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上，萧橪压在唯真的身上，唯真面色绯红。
“这几天辛苦你了。让你做饭洗碗，忙后勤。”
“为了你，我愿意做辅助。”萧橪并不觉得做家务有什么乐趣，但他也深知演员的职业特点，小马正在帮他联系的下一个戏在外地，要是接了那个戏，两个人这样在一起的时间少了。
现在在一起，看唯真那么忙，自己有空就多做一些，他是真的不在乎的。
这句话虽然是恋人间普通的情话，但唯真看他神色淡然，不带一丝他这个年纪热恋中人的狂热和偏激，倒多了几分成熟坦然，也是有些好奇。
“你也不会吃醋？”
萧橪闻言抬起头，歪着脑袋，回想了一下张洪波，浅色的条纹衬衫，哥伦比亚的冲锋衣，除了比国内的码农干净些，并没有什么不同，更没有什么海归精英的派头，最多算得上温文尔雅。
不过他和唯真这几天经常联手调试程序，头碰头的讨论问题。有几次自己都睡了，两人还在熬夜。
虽然如此，他的回答也很简短。
“不。”
“为什么？”
“因为你不爱他。”
唯真看张洪波的眼神是那种不分男女的眼神，萧橪做为一名演员，专业就是揣摩人心的，看得真是太清楚不过。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演员，研究人物表情是我的专业。你现在看我的样子，才是动情的样子。”萧橪坏笑。唯真双眼水汽氤氲，眼底浓情欲滴，真的是一片春情。
唯真被他说中心事，又羞又恼，闭上眼，他细细的吻如雨点一般落在脸颊。她从心底叹了一口气，现在谈什么数据源，算法也实在太不是时候。
她的心事重重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萧橪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一把把她翻过来，抱在怀里。
“你是真的累了。不折腾你了。”
萧橪的怀抱暖烘烘的，瞬间唯真就觉得自己真是身心俱疲，枕着他的胳膊，沉沉睡去。
第二天是周五，唯真请了半天假早早回家，精心准备了一桌大餐：烤羊排，蒜蓉凤尾虾，番茄牛腩，都是男生喜欢的硬菜，她还煲了一只汽锅鸡。唯真不经常下厨，平常都是随便吃点，但并不代表她不会做饭，只是手艺有些生疏罢了。
她打开厨艺APP，在技术辅助之下，做出来的一桌菜还是有模有样。
这下轮到本以为要准备周末大餐的萧橪吃惊了。
“你做的？”
“嗯。”
“没用什么黑科技？”
“亲手做的。”唯真五指张开，得意地显摆。
“味道居然不错。”
“想什么呢，你看我做什么做不好？做饭而已，又有何难？”
她这话是不假的，聪明人干什么都是一学就会，一做就好。唯真眼里是没有什么难事的。她也不屑于示弱来讨好任何人。
唯真自信满满的样子，总让萧橪莫名心动。他在餐桌旁坐下来，欣赏地看着她。她从来不跟他卖傻，做什么都利利落落。她聪明过人，却并不让他觉得压迫。她就是那么清清爽爽，独立的存在。你来，我欢喜；你不来，我也不失落。
吃了一小会儿。饭菜可口，两人更是眉来眼去甜腻得没法儿看。
唯真看他心情不错，觉得是时候说自己准备好的那些话了。
“昨天我跟你说有话要讲，你还记得吗？”
萧橪想了想，“记得，是关于研究的事。”
“对，我和洪波最近在做算法实验。想验证姚远最新的论文里提出的神经网络新算法。”
这是萧橪第一次听到唯真亲口说出姚远的名字，萧橪的筷子慢了下来。虽然姚远的存在在他俩中间不是秘密，但唯真一直没有正面提到过他，讳莫如深。
“当前深度学习的主流算法是神经网络，但神经网络的缺点是规模大，姚远的这个设计，将大的神经网络化整为零，能够极大的提高学习的效率。
我和洪波的工作就是对姚远的新算法在适应性和准确度方面进行进一步验证。”
萧橪闪回醉酒那晚论文封面上的黑体字“Jacob Yao”，默默点点头。
唯真讲述姚远的时候，语气尽量简短平静。为了给后续选择萧橪的case做训练数据源的特殊情况做铺垫，她霹雳巴拉地先讲了一堆算法原理。她想强调数据源对训练的重要性，以便让萧橪能够理解自己的选择。
但在外行人萧橪听起来，却是另一番滋味。从她的措辞中不难听出唯真对姚远依然敬重有加。和许多离婚反目的夫妻不同，虽然离婚对唯真的打击不小，但明显白月光依然是白月光。
萧橪不是不会吃醋，他只是比较敏感，张洪波和唯真深夜独处，可以手碰手，头碰头的研究问题，萧橪不在乎；但对姚远，这个活在唯真心目中学术地位神一样的前夫，萧橪不是不吃味。
他清楚要不是艺考，自己最多是文科二本的学历。他和唯真，姚远这样的学霸，乃至学神，相去甚远。
“我知道了。”他尽量掩饰自己的失落。
“所以，我采集了互联网上关于你的评论数据，来做训练。”
萧橪停下筷子。
“我的数据？”
