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澜的反应慢了半拍，直到被白澈拉着走了几步路才猛地反应了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沈听澜的第一反应是懵的。
大脑里毫不客气地被人一下子灌入这么多的信息，再加上一路上季灵调笑讽刺得扭曲的面孔和之前就在恋爱过程之中发现季君莫种种不对劲的地方，再加上说出这些话的是自己一向信任的白澈，沈听澜其实已经完全相信了这些话了的。
然后她的第二反应却是释然。
其实她也已经习惯了啦。
她的一生就好像不断的被人从垃圾堆里面捡拾起来，擦洗干净后在一处她应该去的地方物尽其用之后就会被人毫不在意地再一次丢弃。
直到另一个需要她的人再次把她从糟污之中捡拾起来。
想到这里，沈听澜的眼睛逐渐变得空洞，两只眼睛就像是宇宙深处里最无人所知的黑洞一般，稍不留神把人吸附进入似的，沈听澜牵起嘴角向着白澈笑笑，示意自己还好。
沈听澜此时此刻就好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人，靠着白澈的牵扯和帮扶才一步一动地僵硬着向前走去。
她没有再回过头去看原地无措站着的季君莫和一脸兴奋之后愕然看着白澈的季灵一眼。
她就这么毫无灵魂一般地跟着白澈走了。
待看到沈听澜就快要跟着白澈走出办公室的门的时候，季君莫终于从脑海里一片一片的空白和无尽的迷惘之中回过神来。
身体反应先一步大脑指令到达，他大步流星地跨步走向那个纤弱的身影，顺利地拦住了白澈和沈听澜的动作。
季君莫一抬眼，最先接触到的却是白澈满含厌恶与怒火的眼神，如天底下最为冷厉的刀子，毫不留情的扎往他的心肺里。
但这些都不再重要……
最为重要的是——
从她进门听到他说的那些话开始，到他拦着他们不让她离开的现在……
沈听澜，她——
至始至终都没有看他过一眼，甚至，她一点外露出来的情绪都没有。
没有生气，没有怨怼，甚至没有悲伤……
季君莫忽然眼眶泛起了一点湿意，心里慌乱得无可附加，终于，在白澈等得不耐烦了，就要撞开他往前面走的时候，季君莫压抑着颤抖的手摸向沈听澜的衣服袖子。
他试探性的开口道，“澜澜？”
她没有回答，亦没有给他任何一个反应。
直到白澈寒着一张脸又要把她拉走，季君莫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想要抱住她。
然而，在察觉到季君莫的动作的那一刻，沈听澜侧身一闪，避他如蛇蝎一般。
她终于算是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就能让季君莫永远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完美精致得惊人的桃花眼就像是被一个徒有其表的画家费劲心力地描摹上去的，空有其美丽的形态，而没有半点神韵。
就像是机器制品，空空泛泛，那里头什么也没有，就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
季君莫的心脏陡然缺少了一块似的，人生之中的任何一刻没有像是现在这样，他察觉出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他急忙想要去抓自己已经摔碎的东西，但是沈听澜已然破碎的心宛若是一把流沙，握的越紧，失去的更快。
“澜澜？”
季君莫费劲全身所有的力气，颤抖着嗓音又叫了她一遍。
“我不是……就是……我也不想骗你的……”
季君莫绞尽脑汁地想要向她解释着什么，但所有的解释都在此刻都显得无比的苍白无力。
沈听澜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他的样子空若无物。在季君莫挤出微笑的那一刻，她终于还是忍不了了，无比认真地对上了他的双眼。
“季君莫，你可真让我恶心……”
“如果你真的感到对不起我的话……就永远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以后都不想再看你一眼。”
说出完这些话之后，沈听澜也不再需要白澈的帮扶了，自己的步子迈得又快又急，就想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忽然觉得自己可真是自作多情，她就说了，凭什么一个堂堂正正，日进斗金的总裁会看上就像是一个花瓶一般一无是处的自己。
季君莫为了自己妹妹的幸福，为了白澈可以顺利地和季灵在一起，就可以毫不顾忌地，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地一步一步地接近她，戏弄她的感情，在得到她之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拆散她与白澈。
他甚至不愿去认真地查查——她和白澈什么都没有的这个事实。
