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地洞之中,郁明吐出一口血,抬起酸软的胳膊费力的推了推旁边的两人,破碎的结界重新化作天地灵气缓缓散去,最先醒来的是那个怪人,他肩膀动了动,缓慢的从地上撑起身体,郁明爬过去,咬着牙帮他坐起来靠在石壁上,仅仅是这么简单一个动作就耗尽了他积攒下来的力气,两个人并肩靠在石壁上喘气,怪人咳嗽两声,把咳出来的淤血吐到一边,嗓音沙哑:“你这凡人小子……倒真是有一手,我之前倒是小瞧了你。”
郁明哼笑一声,没理他的话,勉强觉得身上有点力气了后又去把张小狗抱过来试图叫醒他,可郁明拍了拍张小狗的脸,又喊了几声他的名字,小孩却半点没有醒来的意思。
怪人从旁边身处一只手来,有些扭曲变形的手指随意在张小狗腕脉上搭了一会儿就缩回去,道:“没事,小孩子抵抗力弱晕过去了而已,你让他睡一会儿自己就醒来了。”
怪人虽然奇怪,但是郁明认为在这方面他可以相信他的判断,有怪人这一句话在他心中的慌乱才消散,松了口气,将小狗儿放到一边。
“小子,你究竟是怎么扛过来的?”怪人又咳嗽几声,恢复了一点力气,头往后仰靠在石壁上,问出心中的疑问:“虽然那一击若是在我全盛时期根本连看都不值得看一眼,但对你这个凡人来说却是致命的,你是怎么扛过来的?我设的那个结界可没那么大的能力。”
郁明并没有隐瞒的意思,他抬手很随意的在空中画了几笔,灵气顺着他的指尖轨迹在空中流淌汇聚,丝丝缕缕附着在指尖划过的轨迹之上,在空中凭空形成一个灵光流转的精巧符文,与怪人画过的结界符文一般无二。
郁明指尖一转向怪人一指,符文随即落入怪人胸口,在怪人周围形成一个淡黄色的结界,与怪人不得不耗费部分血液才勉强设下的淡红色结界不同,这个结界完全借助周围丰沛的土属性灵力凝结而成,郁明自身没有半点灵力,这些灵力也不是他的,而是周遭无主的天地灵气。
怪人看着自己周围光芒闪烁的结界,明显比他之前设下的那个还要结实不知几倍,他惊讶:“你学会了?”
郁明:“不是你说的要教我吗?”
怪人:“……我就那么一说,谁曾想你真的看一遍就会?”
“那你现在后悔教我了?”郁明道。
怪人:“……那倒没有,区区小术而已我还没那么小气,我不过是惊讶,你这凡人资质当真不错,不,岂止是不错,甚至可以称你一句,一代天骄。”他是什么身份的人,出自他手的符文再简单能简单到哪里去,单凭郁明只看一遍就能记住并且丝毫不差的画出符文这一点,就远超众多仙门弟子了。
怪人像是打量什么新奇东西一样上下打量郁明,怪笑道:“没成想,我随便碰见个凡人都是天纵之资,看来我当真是大气运者。啧啧,你们凡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哎,后福,你觉得自己是个什么福?”
后福郁明无言的看着他:“你被追杀是不是有手下叛变?”
怪人一愣,下意识就要问出‘你怎么知道’这句话,郁明在他开口之前道:“凭你这张嘴,你的手下很难不被你逼疯,忍到现在才叛变是他们最后的温柔。”
怪人:“……”
郁明当然是故意的,就是为了怼一下怪人的毒舌,说完后脑子里在一瞬间过了不下十条对方如果喷回来他应该如何反讽回去的办法,然而对方却并没有如他所想那样迅速骂回来,郁明准备了一肚子的反击没了用武之地,他回头一看,就见怪人被烧得焦黑且变形的脸居然露出清晰的沉默和些微悲伤,郁明顿时也沉默了,然后小心的道:“抱歉……我不知道你真的是被背叛了。”
怪人摆摆手,哑笑一声:“没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有什么不能提的。”
郁明虽然看不惯他的嘴贱,但当对方真心实意的伤心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心软,对自己刚才毫不留情的毒舌产生了一点点的后悔,斟酌着开口:“我方才说错了,对方叛变肯定是他的问题,跟你没关系,你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上司。”
怪人摇头笑道:“你有心了,不过用不着你来安慰我,我可没那么脆弱。”
郁明“哦”了一声,于是两人再次相顾无言。郁明不想两人在这里大眼瞪小眼,于是转头去检查张小狗的状况,身后的怪人突然开口:“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嗯?”郁明头都没有回,给他一个疑问的喉音,
怪人道:“你的名字。难道你真叫凡人?”
郁明道:“我叫郁明,沉郁的郁,清明的明。”
怪人一声笑:“好名字,我是沉绛,沉郁的沉,绛色的绛。”
郁明无语一秒:“你要是不想说你可以不说,不用编个假名骗我。”
沉绛大叫冤枉:“你这话说的,我骗你做什么,可怜我难得说一句真话你居然还不相信,我可太冤枉了。”
郁明不信:“我才说了自己是沉郁的郁,你就说自己是沉郁的沉,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怪人一拍大腿:“可不就是巧了,这说明咱俩有缘啊!”
