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小时前，国贸三期旋转餐厅，全北京最高的餐厅。
唯真笑着对崔文俊说。
“Steven，你太客气了，这顿饭应该是我请，我尽地主之谊。”
“哈哈，别忘了，我也是北京人。能够请到同时得到9家高科技企业offer的大牛吃饭，是我的荣幸。”崔文俊看着眼前清秀的唯真，以及映衬在她身后夜幕下灯火辉煌的北京城，真诚地说。
“这么多offer，我希望你的选择是芝加哥。”
“我申请的都是remote的职位，不用去site工作的。”唯真笑了笑。
“哦，这太遗憾了，我还想以后你就base在芝加哥，这样来找我看病，就不用那么麻烦了。”唯真没有get到他的暗示，他还是故作轻松的一笑。
“真不好意思，最近出了些状况，所以有些大惊小怪了。”
“偏头痛是典型的咖啡因戒断反应，发作与否因人而异。所以一般人不知道。不过你才回北京几天，就瘦了这么多。”
“可能最近在山区调研，有点太忙了。”唯真最近老是头疼，刚刚咨询了一下崔文俊，才发现不过是因为到了山区，中断了她平常喝咖啡的习惯。头疼是正常的咖啡因戒断反应，现在她对自己小题大做有些汗颜。
“你知道吗？医生最感谢这样的小毛病了。不是真正的麻烦，却能够让人重视医生的价值。今天若不是因为这个偏头痛，你是不是都不肯赏光？”
“哪里的话，我今天特意从密云赶回来。就是为了赴你的约。”
“你男朋友舍得让你开这么远的车？”
唯真的脸色有些黯淡。
崔文俊已经得到了他满意的答案。果然不出所料，还没等他出手，她那个穿花蝴蝶般的小男友就和她起了矛盾，相信很快他就会成为过去时。他抛出精心准备的下一个议题。
“其实我请你来呢。并不只是想和美女聊天赏景。你知道我的研究课题是脑科学，我希望能够得到AI专家的帮助。”
“哦？芝加哥有很多高校有开设AI专业课程，你可以和高校合作，姚远也可以帮助你。”不出所料，唯真开始感兴趣了。
“远哥的研究是偏向纯数学学术的。而我更希望得到面向实践的以数据驱动为方向的AI专家的协助。我了解过了，你是最佳的人选。”
“现代科学发展到如今，大部分学科的原理都已发现，理论体系都已建立，科学的任务，好像已经由我们上一代的科学家们完成了，余下的，似乎只是反复使用和组合原理以达成具体目标的“工程实践”而已。
但是实际上，我认为我们的认识大错特错了，工程实践听起来轻描淡写，但实则重逾千钧。简单原理的组合，却会产生无限的结果。有机化学里碳氢氧氮四个元素，不知道组成了多少有机化合物；ATCG四个碱基和二十个氨基酸，编织出地球这个丰富的生物圈。”
崔文俊这番话让唯真有些激动。
“对，我也一直这样认为。工程实践的重要性被大大低估了。上世纪初，像爱因斯坦那样将黎曼几何应用于广义相对论的神来之笔，或是用外微分形式和张量等精巧的数学工具将整个物理教科书改写一遍的事情，现在已经不太可能复现了。”
崔文俊鼓励的看着唯真，让她眼睛闪闪地说下去。
“我一直坚信数据驱动下的人工智能是未来的方向。去建模大脑的抽象过程，去思考思考本身。将概念的形成和推导过程，变成可以由计算机贯彻执行的严密步骤，这些都是要建立在大量数据的基础上的。
幸运的是，我们所处的时代，让我们有了大量的数据和计算资源可用。随便一台笔记本就能在几分钟内扫过莎士比亚的全部著作或是最近几百年来的全部新闻，就阅读量而言远远超过以往所有语言专家的阅读量总和。随着各类传感器的普及，我们可以知道每时每刻身体的信息，远远比一位专科医生一次门诊所掌握的信息要多。”
“我遇到的病患，有很多是现代医学无能为力的，对于那些能够治愈的患者，我也总有一种自己如入宝山却空手而出的感觉。我的专业是脑科学，而我只有医学统计的一些基础数学知识，对编程更是一窍不通。处理大数据有心无力，我迫切的需要AI专家的协助。
计算机诞生以来，0和 1两个状态已经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我相信未来还能带来更多的改变。”
“对，信息革命三十年，这些还只是前奏，等到人工智能发展起来，等到对大数据的分析趋向成熟，等到信息技术充分渗透其它产业。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回头看来，今天的这些成就，不过只是历史的先声。”
崔文俊深深赞同，“黄金易得，知已难逢。Sabrina，我需要你的帮助。来芝加哥吧，接受我的offer，和我一起工作。”
“啊？”唯真没有想到自己一时激动，崔文俊抛出的居然是这个邀约。
