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呆了几日，然后陆陆续续的有人找上工地、找上陶县尉家、找上饭店。
唯一的要求就是混口饭吃！
刚开始人少还好说，王青山看见拖儿带女的女人还会试着去安排。
到了后面，他也无能为力。
他只好躲进学堂，吃住都在学堂。
当进城的妇孺越来越多，天公也开始不作美，下起了连绵细雨。
坐在办公室享受着早茶的林老愁眉不展，一直盯着窗外摇头叹气。
他这样子，搞得一同陪吃的林峰、王青山等人也是浑身不得劲，说话都不敢说。
一时间，办公室只听得到细嚼慢咽的声音。
“哎……外面这雨下的，那些进城的妇孺怎么办？”林老突兀的声音响起。
见没人接话，他直接吩咐道：
“峰儿，你等下带人去采购一些寝具，然后让衙门把人集中到学堂来。”
“是！”林峰应道。
“老头子，进城的人怕不是有好几百，咱们这里能安置得下吗？”林夫人问道。
闻言，林老叹道：
“晚上让学生们挤挤，把房间让老弱住，年轻的就在餐桌上将就一下吧！”
“这样总好过露宿街头！”
林峰见事情没有转折了，匆匆吃完手上的包子，再拿上两个油饼就出门了。
林夫人叮嘱几句，随后深深叹了口气：
“哎……也只能如此了！”
说着说着，忍不住抱怨道：
“朝廷也真是的，一下抽调这么多人，这让百姓们该怎么活啊！”
“再苦能苦过前朝？”林老瞥了眼妻子，随后作出分析。“除了极个别家庭，一般人家还是能挺过去的。”
“只是咱们临武有青山在，还开了个头，让大家都想进城打工。”
“不然，在家种些田地，饿是饿不死人。”
“怪我咯！”王青山无语道。
“也不是怪你，只是就事论事。”林老难得点赞一回。“这件事上你做得很好，因为猎户不比农户，缺少壮丁就很难讨生活。”
“可是农户不一样，家里缺上一两个壮丁，还是有壮丁干农活，再有妇孺帮衬点，影响不是太大。
但她们想着你能安排其他人，也想过来蹭蹭，毕竟打工还是比务农强。”
“这就是人性，不患寡而患不均！”王青山非常认可。“要是我一开始不放开口子，就没有这挡子事了。”
“像去年一样，只按要求和需求招人，坚决不为别人破例。被拒绝的人多了，形成一种规矩了，就没有人有话说了。”
“你不能有这种思想，做人还是需要有一定的社会责任感。”林老批评道。“还要有‘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胸怀！”
“呵呵！”王青山再次无语。
反正他是没这个胸怀和觉悟的，那样太累！
又闲聊了大半个时辰，林峰回来了，同来的还有石县令。
一番客套，林峰汇报道：
“爷爷，城里的寝具收购完了，但还是不够。”
“有多少？”林老抬眉问道。
“只有几十套，而城里的妇孺，据石县令所说，怕是接近六百人了。”林峰如实回道。
“这么多？”林老惊讶道。
“只多不少！”石平给予肯定。“我也是为此事而来，想跟您们商量个两全之策！”
王青山猜到他不安好心，插科打浑道：
“直接用稻草取暖呗！”
“等天晴后，再派衙役把她们遣返回家。”
“这时节，正是播种的时候，可耽误不得。”
“嗯！不管怎么说，粮食的事是最大的事。”林老沉吟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她们不听劝啊！”石平故作苦笑。
其实，造成现在的局面，有一半是他的功劳。
他是可以强行把人驱走的。
但他想利用这件事，联合林老给王青山施加一点压力，让其想办法把人安排好。
如果这件事做好了，那他的履历会添上一笔浓厚的色彩，以后的仕途将会更宽广。
毕竟，人家辖区都忙着维系住生产和民心都会精疲力尽；而他若是稳中有升还游刃有余。
相比之下，孰强孰弱，自然一目了然！
“您老若是不信，待会那些人过来，可以亲自问问。”
“如果实在没有好的办法，那只能使用武力遣返了。”
话已至此，林老没别的办法，该问的他早就问过，这种事问不出什么来。
无非就是怎么可怜怎么说，能搏取到同情最好。
反正来得大多数是妇孺，在这种不是农忙的季节，耗也耗得起。
所以，在这件事上，他不想要求王青山做什么，不然只会有更多人跟风而来。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衙役们领着一批批妇孺来到学堂。
