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我直视他的眼睛，然后清楚的看见他万年冰山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
他落笔签字的力度划破了纸张，他顺手扔进了垃圾桶：“重新写一份，离职审批最快明天才能办完，最后再来找我签字。”
第二天，我开开心心的又进了顾安衍办公室，看着他最后落下一笔。
想当初，我毕业就来到这家公司，一开始只是一个企宣部的小职员，凭借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以及能喝倒一头牛的酒量，莫名其妙的混到了总裁助理的位置。
顾安衍不会说漂亮话，酒量又极差，在我们那是连小孩那桌都上不了的。所以平常的应酬都是我陪他去的。
然后做牛做马就是两年多，天天受吹毛求疵的资本家压迫，现在终于要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虽然但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多谢老板这些年的栽培和照顾，我也很舍不得离开，公司一定会在您的带领下，做强做大，再创佳绩。老板再见！”
说罢，我转头就想走，怕晚一步，脸上的笑容就受不住了。
“等等。”
事真多，但我还是定住了，笑的勉强。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我，语气平淡：“你结婚我就不去了，先把这个给你。”
我喜出望外，没想到还有这个意外收获，捏了捏，这个厚度感觉有大几千，甚至上万。
高兴得直接给他鞠了个躬：“谢谢老板，等您孩子满月酒，我也一定封个大的。”
公司里都在传，顾安衍是个弯的，结婚可能还要办，满月酒肯定就办不成了。客套做到了，钱又留住了，我真是个聪明蛋。
顾安衍表情有些扭曲，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冷声让我出去。
我高高兴兴的离开公司，前往我的财富基地——大茶园。
到地方后，我才知道，我被骗了。
半个山头的大茶园不假，我理想中的大产业，独立气派的工作室，先进的炒茶流水线，训练有素的工作团队，齐全完善的产业线，一样都没有。结果只有茶园，不成熟的人工炒茶设备，还有一间破破烂烂的两层小木屋。
仅有的几个员工还是一群老弱病残，在食堂打饭五十年，手抖的像帕金森的阿奶，老眼昏花到茶叶都看不清的阿公，挺着个大肚子还在炒茶第一线的大婶……
唯一的销售途径还是用三轮拉到几十公里外的镇上摆摊，一个长期合作的经销商都没有。
我把这些年存的窝囊费差不多都投进茶园搞建设，才把茶园经营得像个现代产业的样子。
结果茶园还没盈利，就要饿死了，不得已才想出在网上卖茶的想法。
除了在校大学生这个身份是编的，其他都是真的啊，也不算诈骗，我卖的茶也是市场价，质量都是好的，没滥竽充数。
躺在办公室指点江山的老板没做成，只得每天忙忙碌碌，忙着采茶炒茶包装，还得兼职客服。
03.
顾安衍没等到我回复，直接打电话过来。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些吊儿郎当的揶揄：“少奶奶？”
我干脆破罐子破摔：“被骗了，他家穷，就是经营个破茶园，我卖不出去就不给我饭吃。”
对面只有风声，混着他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晚听得格外清晰。
良久，他才沉声说：“回来上班吧。”
怎么可能回去，我都把钱投进去了，现在撒手不管不就是让钱打水漂了吗？
“回不去了，我要是离开这边，我老公就打我。”
“报警，这样了都不离？”
他的语气有些急切，感觉恨不得要拿叉车叉着我跑。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挺帅的，平时也对我挺好，我心里有数。”
他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说：“宋楚楚，你没救了。”
说罢，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可惜了，我刚酝酿好的情绪，无处施展。
准备休息的时候，手机又弹出店铺信息。
顾安衍又下单了五千多的茶叶。
我的老板啊，真是人傻钱多。
在小号琪琪的不懈努力下，我还是卖出了不少茶叶的。当然，大部分的营业额还是顾安衍提供的。
