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还是正午，可是一步跨入西京殡仪馆，却仿佛置身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让人浑身都充满了一股森然的寒意。
赵卫国的办公室在一部办公楼的五楼，从窗外看去视线可以一直延伸到大门口，若是从走廊的窗户向外看，还可以看到东南方的那处安息堂。
罗昊在走廊与办公室之间来回走了几圈，随后似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
而木萧萧却偷偷摸摸的在这办公室里采集着指纹脚印。
他们俩却是以警察的身份来的，不过来的似乎不是时候，工作人员告诉二人赵卫国去了火葬场，罗昊便提出在赵卫国的办公室等待，由于之前胡帆已经通过西京公安局打来了电话，那工作人员自然不好怠慢，便把二人领进了赵卫国的办公室，泡上茶水，随后便以有事为借口走掉了。
两人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立刻开始干起私活来。
木萧萧很快便采集完了指纹，而走廊中也渐渐响起了脚步声。
没过多大一会，一个穿着普通，微微发福的中年人便走了进来，这中年人浓眉大眼，鼻梁挺直，看起来就有一番正气，说话的声音也是铿锵有力，中气十足。
“抱歉二位，来，坐坐坐，临时有事出去一趟，市局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有什么能够帮助你们的吗？”
几人落座以后罗昊笑道，“这次来主要还是想问问一个月前那起命案的事。”
赵卫国露出疑惑的神色，“这件事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罗昊笑道，“凶犯还未落网，哪能称得上结束？”
赵卫国立刻点头道，“对对对，其实我的意思是，我们殡仪馆不是已经证实与这件事没有联系了吗？”
木萧萧冷声道，“是的，不过我们前段时间过来重新勘验现场的时候发现，安息堂已经重新装修过了，据说是您下的命令？”
赵卫国的笑容不易察觉的僵了一下，随后马上恢复正常，“没错，是我让重新装修的，毕竟出了这种事，殡仪馆虽然本来就是个晦气的地方，不过装修一下总是能有些心理安慰。”
罗昊笑了笑，“听说赵主任在出事的那晚也在安息堂附近出现过？”
赵卫国低头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这才抬起头来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别提了，这件事我本来不想说的，不过既然你们已经知道，我也只好照实说了，没错，那天晚上我的确在那附近出现过。”他苦笑道，“那天是我值夜班，其实在这里哪有什么夜班好值的？谁敢三更半夜的跑到这里来偷东西？不过因为上级要求值班待岗，我也没有办法，只好开车出来转一圈，没想到刚到那安息堂附近的时候就看到两个人像是僵尸一样的跳了进去！”
赵卫国身子哆嗦了一下，心有余悸的道，“你们也知道，这种地方不干净，我们的工作人员经常能够看到那种东西，所以我想都没想就跑了，到家以后还发起了高烧，过了三天才好。”
罗昊笑道，“你怎么能确定你看到的就是那种东西？”
赵卫国叹息道，“干我这行的难道活人和死人我还分不清吗？那两个人脸色惨白，眼睛全都闭着，哎呀，不说了，我这现在想想还害怕呢！”说着端起茶杯大喝了一口。
罗昊嘴角挂起一丝笑容，忽然拿出张丽茹和季敏航的照片递给他，问道，“你那天看到的两个人，是不是就是他们？”
赵卫国仔细看了两眼，点头道，“有点像，不，应该就是！”
罗昊道，“你能确定？”
赵卫国语气笃定，“能！”
罗昊笑了笑，问道，“这是警方第一次找你问那天的事吧？”
赵卫国怔了怔，点头道，“是的，上次问话的时候我再家修养。”
罗昊站起身，“谢谢您的合作，我们也不多打扰了，您忙吧。”
赵卫国与他们握握手，热情的道，“没关系，没关系，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问我。”
罗昊点点头，与木萧萧一起离开。
上车以后木萧萧冷哼一声，“他撒谎了，你为什么不揭穿他？”
罗昊微微一笑，“你也发现了？”
木萧萧冷冷道，“那天下着雨，本来看东西就模糊，除非他与那两个人面对面，否则怎么可能看的那么清楚？描述的那么细致？更何况你给他看的照片乃是那两个人一年前的照片，除非是这两个人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否则他怎么可能一眼就认出来？”
罗昊笑道，“不错，你说的完全正确，我可以确定，他与死者是认识的，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却不太好说，所以我才没有打草惊蛇。”
木萧萧问道，“那下一步呢？”
罗昊道，“下一步当然就是查查赵主任与这些受害者的关系了。”
很快，胡帆的工作又多了一条，这位光荣的人民卫士此刻简直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一直到了晚上七点才把罗昊需要的资料收集妥当，回到宾馆的时候更是已经八点多。
胡帆进门以后直接把一摞厚厚的资料砸到了罗昊身上，自己则亟不可待的烧水泡面。
罗昊花费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将资料看完一遍——这还是他过目不忘的功劳——只是与他预想中的完全不同，所有的资料都显示出了一个答案，每一个受害者都与对方毫无关系！