沈听澜忽然觉得自己今日这些难堪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要是当初能忍住自己心里面的悸动，那么今天的一切难堪场面都可以避免。
她现在唯一还算庆幸的是，在她没有把自己内心对季君莫的悸动付诸于实践的时候，这一段感情就已经宣告结束了。
沈听澜忽然想起一句话——
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 ，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
沈听澜不再废话，想了想，还是把手放到白澈伸过来的掌心里，两人相携着走了出去。
季君莫的眼睛刚氤氲过些许湿意，一看到他们手拉着手亲昵无间的模样，湿意顿时就和着猩红的血丝演变得如血一般的红色。
像是淬了毒一般，让人骇颤不已。
兜兜转转之下，这两个人还是走在了一起。
这个认知让季君莫的理智如同是浇了一把汽油的柴火“轰的”一下燃烧殆尽，季君莫缓缓收敛起面上的一片愧疚与伤心 也顾不得刚才沈听澜说的那些决绝的语句，他黑得发沉地脸色上是取而代之的是满目肃杀之气，冰寒魄人。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一把揽过沈听澜的腰往自己这里一带，热气喷吐到她的耳边咬牙切齿的说道，“和我在一起，你不许和他再走在一起……”
“之前的事情是我做错了，你想怎么样我都可以……”
怀里的人动作一直在加大，沈听澜不停地挣扎着，而一边的白澈也被一直傻站在原地的季灵拦着，不让他再过来，白澈只能被拦着站在远处看着这一边的情况一边放横话一边干瞪眼。
季君莫宽大的胸膛像是一座无坚不摧的堡垒一般，密不透风的笼罩着她的，沈听澜被季君莫拉着死死不放开，他的整个身体恍如要连着她的一般。
季君莫死死地纠缠着沈听澜，鼻尖上满是她的气味，他此时此刻就像是一个瘾君子一般疯狂地把头埋在她的颈侧，他只能就这样纠缠着她，这样才能让他真切地感受到她是属于自己的。
那悬吊在心尖尖的，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天以来，他都不敢乱动的东西，一直都悬吊在他的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落了下来。
而她好不容易就要给予自己的情感，此时此刻却无声无息地擦着他的指尖而过，眼见着就快要消失不见，季君莫心头竟一时凌乱不堪，生了恐慌。
妒火交杂着恐惧交织在季君莫的心头，缠斗到了最后，他只能卑微地轻吻着她耳后那一块柔软的软肉，“澜澜，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对不起，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卑微如斯。
季君莫从来没有感到自己有这么卑微又恳切地去请求过这么一个人过，但若不是情到深处难自禁，又怎会百转柔肠冷如霜？
若是能够预料他们会有这样的一个结局，季君莫怎么会和她有这样一个开始？
他也知道他的这个样子会很难堪，很不好看，但若是他不这样苦苦的纠缠着她，她还会看他一眼吗？
但他们终究是——
错过了。
季君莫眼睁睁地看着她狠狠地撕扯着他的手，像是丢掉一个恼人的垃圾一般狠狠地把他身体的一部分甩了开，向前迈开一步脱离了她的怀抱之后，季君莫眼见着沈听澜转了过来。
季君莫几乎是本能的感觉到一股示警般的危机感。
他只想掩住沈听澜的口鼻，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
“季君莫，你知道吗？”沈听澜没顾眼前的男人已经一寸一寸苍白下来的脸色，继续诛着他的心，“我最讨厌的不是欺骗，不是你的别有目的……”
“而是你从一开始，就把我当成了一个玩物，当成了一个弃之敝履，用之即弃的存在。”
“哦对，你提醒了我了。”沈听澜冲着他笑笑，笑得讽刺又寒凉，像是利刃一样往季君莫的心里面钻去。
“我们结束了，以后都别来见我了，你知道的，现在我看到你都嫌恶心……”
在沈听澜斩钉截铁的这样一段话落下之后，就算季君莫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没法再次催眠自己相信什么只要自己忏悔过了，澜澜就会原谅自己的想法了。
她远比他想得更加决绝，更加无情。
这一刻，季君莫只觉得如坠冰窟，一点挣扎都没有地向下沉去。
他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就像是在他人生的舞台上落下了帷幕，永恒的退出了他的生命之中一样。
他想喊她，却是什么力气都发不出来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她的身影越行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