不能死磕一条路上，我的产业必须与时共进，扩大市场面，我决定直播带货。
请专业的主播，太贵，我手下那几个员工又不行，我只能自己上，管他呢，掉马就掉马吧，面子没有钱重要。
购置好直播设备后，我开始直播首秀。
为了让直播间有点人气，我把直播预告发到了琪琪的朋友圈里。
我举着不同的茶叶对镜头一一介绍，说得口干舌燥，才凑近看评论。
评论大致分为三类，第一类是让主播穿黑丝的，一类是让主播擦玻璃的，还有一类是让主播穿黑丝擦玻璃的。
没一个观众关注茶叶的。
我两眼一黑，差点就要找速效救心丸。
突然有个人刷了个热气球，还留了言。
我凑近念出来：“主播穿黑丝我就买。”
我在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行性，就又看见一个id用户一串数字的新用户刷的一个保时捷，并留言：别穿。
我眨巴着眼睛，在想这是什么情况。
一开始刷热气球的大哥又连刷了好几个嘉年华，留言：那擦个玻璃。
我粗略的换算了这几个嘉年华的实际价值，蹭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
擦玻璃是吧，我可以会。
我把手机角度上调，就看见满屏的特效，保时捷大哥刷了七八个浪漫城堡，好像是最高一级的礼物。
特效闪完，我才看见我亲爱的榜一大哥的留言：别擦。
我从善如流的坐下，我听榜一大哥的。
榜二大哥没声了，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我一一谢过礼物，也下播了。
首秀结算，茶叶一包没卖出去，礼物赚得盆满钵满。
为了做一个称职的带货主播，我开始潜心专研榜单上的热门直播间。
明星带货，我没那个知名度，用福袋留住观众，我没那个钱，请经销商拿折扣薄利多销，我没那个人脉……还有擦玻璃主播，昨天在镜子前扭了一下，发现不是每个人都能吃上这口饭的。
最后，我选了一种最合适的直播路线——苦瓜大队。
多亏了在顾安衍那里胡说八道得的灵感，我快速的写好直播剧本。
经过那天榜一大哥和榜二大哥的热情支持，我好像小火了一把，今天的直播间比第一次直播多了很多人。
为了贴合人设，我还翻出了一件年代久远的衣服，土里土气还皱巴巴的的。
一开始，我像第一次直播时一样认真介绍各类茶叶，生意依旧惨淡，只有寥寥无几的几单。
看着直播间人数逐渐稳定，我也开始进入状态。
我把茶叶都放下，开始抹眼泪，还不忘偷瞄弹幕反应。
“各位姐姐妹妹，本来我不该说的，但是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你们老公也这样吗？呜呜呜，结婚前说的海誓山盟，一辈子对我好，结婚后就变了，又不干家务，又爱瞎指挥。”
“我一天要采茶炒茶，又要割草喂猪，还得回家给他煮饭，整天累死累活的，他还觉得我做得不如隔壁二狗家媳妇做的好，呜呜呜。”
哭也是个力气活，我借着擦眼泪的间隙，歇会。
顺便瞅了眼弹幕，果然，不少人和我共情，纷纷赞同我的说法。
“我就想赚点辛苦钱，在婆家也能硬气一点，有钱才有话语权，姐妹们你们说是吧。”
榜一大哥又刷了几个嘉年华，看来榜一大哥不喜欢喝茶，只刷礼物。
我看着后台信息，已经卖出几千单了。
果然啊，直播带货真赚钱，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当网红。
我正准备谢谢各位姐妹们的理解支持，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整个屋子找不到一丝亮光，吓得我赶紧找手机开手电筒。
破地方，破屋子还停电了。
打电话给电工，电工师傅说太晚了，我这又偏，只能明早来修。
有灯还好，一停电，想到这片地方只有几户人家，离得又远，我还是有点怕的。
手机响的时候把我吓一跳，绝对安静的环境，一旦发出声响就真的很吓人。
是顾安衍的来电。
这个时候有人能陪我聊聊，对我而言，真的是救世主。
刚把手机放近耳边，就听到顾安衍清冷又着急的声音问：“你还好吗？”
我还以为他大晚上打电话来夸我茶叶不错呢，有些奇怪：“我能有什么事？”
“直播。”
“你还看我直播？”更新奇了，我还以为顾安衍的世界里只有工作赚钱：“山里突然停电了，直播就断了。”
他叹了口气，语气无奈不解：“宋楚楚，何必呢？”
从来没有听过他那么温柔的声音，我有点困，脑子也逐渐不清醒，还沉浸在直播剧本里：“没办法，孩子都有了，凑合过吧。”
电话什么时候挂断的，没印象了，只记得我睡得格外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