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魅被我激怒,裹着一众鬼魂扑向我,干瘦的手指骨掐住我的脖子,顿时泥土腥、腐肉臭一股脑的往我鼻子里面钻,好像置身阴冷的坟墓里面,树魅愤怒的叫道:“交给我!把他交给我,不然我就用树根把你绞死!”
树魅周身的冤魂配合的笑起来,就像簇拥着龙王的虾兵蟹将,鬼号声钻进脑子里面,折磨每一根神经。
跟班躲在供桌下面,捂着耳朵打滚,就连昏过去的钱飞宇也被吵醒,一口血沫吐了出来。
树魅问道钱家人的血更加兴奋,捏住我脖子的手微微颤抖,志得意满笑的桀桀作响。
我冷哼一声,割破手掌将血抛洒出去,树魅被烫到,忙不迭往门外退。
“晚了!”我复将带血的手掌盖在工作上的请神灵符之上,口念,“朝争暮竞归何处,尽入权门与幸门!”
比干金相应声而出,虚空一声庄严肃穆的钟声!朦胧巨大的金相威严肃穆,怒目圆睁盯着作祟的树魅,蓬勃的金光如汹涌的江水,把大殿从里到外清刷一遍,又似绵绵细雨,给所及之物渡上一层金色,灼灼光华照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躲在一旁的跟班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却发现皮肤之上也蒙上一层金粉。
“天呐天呐!我在做梦吗?我看见财神爷降临了!”他手舞足蹈的摊开双手,甚至伸出舌头接住从天而降的金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嘿嘿嘿,必有后福!”
树魅被金光照的痛苦不敢,被覆在身上的鬼混如阳光下的露珠,转瞬间化成青烟,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些受它感召的鬼混被他连累而死,树魅的罪孽又天一分。
“天官赐福!”
我低喝一声,金相手中的如意应声而出,“叮”的一声鸣响,翡翠通透的光锁定树魅,将他笼罩其中。
树魅先觉一阵醇厚的凉意,随即如投身火炉,身体发出噼啪爆裂的声音,黑雾在翡翠的绿光中无所遁形,渐渐消散。
财神不仅送财,还兼具公平、镇宅之一,比干金相会驱散树魅身上的怨气。
神的赐福对于树魅这样的邪祟来说,无疑是身在地狱,我收了请灵神符,之间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没了黑雾的掩盖,他的真身显现,大半个身体已经腐烂出白骨,只剩另一边躯干还长着没用的肉身,后腰的部位还被人挖了一块,应该是埋葬他的人干的。
树魅痛苦的质问我:“小道士!你为什么帮他?!蒙冤的明明是我!”
“我不是道士,我是画诗人,收服魅魃是我的使命。”我淡定的说道。
天地不仁、万物刍狗,冤屈纵然痛苦,却不是天要关心的事情,我们在意的是秩序,是平衡。
“你一定是受了他们的钱是不是!你帮我,我就给你钱!槐树现在是我的,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树魅不死心,眼神怨毒的盯着供桌下面的钱飞宇。
两人都是躺在地上的模样,钱飞宇昏迷之后冷静很多,他虚弱的为我辩护:“大师刚正不阿,怎么会被你这种恶鬼蛊惑。”
“恶鬼?”树魅哈哈大笑,“亏你说的出口,我变成这样是拜谁所赐!”
树魅怨极了,恨极了,怨财富迷心,恨天地不公,哪怕是魂飞魄散,也要拉着钱飞宇垫背。
怨气从内部暴涨,身上仅剩的皮肉化作黑雾,直到完全变成一具骷髅,他又重新回到黑雾的包裹之中。
“收手吧,你不是我的对手。”树魅身前也是个可怜人,我本想点到为止,谁知他咒怨深重,想要和我们同归于尽。
他仰头大笑,不再反驳,在狭窄树洞里面反复被品尝的怨恨,此时同时爆发,后院的槐树受到感应,枯黄的枝丫迅速生长,攀着墙壁就摸了过来,槐树有实体,不惧怕香油和香灰,直接撞破窗户!
树枝树根把窗户填的满满当当,房屋被绞的咔咔直响。
“啊啊啊啊啊!它们进来了!”先前还以为自己要发财的跟班被槐树吓得抱着比干相的大腿。
钱飞宇脑袋眩晕说不出更多的话,求救的目光落在我的后背。
我突然想起魅怪之前和我说过的:“治标不治本。”
槐树与钱家气运相连,如果我毁坏了木,那钱家以后就只剩鬼了,钱家子孙世世代代都会被鬼所扰,左后神经错乱而死,但现在情况不允许我有顾虑。
我轻叹一声,做好受经脉焚烧之苦的准备,将手掌的伤口划的更深,将血洒在槐树之上。
“准备了!”
令声一下,魅怪轻笑如银铃般悦耳,回荡在大厅之中,洒在外面的鲜血顿时燃起业火,九条小火龙从血中蹿出,最大的也只有筷子般长,摆动两下尾巴,绕着树梢而上,大大小小的小火龙一齐朝槐树本体而去。
“九炎断罪!“
九条业火幻化的小火龙艳如红莲,触及烟炎同起,槐树转瞬之间陷入火海,延伸出来的树梢树根像废柴一样,噼里啪啦掉在地上,最后化作一堆黑灰,被风吹的四散。
树魅不敢相信自己败了,周身的黑雾也越来越稀薄,我惊讶的是业火竟然没有烧到我身上。
“还在等什么呀大师。”魅怪倩笑着提醒我。
我收起震惊,拿出画笔,沾上指尖血,念到:“我身竟作黄粱客,休笑南柯太守痴!”
钱财乃身外之物,终究黄粱一梦!
画封千里,诗缠万物!
血符深处千万符咒,将认清现实的树魅拖入画中,连同后院已然成灰的槐树一起,一齐拖了进来。
诗毕,画成。
跟班从神台上跳下来,拍手叫绝:“大师果真神人也!”
钱飞宇艰难的从地上起身,撞了一下可能有点轻微的脑震荡,我把画卷交给他说:“等到上面血干了,就把它烧了。”
钱飞宇面上有点犹豫,虽然树魅害的他家破人亡,面容还毁了,但终究有他爷爷的过失,年轻人爱憎分明,觉得对不起树魅。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他受槐树所累,早就无法轮回,烧掉它是偿还过去的业障,不用自责。”
钱飞宇释怀不了,也无其他办法,只能点点头说:“多谢大师。”
天将黎明的时候,我们赶在寺庙负责人上班之前,离开财神庙,忙活了一夜我也实在累得够呛,拖着疲惫的身体往下走。
钱家的事情只剩最后一件——埋在他们家的魅怪身体。
“大师,快一点!”魅怪突然现身说道,“我的身体离开钱家往别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