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钱飞宇准备好的邀请函就送到我家。
纳星拍卖场是上流人士出入的场合,胖子特意翻出他多年未穿,最隆重的一套西装,却发现物是人非,肥膘已经兜不进裤腰。
我安慰道:“我们只是去看看,不是去相亲。”
胖子朝我甩了个白眼,把衣服收起来,憋着一肚子气睡觉去了。
当夜无话,睡眠充足的我第二天起了一个大早。
钱飞宇担心我们怯场,还特意安排了豪车送我们过去。
车刚到门口,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到我们这边,钱飞宇可是把他老丈人背着老婆买的限量款宝马X7给派了出来。
画诗人的亲和力再强,都盖不过豪车配买一送五T恤的冲击力,我低头看着自己一身随意的装扮,虽然赚了很多钱,但是一直太忙,都没时间好好捯饬自己。
在众人的注目礼下,我双手插兜往拍卖会场里走,凡人的目光不能引起我一丝波澜。
胖子就非常不好意思,蹭到我身边希望亲和力能把他一起罩住,后悔没有穿自己的战袍出来,挤点也将就。
我穿着运动鞋踏上红毯,在一水黑亮的皮鞋中格外显眼,就像闯进舞会的运动员,浑身上下写满了格格不入。
接待我们的人反复核对,确认我们是范家送来的人,才领着我们贴边进入,在距观台不近不远的地方安置我们落座。
“哼,以貌取人。”胖子端起桌上的古树茶一饮而尽,要是没有范家的邀请函,我们的座位只会更远。
我摇摇头,我对这种高档会所向来不感冒,空气中弥漫的香水味让我昏昏欲睡,只想快点看完人面鱼快点离开。
我们坐在桌前,品着桌上醇厚的古树茶,服务生给我们添了两次水,拍卖会场的人才终于到齐。
竞价的时候,胖子像个指南针似的,哪里叫价哪里就是北方,脖子旋转的弧度快达到人类的极限,眼睛嘴巴同事长大,硕大的窟窿眼跟个保龄球似的。
“我靠,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枯燥吗?”胖子看看周围西装革履的上流精英人士,又看看我。
“老叶,”他语重心长对我说,“你说你都这么有钱了,也不知道打扮打扮自己,让我跟着你也沾沾光呀!”
我不置可否,只是盯着展台上面,人面鱼作为今天的压轴拍品,已经被人搬到台上。
长相还是一如既往的猎奇,会场却爆发出此起彼伏的赞美声音。
简单枯燥的有钱人审美也不是一般人能跟上的吗?我皱眉想到,坐我旁边的胖子拉住我的胳膊,凑到我耳朵旁边说:“老叶,你真不够意思,你都没跟我说过它这么美!”
我:????
“跟你商量点事,”胖子继续说,“借我点钱,我想把它买回去。”
“你没发烧吧!”我拍拍胖子的胖脸,他的表情严肃,是打心眼里想要人面鱼。
竞价已经开始,胖子见我没有回答,屁股着火似的坐立不安,看向观台,又转向我,火急火燎让我借钱给他。
“胖子,你被迷住了!”我有毛笔沾上茶水在他眼上刷过,人面鱼距离太远,胖子的迷惑程度用光笔就可以解决。
胖子只觉两眼刺痛,趴在桌上半天缓不过来神,等再抬头的时候,胖子浑身震了一下,低声叫到:“我靠,这么丑!”
我眉头微皱,人面鱼的问题有点大:“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鱼缸里面有条人鱼,大胸细腰,长的跟精灵似的!”胖子咽了扣唾沫,对刚才的美梦意犹未尽,“她摇着尾巴在向我求救,像跟我回家……”
他低头搓手,想起幻觉中的美人鱼,还有点不好意思。
“你现在闻到什么了吗?”我问道,人面鱼一出场我就觉得腥臭无比,胖子看见我看不见的东西,应该也不会闻见。
“会场的薰香味道。”他如实回答我。
带胖子来果然是正确的,他看见了美人鱼,应该是和昨晚的男人陷入相同的幻境。
难怪拍卖场的藏宝库这么容易被我进入,是那个男人为了和人鱼私会,每晚都会关掉监控。
我和胖子正在交换信息的时候,人面鱼的拍卖很快结束,由一个做房地产的富豪拍得,在场除了我和胖子,所有人把自己不甘心表现的一览无遗,手上鼓掌,嘴里骂娘,会场变成个一点即着的火药桶子。
“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
“哼,希望你有钱拍,也有命拿的走!”
“待会儿你这样……我从后面……”
富豪前脚刚出门,留在会场的人就迫不及待商量起怎么杀人夺鱼,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身份,不同的阶级,却因为人面鱼一致对外,心底所有的恶都被调动起来!
“老叶,不管这些人没关系吗,都是犯罪预备役啊!”胖子同我快步跟上富豪,那些嚷着要杀人夺鱼的人越说越狠,甚至连富豪的妻子都不放过。
“没事,人面鱼离开之后他们就会恢复了。”
人面鱼现在也只能迷惑这些人过过嘴瘾,不然他们早就扑上去抢了。
我们追上富豪的时候,他揽着妻子的肩膀,站在鱼缸前欣赏刚买下的稀奇宠物。
这个富豪叫石鹏义,长相尖嘴猴腮,面相上是擅长投机取巧的类型。他的妻子叫祝如蕊,与丈夫恰恰相反,长相敦厚温柔,站在一起透着一股和谐。
都是本地点名表扬过的慈善企业家,为本市的GDP发展做出卓越的贡献。
我经常在本地新闻上看到他们的名字,所以有点印象。
“两位你好,我叫叶三十,是个画诗人。”我走上说道,“这么说虽然很冒犯,但是希望你们不要把这条鱼买回家。”
刚才会场那些人对他的嫉妒已经溢于言表,现在见到我来要鱼,心里肯定非常不乐意,说:“我们不买难道还留给你买吗?”
倒贴我也不要。
我说:“这鱼会煽动心中的恶,先前在会馆的人都是被它迷惑,才会对你表现出敌意。”
“哼,”石鹏义对我非常不屑,说,“那你现在实在干什么?委婉的表示自己很想要鱼?”
他笃定我是想要鱼,无论我怎么说都是借口,胖子气不过上前帮我:“我们是为了你好,你别不识好歹!”
“那我真是谢谢你们。”
“如果你不肯放弃这条鱼,那你把这个收下,”我拿出画笔交给他,“如果发生什么事情,你可以带着这只笔来找我。”
“就这?我能包下整个造笔厂,你这种,我想要多少都有!”
随即好像赶苍蝇的似的朝我们挥挥手,钻进私家车。
都不知道这人是本就这么尖酸,还是被人面鱼影响。
这时,他的妻子走过来,向我们微微欠身:“实在抱歉,我丈夫不太会说话。”
胖子非常不乐意,扭头没有搭理她,我只得把笔交给她叮嘱说:“人面鱼并非善类,希望夫人你能好好劝劝你丈夫。”
祝如蕊也不接话,只是微笑,转身上车,离开拍卖会。
谁知车开了没多远,我的笔被扔在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