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怨灵都是她害死过的人,是吗?”
矮个子女人还在坐在地上哭,看样子毫无攻击力,甚至还有点楚楚可怜,不过我对这样事后煽情的戏码并没有什么好感。
“一开始她只是在我们村子里演她那一套。爸妈死了之后,我眼看着他们俩的灵魂飞到了姐姐身上,姐姐的精神状态也开始变得不正常。”
“后来她似乎又有了走到哪儿去,再等上一会儿,就能让人发笑的能力。我开始依靠姐姐为生。”
她姐姐被我完全收进画卷里面之后,地面上只留下了个和她姐姐几乎一模一样的缩小版人形玩偶。
我拿起那个人形玩偶,巨大的冲击力朝玩偶压去,玩偶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没了原形。
“探魂忆平生!起!”
我大声地念着诗句,想要一探究竟。
这是她生前最后留下来的东西,不管是一节手臂还是一节腿,还只是一个寄托她身体的残壳,我都能从中窥探到她过往的平生。
很小的山村里面,月如钩,十分冷清,路上也没什么人,一家人生活困难,本来想要一个男孩子,结果生出来都是女孩。
本来老大就吃亏,老二是个女儿,两个人谁都别说谁,谁也没有比对方好过到哪儿去。
后来父母去城里打工了之后,带回来一本笑话合集。
估计是从哪个垃圾桶里面翻出来的,看封皮已经很破旧了,上面都画了一些无意义的小人,还写了一些黄色段子。
两个女孩看的面红耳赤,却还是被那些一知半解,她们不懂得点在哪里的笑话逗的发笑。
父母看她们笑,也就欣慰的笑了笑。到后面生活的风霜已经将每个人都摧残的面目全非,到底有没有生出来儿子、嫁出去的女儿到底是不是泼出去的水,就已经都没了意义。
不过笑话也好,相声也好,这些本质的都是建立在艺术和文学的积累上面的。
别说别的了,她们俩连初中都没读完,那些恶搞和低俗的笑话并不能代表什么,也不能缓解人们的抑郁心情,甚至人们会觉得这是小丑,会以此来嘲讽她们,来讥讽她们。
山坳里面的人有没有小丑这个观念?没有,但是他们会用粗话大声的去骂两个女孩。
而且跟父母的无法沟通,让她们俩的所谓搞笑艺人之路变得难上加难。
原来搞笑艺人并不能被所有人都理解,原来这个看上去满是风霜的职业,背后更全是风霜。除了那些从小就开始练真功夫的,要么就是走后门的,否则谁能够站上那个很大的舞台呢。
父亲重病,母亲眼疾,生活的担子一下子就落在了姐姐身上,她想去看相声,就因为没钱被人赶了出来,她觉得那个相声演员并没有比自己好到哪里。
她们是高高在上,需要人给钱才能观看的国家性保护人才,怎么自己就是被保安拿着乱棍打出去的观众。
被打折的腿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姐姐拆了一个玩偶将里面的棉花拿出来,简单地止住了血腿上的血。
那个玩偶也代表着她想进击喜剧圈的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希望。随着玩偶被肢解,后面的故事大家也都明白了。
矮个子女人还在哭,她在姐姐的视角里面不过是一个过客。
“那年的雪很大,她的额头滚烫。我们都不知道她的膝盖已经到了那么严重的程度,去医院的时候医生说要不高位截肢,要不就只有等死。我们没有钱救她,我没有办法。”
胖子能够与我同时感知到探魂的内容,那些内容总是如幕布一般铺在我们俩眼前,
胖子的声音很淡,估计是他也想到了他自己的姐姐:
“其实如果你们有钱,你们也不会给她治的,对吧?”
矮个子女人的哭声戛然而止,不过迎来的更是一波沸沸扬扬的泪水。
我知道,这是她的内心阴暗处被戳破了。
供养残疾是太难过的事情,更难过的是供养一个心理残疾,她始终想去逗别人发笑,却总是因为自身原因被局限在一个框架里。
“你想站在最大的舞台上,去逗别人发笑吗?让全世界都看到你的存在吗?”
姐姐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死在家里,因为死在家里按照老家的风俗,安葬得又是一笔费用。
在路边天桥底下濒死的时候她看到一个白须老人,老人笑语盈盈,手中赫然捏着她那个已经被她肢解的玩偶。
“月乘星稀,乌鹊东飞,何时梅花落,送我还乡。”
到底喜剧只是把人生的悲剧锦上添花做给所有人看,喜剧的内核仍然是悲剧。
其实苦中作乐就已经是成功的喜剧人了,只是时机不对,身份也不对,梦想和痴心妄想到底还是有区别的。
等李海生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把整个剧院围住,甚至还带了特警做好防暴的准备时,走进来却看到舞台中央只有一个掩面哭泣的女人,我和胖子已经拿着画卷先行离开了。
我和胖子回到家里,心情算不上有多高兴,我又看到了那个白须老人,这次是在这个高个子女人的回忆里。
我似乎一直处于在被动挨打的阶段。我被人支配,被迫去接受颠沛流离的拯救别人的生涯。
然而这个时候的李海生当然也没有很高兴,他拿着记事本,警徽在他手掌心里躺着,蓦然他将手握成了拳头,有一道细小的血线,顺着他的掌纹留下来。
他接受到了上级的调令,他必须把手上负责这个案子的全部资料调给专案组的人。
然后他退去到某辖区的派出所,解决大爷大妈们因为几角钱吵得不可开交的事情。
云寂的替身童子。在上一次帮我吸收了邪气之后,就一直水淋淋的。被我挂在阳台上,用正午最烈的太阳晒了整整一周,也没见到好到哪儿去。
胖子来敲门,神情恹恹。我知道他这样的大男人,打打杀杀的他可以抛之脑后,越是这样快速而残忍的终结才会让人觉得抓心挠肝,食不下咽。
“老叶,我似乎对什么笑话都不太感冒了。”
我淡淡的开了口:“后遗症,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