“对，你在年初不是和柳涣涣传绯闻，被网络扒皮了吗？我把你在网上从十年前到最近的所有发言和活动轨迹搜集起来，结合这段时间因为这些发言引发的评论，做了个大数据集，交给AI分析哪些是有意识的导向行为，哪些是真正的随机行为。
你的数据体量大，特征非常明显。用于训练是最合适不过的……”
年初的绯闻风波引起全民对小演员的巨大兴趣，萧橪的隐私被挖得彻彻底底，这件事对萧橪的伤害很大。他被迫连夜搬家，一度以为自己要中断演艺生涯。
虽然绯闻澄清了，他却继续留在公众的视线中被网络鞭尸。虽然他和唯真是因此相遇相识，但这并不是令人愉快的记忆。尤其是那些扒出来的早年中二言论，让他有一种被人扒了裤子当众处刑的屈辱感。
他知道唯真不可能没见到过那些言论，但唯真从没有提过，他就当她没见过，但他没想到唯真今天不但和他当面提了，更没想到唯真会拿出来做为实验数据。
萧橪脸色黑黑，眼神复杂地看着对面继续认真解释着真实数据对AI训练意义的唯真。
“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唯真终于意识到气氛有些凝重，惴惴地问。
“这事我没法高兴。”
“我这么做，真的是为了研究需要。没有任何不尊重你的意思。”
“你不用特别来告诉我这些。”
萧橪修长的手指放在唇边，狭长的凤眼半闭。十分钟之前，他还沉浸在唯真偶尔展露的小女人一面的幸福之间，而现在他面对的是她冷冰冰的专业术语，这两个都是她，他需要时间思考。
对面的女人，素颜，白衬衣，蓝色仔裤，眉眼单薄，还算耐看，普通人群中她属于美女，但怎么也不能和他娱乐圈的同行们比较，更遑论柳涣涣那样大美人的样貌。
在过去三个月以来，他一直在狂热中，这段恋爱是他谈得最轻松愉悦的，唯真也是他所有恋爱经历中最值得信赖，最不累人的女朋友。
她聪明、大气、稳重、独立，也不失温柔。不作，不需要他哄，既不是软弱到柔若无骨，也不是坚硬到不懂风情，和她在一起，很是舒服，一切恰到好处。他甚至觉得他俩这样的关系足以走进婚姻，他心目中一生一世的婚姻。
可是现在，她却背着自己收集了自己的伤疤，只是为了做研究，验证前夫的算法。萧橪不知道自己是吃醋，还是生气，又或者是二者兼而有之。但心底明明白白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如果自己仅仅把她当做女朋友来看，他可能没有这么生气，但是她是他一心认定的未婚妻。
胸腔中的热火在一股一股地乱窜，萧橪不愿意掩饰自己的不快，只是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该说什么才好。
薄唇紧闭，一只拳头抵在下巴，另一只手指节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他本就不是温和的长相，一严肃，自带了一股拒人千里的气势。
为了这番解释，唯真是精心准备过的，但是明显饭菜和科普都没有起到预期作用。萧橪沉默的几分钟，唯真如坐针毡，心里的愧疚也越来越大。
张洪波说得对，自己欠妥了，虽然数据都是从公共网络上取得的，但萧橪毕竟是自己身边人，很难说自己这样做到底有没有违背科学伦理，但萧橪受到伤害是明显的。这几分钟的静默，让一向镇定的她也有些慌张了。
“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用你的数据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说完她不自觉的红了眼圈。
萧橪不是城府很深的人。看她这样，到底是心疼多过了生气，再者他也说不出唯真这么做到底错在哪里了。
他从指尖长吁出一口气。网上都说他是高级脸，其实有时候他只是略有迟疑，但表现出来的却是十足的疏离感。
唯真方寸大乱，只觉得心慌气短。
接下来，唯真听到自己用自己不可相信的娇怯语气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原谅我，我真的没有想到嘛……”说着说着，她几至哽咽。
这也太惊悚了，这段撒娇如此浑然天成，她忍不住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朱唯真，你也太夸张了，你居然在撒娇！
但撒娇对男人确实是有用的。萧橪看着唯真从未有过的慌乱焦急的模样，心底忽然一软，他忍住心头不悦，用手拍了拍她的额头。
“除了原谅你，我还有什么选择？”
晚间，唯真从萧橪的怀抱中惊醒，刚才梦中又重温了晚餐时自己那段娇怯怯的撒娇道歉，惊出她一身冷汗。她望向身边俊美的侧颜，唯真，你还是你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