林老把人全部往食堂带，所幸食堂够大，容下几百人没什么问题。
林茵看到大部分人冻得牙齿打颤，身体不停打颤，眼眶微红的说道：
“爷爷，这些人好可怜啊！浑身都冻得打摆子。”
“嗯嗯！我刚才看到好多人在看见屋檐下的肉时，都忍不住咽口水。”王小雪附和道。
“外婆，咱们帮帮她们吧！”孟蓉向林夫人撒娇道。
林老虽然知道这些人是抱着占便宜的心态而来，甚至被有心人怂恿而来。
但这些人真的不可怜吗？
那也未必！
不说其他，就说城里一般的家庭，都拉不下脸来干这种事。
更不会冒雨、挨冻、挨饿的来求一份工作，而且还是拖儿带女的那种。
但凡引起风寒啥的，可就是人命不保哪！
但明白归明白，侧隐之心终究还是有的。
所以，他心里有些动摇了，看向王青山欲言又止。
随后，还是觉得一切等安顿人之后再说，于是吩咐道：
“青山，你安排厨房熬点姜汤给她们祛祛寒，然后在屋檐下烧几个火堆，让她们烤烤火，把身上的衣服烘干。
至于伙食……按照学生们的伙食标准给她们做饭，伙食费我出。”
“不用这么麻烦！”王青山摇摇头。“这才几个钱，您出我出都一样，不用刻意去分个你我呵！”
随后，他又朝看一旁热闹的谭师傅吩咐道：
“刚才林老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一切照吩咐去做。然后叫你家小子去趟工地那边，调几个厨师来帮忙，还有让叶青送足够的食材过来。”
“嗯！”谭师傅点点头，就去厨房安排了。
石平趁机朝人群中的一个妇人，微不可察的递了个眼色。
见此，妇人反应过来，直接跑到王青山身前跪下，祈求道：
“王公子，帮帮我吧！我家男人被征徭役了，他家里的叔伯兄弟想要趁机吃我们娘几个的绝户，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
王青山手忙脚乱的扶起妇人，不是他不懂安慰人，实在是最好的安慰就是给人工作。
但这话不好开口，开口了就意味着责任和担子。
这时其他人也反应过来，有跪在林老夫妇面前祈求的，有跪在石平面前祈求的，呼啦啦的跪了一大片。
这？
王青山一时间手足无措的呆愣当场。
石平趁机挑明：
“王青山，现在能妥善安排好她们的人，就只有你了。”
“你也别扯什么能力有限的话，在我看来你完全可以做到，只是想不想做而已！”
闻言，王青山皱了皱眉。
石县令这是摆明了挖坑逼他，道德绑架他，这令他非常不喜。
就算他因此给大家提供就业岗位，那百姓们最感激的人也是对方。
所以，以他的个性，是不想做被人平白摘桃子的。
可……
他瞅了瞅满屋子人都带着希望的眼神看着他，苦笑一声，无奈道：
“说实话，若是铁了心要给你们提供就业岗位，甚至全县百姓乃至更多人提供就业岗位，我也能做到。”
“但是……我要冒很大的风险，不然我早就给你们安排上了，所以请你们谅解一二。”
“什么风险？”林老呼吸加重。
石平也是迫切的说道：
“只要你不是干违法勾当，朝廷和衙门是你最坚定的后盾。”
“那朝廷和衙门能让我在岭南畅通无阻吗？”王青山不屑的问道。
“你去岭南干嘛？”石平心里升起警惕。
“当然是为百姓们找一条谋生的路咯！”王青山轻笑道。
如果对方能做出保证，那就证明肯定与岭南方面有关系，那他倒是可以去岭南提炼海盐，甚至趁机顺藤摸瓜找出对方的根脚。
如果对方无法保证，他也可以把责任推回去，百姓们怪的还是对方。
石平斟酌再三，遗憾的回道：
“这个我没法保证！”
“那就没办法了！”王青山摊摊手。
林老也不插话，静等两人议论出个子丑午卯来。
可他不说话，满怀希望的众人却是嚷嚷起来。
“大人，您可以派衙役护送王公子啊！”
“岭南那边再强能强过朝廷吗？只要衙门有心，应该能护王公子周全吧！”
“就是，除非衙门不想管我们死活。”
“……”
面对众人一边倒的议论，石平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最后，无奈之下说道：
“你先具体说说去岭南干嘛！”
“本官再酌情考虑一番，看能否奏请朝廷或衙役直接护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