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萧橪开着手机里的天气App不断和唯真诉“苦”求垂怜，腻歪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收线。一旁看着的小高实在看不过去了，他走过来递给他一瓶冰啤，“你这样扯谎不好吧。朱老师还查不到你在哪儿？”
“不会的，她答应过我不会查我的。她说到做到。”说是如此，刚才这一通电话还是让他费了不少脑细胞。
小高看着萧橪一头细汗，不禁感叹，“要瞒着人工智能专家，给她制造一个惊喜，难度真不小。”
萧橪吐吐舌头，笑了。
“你这样真的好么？结婚买房子可是人生大事，这些你都瞒着她？”
“她不一样，她有更重要的事情。”
“你什么感觉？我说结婚，这么早。”小高用手里的啤酒碰了碰萧橪的酒瓶。他们这群演艺圈中展露头角的新人看上去正是过得花红柳绿的年纪，但其实也蛮孤独。小高对好友这不加掩饰的幸福状态既羡慕又担忧。
“别跟我说港湾，灯塔那一套，我根本不信。你这样天马行空的人会为了求一个安定就停下来。”
“怪吗？我就是这种性子。我喜欢平平淡淡地过我的小日子。”萧橪确实沉醉在唯真的稳定安静之间。
小高根本不相信这样老气横秋的宣言会是情场浪子说的话。萧橪是他们四个当中最风流的一个，习惯了分花逐柳的人一朝却变得一往情深，小高不可置信地瘪瘪嘴。
萧橪抿了一口啤酒，笑了笑。
“我确实荒唐过，但并不意味着我不会成长。唯真不一样，我欣赏她，崇拜她。人生很长，我期待和她在一起。她能给我的除了安心，还有丰富多彩的下半生，她是我的宝藏。”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与众不同。”
“也许吧，我们是演员，我们的世界是艺术的，文学的，我们吟唱烟盒中的云彩，酒杯中的大海，追求的是诗和远方，而她的世界是数理的，逻辑的，她看到的是大数据，公式和图表，她追求的是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律。
我总觉得我和她生活在两个世界不同的世界，或者我和她是这个世界的两面。”
“那你还要和她结婚？”
“就是这样才要结婚，婚姻是唯一能够把我们稳定系在一起的形式。我和她之间只有爱情，纯粹的爱情。随性潇洒和工整严谨，都能够构成美。美是共通的。”
“我靠，真肉麻，你明天回？”
“嗯，明天收完房我就回蕲州。”
“不去见见朱老师？”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摇头晃脑地吟起了诗，唯真明天开课，萧橪并不想打扰她。他的秘密还不到公开时候。
小高看着沉浸在爱的诗意中的老友，无奈地耸耸肩。“你没救了。”
萧橪灌了自己一大口，兀自嘿嘿地笑开了。
这不是第一次萧橪踏进自己的“家”了。看房的时候他曾经在这栋别墅中仔仔细细地审视过十数次，他熟悉这里的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他甚至已经在脑海中做了整栋房屋的完整规划。
这边是唯真的书房，有超大的电脑桌，那边是唯真的机房，和书房一墙之隔。唯真从不关机，机器的风扇声整日响着。虽然声音不大，但也总是吵人。
楼下有他自己的影音室，他没事喜欢宅在家里看片学习；楼上有为儿童准备的玩具区，那是为他和她的小豆豆准备的空间。
当然还有他俩大大的主卧，属于二人的私密的天堂，他喜欢地中海轻松悦目的装修风格。虽然没有入住，这个家早已经在他的脑子里栩栩如生了。
房产销售把钥匙交给他，知趣地走了。萧橪一个人躺在客厅的实木地板上，望着天花板，笑得像个傻子。从来没有过哪一刻，他离幸福如此之近。
他已经预定了全套家具。等一切完毕，他再去请唯真来新家。他要她不操一点心，接受自己的结婚礼物。这几个月瞒着她完成了这么一件大事，殊为不易。
小高的电话把美梦中的萧橪拉回了现实。
“看娱乐新闻了吗？”
“没看，没空。”
“赶紧看！”
萧橪翻开手机，《劲爆小鲜肉一日勾三女》的头条映入眼帘。
新闻配了三张图片，是他分别和三位妙龄女郎走在上海街头的偷拍照片，两位是上一次他去上海工作时主办方的工作人员，一位是上海某影视公司的美女制片人，当时他们有一个海归题材的言情剧要找演员，萧橪推荐了姚迪和舒蓓。
“这有啥可看的，唯真不会信这些。”当初绯闻事件那么高清的视频她都能一眼看出来真假，如今这看图说话级别的新闻还能懵她？这也是太小看唯真了。
“哎呀，看热搜第二条，你这条一看就是营销号为了顶热度，临时发上来抗雷的。第二条才是我让你看的东西。”
“柳涣涣白日买醉解千愁。”萧橪一读，啼笑皆非。“这算什么新闻，现在的狗仔尽整些破玩意儿。”
萧橪不喜欢柳涣涣，但只要不是她和自己传绯闻，他还是愿意站在她的立场来说话。
“仔细看看吧，和你有关。”
“不是吧，难道又要和我传绯闻？我都多久没见过她真人了。”
“嘿嘿，读图有惊喜。别怪兄弟我没提醒你。你会感谢我的。”小高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挂断了电话。
萧橪随手打了了微博，点进了柳涣涣的热搜。他刷刷地往下拉到了新闻图，忽然凝住了。
照片中柳涣涣正举着酒杯对着镜头，醉意朦胧。她对面坐着一位白衣女子，只露出一个侧颜，但已经足够让萧橪确认她的身份了，因为白衣女子端着咖啡的手上，赫然一枚熟悉的戒指。不是唯真又是何人。
小高的微信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弹了出来。