胡帆在一边冷嘲热讽，气愤难当，“废了老子一下午的时间，结果你小子就给我个毫无关系的说法？有没有搞错？”
罗昊却并没什么失望的神色，反而很高兴的道，“这正好说明了咱们的思路走进了误区，也证明我当初的判断完全没错，凶手果然是绕开了警察的办案模式！”
胡帆眨巴眨巴眼睛，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好问道，“你啥意思？”
罗昊道，“通过这些资料显示，这些人完全没有半丝联系，没有去过同样的地点，没有见过同样的人，没有去过“夜阑珊”，没有和小梅联系过，所以能够把这些人联系在一起的只有一样！”
胡帆的气息陡然加重，沉声道，“是什么？”
罗昊一字一顿的道，“出租车！”
胡帆目瞪口呆，“你扯淡呢吧？”
罗昊冷哼一声，“我问你，季敏航和张丽茹的死亡现场是谁发现的？”
胡帆道，“活大胆。”
罗昊道，“没错，可是你不觉得他发现的过于巧合了？安息堂又不是便利店，哪有说进就进的？别忘了他说过，出租车司机也是讲究忌讳的，你愿意因为一个好奇就深更半夜的跑进安息堂？而且他还认出了第二起案子的受害人，就算他那天的客人少，可是为什么对这个女人记的如此深刻，已经过了一个月连对方的身高体型都记得，还特别注意对方戴了一个镯子，这种事不是没可能，可是你看他像是那种过目不忘的人吗？”
胡帆哑口无言，只是他想了想却说道，“那赵卫国呢？”
罗昊笑了笑，“记得赵卫国的本名是什么吗？”
胡帆切了一声，“我记那个干嘛？”
“靠！”罗昊不满道，“你还真是当上甩手掌柜了，他本名叫赵玉国！想起什么没有？”
胡帆愣了愣，忽然眼睛一亮，失声道，“赵玉清？！”
罗昊打了个响指，道，“不错！”
胡帆深深的吸了口气，语声有些激动起来，“你的意思是？”
罗昊道，“那条把所有事情连起来的线，不是要在受害者当中找，而是要在凶手当中找！这就是隐藏起来的那条针对破案模式的线！”
胡帆颤抖着点了根烟，随后快速的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喂，何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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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的没错，赵玉清是赵卫国的妹妹，而且我们还发现了另一个你想象不到的线索。”
胡帆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口齿不清的说道。
“什么消息？”罗昊顶着两个黑眼圈无精打采的问道。
此刻还不到早上六点，昨晚胡帆打完电话就走了，直到半个小时前才回来，只是刚回来就把罗昊拖出来吃早饭。
胡帆兴奋的道，“赵玉清半年前曾经怀过孕！”
罗昊愣了愣，诧异的道，“活大胆被人带绿帽子了？”
“毛线！”胡帆冷笑道，“那个活大胆根本就没毛病，那孩子是他们的，不过因为一起意外孩子没有了，而赵玉清落下了毛病，导致以后再也不能生育！”
罗昊皱起眉头，猛然想起季敏航的资料，上面有有一句是“劳教一年，目前取保候审”，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神智也清醒了不少，“这起意外莫非是？”
胡帆却是诡异的一笑，“你以为这起意外是季敏航干的？错，是张丽茹！”
罗昊沉默了半晌，喃喃道，“可是张丽茹并没有不良记录。”他忽然眼睛一亮，叫道，“我明白了！”不顾胡帆诧异的表情，罗昊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眼中全是慑人的寒光，“查！查那些受害人的微信号和微博号，看看赵玉清出意外那天他们都在干嘛！”
胡帆被罗昊眼中的寒光吓了一跳，不过他马上道，“那你呢？”
罗昊眯起眼睛，“我？我要去所有受害人的家里走一趟！”
三个小时后。
“半年前赵玉清怀孕六个月，有一天她在市医院做完体检后与人起了争执，结果不但被人推倒了，还被狠狠的踢了几脚，与她起争执的人就是张丽茹！而两人起争执的原因只是因为赵玉清踩了她一脚！至于其余的受害人，那天都在医院，不过他们没有一个人进行劝阻，反而全都在拿着手机拍照！”
罗昊一边讲一边露出不耻的表情，咬牙切齿的道，“这群在网上说着冠冕堂皇话的家伙，全是衣冠禽兽！”
“而张丽茹事后通过一个律师找了一个替死鬼，那人就是季敏航！不过两人都是通过律师联系，所以并没有过接触，直到一个多月前，季敏航终于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得到了张丽茹的地址，季敏航以此为威胁，敲诈张丽茹。”
“张丽茹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不但在小越南那里给季敏航买了毒品，还付了一万块给他。张丽茹本以为季敏航经过这次能够满足，可是她完全不知道瘾君子的欲望就像是无底深渊，绝不会有满足的一天，尝到了甜头的季敏航更是把张丽茹当成了摇钱树，反而再次对她进行了勒索，也可能正是这个时候，张丽茹对季敏航起了杀心。”
“而帮助张丽茹达成这个愿望的就是赵卫国！”
“那么张丽茹是怎么认识赵卫国的呢？又是谁帮助季敏航找到了张丽茹？这当中缺了十分重要的一环，但如果这是一个与赵卫国、张丽茹、季敏航之间全都有关系的人那就简单了！所以这个人正是那个开出租的活大胆！”
