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横越还是去医院看了航叔,在中心医院里。在越家庄园的时候,家庭医生会道家里来,我并没有去过医院。第一次来到这里,把它作为一个现代文明来参观。
比那时候的医馆好多了,规模很大,也很宽敞。各个科室分的十分清楚,可以分流去更专业的医师那里。
“是在哪个科室呀?”
“胃癌,应该是在肿瘤科的。”
听到过这个词汇,心里猛地一紧,我也感受到了我的情绪,握住我的手,“早就说过让你不要来的,自己就可以了。”
“怎么样都说不过去,这些人是牧原留下来守卫我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走吧!应该是在后面的住院楼。”横越对着大厅门口的地图仔细研究了一下。
住院楼十分整洁,窗明几净的,我们进入电梯随着一群人向上升,我逐渐感受到一阵愁苦的气氛,连心里的好奇都压缩了不少。
“航婶,航叔的身体怎么样了?”话说出口,我忽然意识到我和横越两手空空,不由得十分尴尬。
好在西涯海民风淳朴,航婶并没有和我们多计较什么,从床边上站起来,感激地迎上前,“你们怎么来啦!不是说了吗,我们没事,不用麻烦的。”
航叔本来在床上躺着,脸上照着一个氧气罩,透明的氧气罩罩在焦黄的脸上,再配着刺啦刺啦的呼吸,感觉十分吃力。
他的手按在胃部,十分用力,但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看见我们进来,竟然也勾着脖子挣扎了两下,想要坐起身来。
“不用,你躺着吧。”我虚摁了一下,是个冷情的人,并不习惯太过亲密的肢体接触。航婶急忙走过去,帮助航叔扶了扶。
航叔已经十分瘦了,脸上的颧骨十分高耸,都快脱像了。但是两个人的情绪都非常的平稳,并没有一路走过来那种哀鸿遍野的感觉。
“这是西涯海的宿命,我们安心接受,多少年都是这样,人命如倒伏的麦子,一茬接着一茬,这些事既然已经开启,就永远不会结束,我们还是各自完成自己的安排吧”
“我的安排,我已经完成了。”航叔说完闭上了眼睛,黑瘦的脸上似乎覆上了一层安详的金光。
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这样的,如果不是心存盼念,又怎么会来到这里?
我说,“既然你信天命,那么成与不成都是最好的安排,你们安心治病,不要辜负潘圆圆的苦心。”
我刚说完,一道风风火火的人影跑进了病房,因为太急,出了很多汗,头上的刘海都打绺了。
“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爸,妈,我知道你们想什么,放心吧,我有钱,咱们有钱治病,你们不要胡思乱想。”
航婶的眼里逐渐浮现出泪光,被压制的很好的情绪忽然出现了一丝漏洞。
“圆圆,我们在西涯海待了一辈子,本来就不想过来,这次出来就是不想让你留下遗憾。我们体谅你的孝心,你也体谅一下我们的儿女之心。”
“这病情知道是无用功,但是我们配合,我们治,只是有一点,什么时候钱花完了,什么时候回家,我们不欠账。”
“钱的事你们不用操心,我们正好也想看一看,只能活到壮年的诅咒能不能破解。”
“不用了,”潘圆圆低着头,声音却带着坚强的凉意,“我自己的父母,我会想办法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我不相信会折在这个事儿上。”
潘圆圆倔得很,我和横越总不好用强的,点点头便起身离开了,航婶把我们送到门外,潘圆圆一路跟着,并没有说话。
我们站在扶梯上往下降,我看见缴费窗口前长长的队伍里有个熟悉的身影。
“越婷婷?”我回头看了看横越,“她怎么在这里?你想知道越家的结局么,如果想就上去问问。”
“我不想知道。”
我摇了摇头,正要路过她,排在越婷婷前面的妇女忽然向后退了一步,顶的越婷婷也跟着后退,踩在了我的脚上。
前面的人头都没有回一下,径直继续往前挤,风火泼辣的越婷婷居然一言不发,转过身来向我道歉,“对不起……是你,大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