。
害,简直了。
沈听澜瞟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季平之,他淡淡的看着助手们忙来忙去,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上多了几分深沉冷淡的气质。
看上去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但人情债是不能不还的。
沈听澜向他走了过去,明智的和他留了一点距离,轻轻开口道“季先生,为了感谢你给了我这么多的帮助,你愿意今天晚上赏脸和我一起吃顿饭吗?”
话语落地,季平之一时没有说话。
这是要撇开他,和他保持距离了吗?
吃完了这顿饭,他们还会有再见面的可能吗?
季平之看着沈听澜这副真挚到不知世故的表情,心里波涛汹涌,他转过身来,用不加掩饰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过她脸上的每个线条。
沈听澜暗自心惊,对上了他的脸。
季平之的脸整个暴露在白炽灯下,冷白的皮肤上,点墨般的眉形修长流畅,睫毛在眼窝处投下一大片的暗影,好像只有一双眼睛透出些许光亮。整张面容的气质变了,邪肆中带着点点执拗的疯狂。
他启了启唇,开口说道“好啊……你来选地方吧。”
沈听澜看了一眼季平之已经变得与往常无异的脸,先收了目光。刚才那种强烈到快要溢出来的眼神……果然还是她看错了吧……
沈听澜附和着笑了一下,抢先一步先走了出去。
在她往前走后,季平之更加放肆地用目光圈住了她的背影。一直埋藏在心底里的偏执与占有欲此刻被人挖掘出来,放在阳光下曝晒,带着想把那人融入骨血中的挞伐欲望。
深邃幽深的瞳眸中似有灼灼火光,一触即燃。
“澜宝……”
他声音低沉沙哑,混合着一种不可言喻的欲*望,又很快弥漫消散在秋日微凉的空气中。
却清晰地镌刻下誓言。
“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的,你是我的……”
……
沈听澜再一次坐在季平之的车子里,看着窗外的场景飞速后退,只在眼眸里留下一串五彩斑斓的幻影。
同样是两个人一起去吃饭,但请客的人却换了一个,上一次轻快安静的气氛被消耗殆尽,车子里仍然是安静的,沈听澜却敏感的察觉到带了一些暗流涌动的意味。
而旁边那个沉稳的握着方向盘的男人,此刻的气质变得侵略而危险,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野兽,等待着最好的时机,只待一招,就能让自己的猎物落入掌中。
沈听澜迟疑的回头看了一眼,却看到季平之冲着她挑了挑眉,像是在询问她有什么事,沈听澜只好尴尬的转过来。
还是那副一如往常的样子啊。
沈听澜觉得自己未免想得太多,季先生这么友善的一个人,干嘛把他比喻成野兽?!
车子很快驶到了沈听澜说的目的地。
沈听澜对京市也说不上太熟,这家西餐厅还是在网上根据网友推荐的,但看这热火朝天的场面,好像生意蛮好的。
沈听澜很快就跟着服务生的脚步找了个位置落座,点了一份黑椒牛排和烟熏三文鱼,就把菜单推到了对面。
相比于沈听澜的肉食主义,季平之点的菜明显健康均衡得多,一份时令水果沙拉,一份法式鹅肝,还有两杯水果茶。
待把菜单交还给服务员,两人的气氛又冷却了下来,西餐厅里的灯光朦朦胧胧,有悠扬的小提琴和钢琴合奏,四周的顾客的呢喃软语都为此刻有意无意的地增添了些许暧昧的气氛。
沈听澜忽然觉得有些坐立难安。觉得这个氛围怎么这么不对劲,她刚想随便找个话题开口终结这种气氛。
就被一声熟悉的呼唤止住了话头,“澜澜!”
闻言,桌上的两人一起朝声源处看去。
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蓝色衬衫,黑色长裤的俊逸少年,俊容青涩,眼神干净明澈,一边朝这边走过来一边挥着手。
白许默走到沈听澜这边,才敏感的发现这里还坐了个气质矜贵的男人,下意识的看了沈听澜一眼,见她面色从容,才略微放下心来。
先发制人的开口了,“澜澜你怎么会和季先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