于是郁明更加无言,不过不论真名假名不过一个称呼而已,又有什么关系,郁明道:“此地不宜久留,这里只是一个溶洞,距离地面还是太近很有可能被发现,我们必须尽快离开,你还能走吗?”
郁明一遍说着一遍脱下被炸得破烂的外衣撕成布条,用布条把昏迷的张小狗绑到胸前,怪人却没有动,反而往后靠了靠换了一个姿势:“你带着那小孩走吧,不用管我。”
郁明把张小狗绑到胸前,皱眉道:“你要是走不动我可以背你,还不到你自暴自弃舍己为人的时候。”
沉绛微笑,却毫无预兆的咳出一口血来,紧接着就是剧烈的咳嗽,大口的鲜血喷出来,像是要把自己的肺都咳出来一样,之前好不容易才勉强止血的一身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他身旁的黄土,周身气息迅速衰颓,郁明大惊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抓住对方的手腕:“你怎么了?”
沉绛一边咳血一边居然还在笑:“伤势过重危在旦夕罢了,你不必管我,赶紧带着那小孩走吧。”
郁明道:“我千辛万苦带着你逃到这里,你让我就这么丢下你走?”
“不然还能怎样呢。”沉绛道,“小郁明,这世上不是什么事都能和你心意的,现实远比想象残酷,就算你坚持带我走我也会因为颠簸死在路上,你们也会被抓住,何必呢。若是你现在走了,至少你们两个能活。”
郁明深深皱起眉,他不喜欢沉绛这个语气,好像他必死无疑一样,虽然与沉绛认识还不到两个时辰,但他总觉得这么一个嘴毒心软的家伙,不应该用这样的语气等待死亡,而应该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谈笑风云,抬掌是云收雨霁天地清明,覆掌是山河崩裂三界苍茫。他理应是那个样子才对。
郁明不愿这样的人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不管他是谁。
布条不多了,于是郁明又脱下内衫一样撕成布条,将布条一根根绑在一起,然后俯身抱起了已经无法动弹的沉绛。
沉绛惊讶,然而他现在却连反抗一个凡人的力气都没有了:“你还不死心?非得亲眼看到我因为颠簸死在路上你才甘心?小郁明,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折腾我啊?生命最后时刻就不能给我留一点临终关怀么?”
郁明不理他的贫嘴,闷头用布条把人结实的绑到自己背上,尽量小心的避开对方身上那些深得几乎把人劈成两半的伤口,并努力把人绑紧确保人不会受到太大颠簸。沉绛没力气反抗,却还有力气说话,在郁明动作的时候他兀自喋喋不休指责郁明没有人道主义关怀,他都这样了还不肯放他一个清净,非要让他死在颠簸的路上而不是安详而有尊严的离开人世。郁明被他叨叨的耳朵疼,冷漠的道:“闭嘴。”
沉绛还真闭嘴了,不过没一会儿就又开始了:“小郁明你胆儿肥了,居然敢让我闭嘴?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底被鱼骑,可怜我一世英名……”
郁明一点也不想听他叨逼叨,冷漠道:“谁说你要死了?”
沉绛道:“我都这样了你说我还怎么不死?除非咱们现在撞大运撞上一整片的灵石矿脉,或者你一脚踢出来一块万年灵髓,不然我今天真就回天乏术,毫无希望。”
“这有何难?”郁明掂了掂身前身后一大一小两个人,朝着地洞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你们这些修仙的人,不就是缺灵气吗,如果你有了足够的灵气,你不就不用死了?”
沉绛忍不住摇头笑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小郁明,想要治好我需要的灵气可不是一点半点,单凭这周围稀薄的灵气,根本不够。凡间的灵气,终究是太稀薄了。”
“灵气而已。”
郁明抬起一只手,手指随着他走动在空中划过,混杂在周围空气之中的稀薄灵气像是受到什么感召躁动起来,周遭的灵气如同铁矿石被磁铁吸引,朝着郁明的位置汇聚而来,速度起初和缓,如同涓涓细流,很快这细流便汇聚壮大成汹涌的江河奔腾着朝着郁明的方向汹涌而至,宛如天河倒卷,冥海倾斜,方圆数里甚至数十里的灵气都受到感召汇聚而来,原本稀薄至极的凡间灵气在经过不知多少倍的压缩汇聚之后,本应无色无形的天地灵气竟形成一层浓浓的雪白雾气,将周围渲染得宛若仙境。郁明伸手一拨,周遭浓厚的灵气随着他指尖动作翻涌,他偏头看向目瞪口呆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的沉绛,微微一笑:“在我这里,只要是灵气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这是郁明在十几年中自己摸索出来的又一能力,他没有正确的心法功法,不能轻松的把天地灵气转化成自身的灵力,但他却天生近道,天地灵气天然亲近他,他能通过天地灵气感知常人感知不到的世界,也能轻易的汇聚来常人难以想象的丰沛灵气,修仙界常将灵气充沛的地方称为洞天福地,因为只有充沛的灵气才能孕育优质的灵草,养育强大的灵兽,修仙者在灵气充沛的洞天福地打坐修行,也远比在灵气匮乏的地方修行要容易很多,而郁明,只要他想,他在哪里,哪里就是洞天福地,悬圃蓬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