“活大胆因为丧子之痛早就对两人起了杀心，他又是出租车司机，所以有大把的机会和时间与两人接触，这才能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活大胆先是摸清了张丽茹与季敏航的生活规律，然后为季敏航提供了张丽茹的地址，作为中间人给两个都心虚的人穿针引线，那天晚上，由两人都信任的活大胆以交易为名，将他们拉到了殡仪馆，在安息堂里先杀掉了季敏航，而后再折磨死了罪魁祸首的张丽茹！然而活大胆的复仇欲望并没有得到满足，他还不解恨，他要把所有那些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全都杀掉！”
罗昊从衣兜里掏出了几个窃听器与遥空录音机，接着按了下开关，那录音机中马上传出了诡异的婴儿啼哭声。
“这个世界上，心中无愧的人活的自然坦荡，可是心中有鬼的人一旦听到自然是心神不宁！而活大胆就趁机用这个机会接近其余的人，他所用的方法我猜无非是法师驱鬼那一套，可是那些人早就被折磨的心神不宁，自然是如鱼入网！他们殊不知活大胆早就在准备谋害他们的地方做好了布置，吓的他们连动也不敢动，只能任凭宰割！”
罗昊这一番分析有理有据，丝丝入扣，听的胡帆和木萧萧目瞪口呆。
不过很快木萧萧就发现了其中的漏洞，“可是活大胆不是说第二起案件受害者那晚也在•••”她说道这里忽然住嘴，因为直到这时她才认清一个问题，如果活大胆真的凶手，那么他还会说实话吗？
胡帆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你的分析很有道理，把对方的杀人动机和犯罪手法都讲述出来了，可是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现场，现场为什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罗昊道，“这个更简单！因为那里根本就不是第一犯罪现场！”他冷笑道，“你们的法医之前的分析完全错误，我也错了，活大胆他们是先活活将对方放血，让这些人一点点的体会生命流逝感觉，这才让他们的肾上腺激素过度分泌，产生了吓死或疼死的假象，随后把这些人分尸，再进行抛尸，这才没有留下痕迹！”
胡帆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随后却摇头轻叹了一声。
木萧萧也是神色黯淡。
罗昊的分析虽然还有诸多漏洞，可是已经于乱麻中抽出了那根主线，是否正确他们自然一听便知，其余需要做的便是反证罗昊的话即可，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断送了十几条人命的原因竟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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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调皮中带着几丝和煦，犹如少女的发丝，温柔、撩人。
罗昊就在这样的美好的早晨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电视上正在播放着2.13特大碎尸案的破获情况，主持人正在异常兴奋的报道案件始末。
随手关上电视，罗昊用力伸了个懒腰，忽然觉得阳光有些莫名的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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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西京国际机场。
方子涵带着商琴给罗昊和胡帆送别。
此时的西京春光正盛，生机勃勃，机场中更是来的多，走的少。
方子涵先是与胡帆握握手，“胡警官，这次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胡帆这三天里与罗昊一起跟着方子涵痛快的在西京游玩了一通，而且还在对方帮助下找到了那个打何道明小报告连累了他们的小人，痛揍一顿解了恨，所以很是承方子涵的情，闻言笑道，“方老板过谦了，我还得谢谢你不辞劳苦陪着我们领略这西京的风土人情呢！”
方子涵哈哈大笑，“我这个人小气的很，以后少不得去东远叨扰你。”
胡帆道，“尽管来，我这笔奖金可就留作方老板来老东远的消费了，哈哈哈哈！”
几人笑了一会，方子涵说道，“胡大哥，回东远以后还请多照顾我这个兄弟。”
胡帆苦笑道，“这小子哪里用我照顾？分明是他照顾我还差不多！放心吧，罗昊若是在东远少了根头发，你唯我是问！”
方子涵笑道，“那就多谢了。”他转头看向罗昊。
罗昊也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一会，接着竟然就这样挥手作别了。
商琴在方子涵耳边小声嘀咕，“你俩怎么分别的话也不说一句？”
方子涵叹息道，“有啥可说的？万一我一开口他朝我要礼物怎么办？”
商琴不解，“什么礼物？”
方子涵还未说话，罗昊已经折返了回来，恬不知耻的道，“对了，我差点忘了，你不给我家里那四个婆娘发个红包吗？”
商琴看了一眼托运那边给罗昊买的大包小包的礼物，顿时苦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