“这，我需要考虑考虑。”
“这是当然，我的offer没有deadline。”
停车场，崔文俊凝视着唯真，深情款款。
“Sabrina，谢谢你陪我渡过这个愉快的夜晚。遇见你，我才理解了一句话的确切含义。”
“什么话？”
“Brainy is new sexy．” （智慧是性感的新潮流）
唯真有些窘。
萧橪一把推开车门，冲着两人不耐烦，“差不多得了。”
唯真吓了一跳，崔文俊一副活见鬼的模样。不知道这小男友何时坐进了唯真的车，但他也太粗鲁了。唯真怎么能够容忍这样的人。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她解救出来。
“这位先生，请你礼貌点。”
“上车，还没聊够啊。”
萧橪从唯真的车里出来，直接无视崔文俊，动手拉人。
唯真看萧橪来者不善，生怕局面更加尴尬。
“对不起，Steven，我有事要处理。”
她也不向崔文俊介绍萧橪，匆匆告别，跟着萧橪就上了车。萧橪有她车的备用钥匙，她也没问萧橪为什么会出现在车里。
留下崔文俊一脸不可思议。
车从地库开出来，唯真一言不发。
萧橪忍不住吐槽。
“土不土啊。都什么年代了，泡妞还来旋转餐厅。”
前面他还不确定他俩在哪个餐厅，直到看到崔文俊那副情意绵绵的模样，萧橪立刻断定他俩在哪家餐厅约会了。果然唯真没有否认。
“Doctor Cui和我有工作在谈。”唯真不忍他如此贬低朋友。
萧橪很是不满，“谈工作还这么心机。”
“Steven很久没回北京了，请朋友吃个饭，怎么就心机了？”
“北京那么多高档餐厅，御膳房、四合院、官府菜、私房菜，要多特色有多特色，怎么偏偏选这么个地儿？”
刚刚还是医生，这会儿变朋友了。萧橪无名火大。
唯真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决定和萧橪分开了，没必要和他掰扯这些，她决定闭嘴不答。
萧橪自言自语。“你是傻的吧，选这种高度的餐厅约会，不就是想让妞儿肾上腺激素飙升，产生爱情的感觉嘛。”
唯真无语地看向车外，不和萧橪的无稽之谈争辩。
“你还替他说话，你个恋爱白痴。”
“越危险，越容易产生恋爱感觉。你带着他去追车，只怕他对你情根深种了吧。” 萧橪对Doctor Cui这个名字记忆深刻，虽然舒蓓只提过一次。
唯真开始反应过来，好像那天追车之后崔文俊对自己确实有些微妙，今天他最后那一句话，近乎表白了，如此看来他那个工作的offer确实有些可疑。
“芝加哥黑人区你就闯，胆儿越来越肥了。以后不许那么冒险了。知道吗？”
唯真心想你有什么权利跟我说这样的话，但是看他气鼓鼓的样子，又开着车，还是不刺激他为好。她把头偏向一边。
“答应我！”
“……”
“答应我！”
“以后不去芝加哥了。”
萧橪停了车，捉着唯真的手腕就往家走，生怕一放开她又跑掉了。
到了家，把她往餐桌前一放：
“吃饭。”
“我吃过了。”
“那种地方能吃饱吗？你吃了，我还没吃呢。”
他从厨房端出几个菜来，倒是他下午已经烧好的，现在微波炉热一热就可以吃了。
“瘦了这么多。”
“多吃点！”他把米饭递到她手里。
唯真偷眼看了看萧橪，几天不见，他才是真的瘦了很多。双眼布满血丝，黑眼圈青青的。唯真看着他，暗暗心疼，却什么也没说。
萧橪在她对面狼吞虎咽。唯真艰难地扒了小半碗，实在吃不下去了。她捧着碗也不知道放还是不放。
萧橪看她一眼，
“别吃了。一边歇着去。”
唯真回到房间，拿出几个电子设备开始捣鼓。她没有锁门。因为萧橪已经把家里所有的门锁卸掉了，防患于未然。
过了一会儿，他在厨房收拾停当了。过来叫她。
“去洗澡。洗澡水给你放好了。”
唯真这一周在山区条件很是艰苦。倒是急需洗个热水澡。
“这样就敢去和精英男约会。你也心够大的。”
唯真打定主意，任他怎么说，就不回答。
“不回答是吧，那我就和你挤一张床。”
唯真露出惊骇的表情。萧橪微微一乐。
“我去睡小床。”
唯真到双人床上，一挨枕头就睡过去了。一周的辛苦，今天又开了这么久的车，热水澡一洗，困意铺天盖地的袭来。
第二天醒来，还在双人床上，却是在萧橪的怀抱里。唯真的脸唰得就红了。
萧橪神色坦然，“昨晚你做噩梦了。”
唯真想了想，也不知道真假，但他也没有做什么逾矩的事情，自己不想和他争执，也就不说话了。让他搬走吧，萧橪一副我已经缴了房租的样子。唯真实在不知如何开口。想了半天，还是拖字诀，冷几天他就知难而退了。
“我有事，别跟着我。”
“不可能。”明显他比她更能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