“是朱老师没错吧，是你的同款戒指？”
“地点也熟悉吧？宋城酒吧二楼。”
萧橪不可置信地摇摇头。
小高的信息还在幸灾乐祸地往外弹。
“昨天还和朱老师撒了半个小时的谎吧，人早就知道你不在蕲州了。就是不拆穿你，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久走夜路必闯鬼。兄弟，谢我吧，叫爸爸！”
“滚！”萧橪从地上弹了起来，只回了一个字。
他抓起电话赶紧给唯真拨过去。
北方大学人工智能学院教研室。唯真正式入职已经有段时间了，课题进行了大半，只是今天才是她第一次正式的教学任务，本科三年级的专业课。尽管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她还是提前来到了教研室。
开课前的半个小时，她需要冥想，静静地在脑子里过一遍要讲的知识点和设计好的课堂节奏。
“朱老师，打扰一下。”李院长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唯真很是吃惊，人工智能学院是新成立的，但她的第一堂专业课居然能够引起李院长的亲临，这重视程度还是超出了自己想象。她刚想寒暄几句，但看李院长神色严峻，不禁有些狐疑。
她向李院长身后扫去，三位不苟言笑干部摸样的男士站成了一排，居中一人岁数稍长，还穿着老式的中山装。这旁听阵容未免也过于豪华了。唯真还没回过神来，中山装率先开了口。
“朱老师，我是中科院计算研究所人工智能研究室的负责人，有件事情我们来寻求你的帮助。”
正在这时唯真的手机响了，萧橪的头像一闪一闪的。唯真有些奇怪他怎么会在这个点就打来电话，她向来人歉意地欠了欠身，打算接听电话。
三人中，离校长最近的一位面相年轻的人忽然伸手拦住了她。
“朱老师，接下来的谈话很重要。您能不能先不要接听电话。”
唯真哦了一声。微微皱眉，她把手机往身后一别，一只手盲打给萧橪发了一条信息，“学校，上课中。”
“朱老师，这里有一段同态加密的信息。我们想请你试试是不是能够解开？”中山装递过来一只光盘。
神经网络引入同态加密不是什么新鲜事，这是一种不对称加密方法，私钥和公钥成对儿使用。公钥加密的信息只有持有相应私钥才能解开，如果暴力破译的话，需要进行巨量的计算，耗时往往需要数年才有破解可能，因为巨大的时间成本，学术界一般认为不对称加密是无法破解的。
解密工作应该由密码学专业人士进行，唯真并不擅长。更何况中科院计算所人才济济，怎么需要如此阵仗来求助并不是密码专业的自己。唯真困惑地看向李院长。
李院长对唯真说，“朱老师，院里决定你全力配合中科院的工作。教学上的事我们会安排人顶替。”
“可是马上就要上课了。”唯真觉得匪夷所思，她看向中山装，郑重地说，“解密我并不擅长。我只是在神经网络中使用过同态加密算法而已。我可能不是合适的人选。”
“这个世界上可能没有人比朱老师更合适了。你知道暴力破解需要数年时间。到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同态加密除非知道私钥，没有人能够快速解密。”唯真也不打算兜圈子，毕竟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对唯真的回应，中山装毫不吃惊，他顿了一顿，“这段信息是一周前姚远发给我的，他为什么要发一段只有他自己能够解密的信息给我，我并不清楚。
所里现在联系不上他。朱老师和姚博士有五年的婚姻关系。据我所知，二位虽然离了婚，但联系一直紧密，两位还有联名论文发表。
姚远经常和我提起你，他对朱老师推崇有加。当初你们李院长拿着你的简历来征求我意见的时候，我也向李院长力荐了你。”
李院长在一旁点点头。
“姚远在特殊情况下给我留下了这段加密信息，而你我都知道没有私钥是不可能解开的。这说明他知道一定有人能够解开它。要不然他留下这段信息就毫无意义。如果说，这个世界上除了姚远本人，还有谁可能藏着他的私钥副本，我认为朱老师是唯一的人选。”
唯真震了一震，姚远的名字此刻听起来有些惊心，她猛然醒悟过来，中科院计算所人工智能研究室，来人是姚远的上级，国内人工智能界的权威方进平，方院士。想不到自己能够顺利入职北大，居然还有方院士的背书。
只是姚远是方进平的爱徒。他们怎么会失去联系？
从米国回来之后，唯真并没有和姚远太多联系。最近一个月她和他甚至断了音讯。
“姚远？姚远为什么不本人亲自解密呢？他人在哪里？”要破译密码，不找本人，而找其他人的要私钥的行为真的很怪异。唯真不觉开始警惕。
对面三个人一脸严肃，没人回答她。一阵尴尬的沉默后，李院长出声解释。
“朱老师，咱们的开学季是米国秋假，姚教授现在休假中，他人在海外，一时失联是有的。这段信息现在中科院急用，请你放心，既然是院里出面，一切肯定是合法合规的。”
唯真连忙说，“李院长，方院士，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姚远发生了什么事？”
“朱老师，我们现在不谈姚远，只谈这段信息。”方院士打起了太极。
上课预备铃忽然响了。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唯真怔怔地双手接过光盘，她迟疑了一下，又递了回去，“方院士，姚远没有和我共享过私钥，我恐怕不能够帮助你们。”
方院士满脸失望。
“这样吧，朱老师，今天时间仓促，也没有安排代课老师，您先去上课，下课后我们再谈，你再做决定。”院长出来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