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你怎么会在这?”
药王只觉得自己那被药草浸透的大脑有些糊涂。
罗刹门主冷笑一声,忽然问道,“张昭!你师傅的六鼎药王针一共有几枚?是否随身贴带?”
张昭小心翼翼的道,“六鼎药王针是天医门的至宝,一共只有十三枚,都是由师傅贴身携带的。”
罗刹门主看向药王,“药王,能否看看你的金针数目?”
药王心头不妙的预感越来越严重,只是事已至此,只好从贴身衣物中掏出一方扁平的银匣。
银匣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排金针,只是,最左边却少了一枚。
药王只觉得一股凉气顺着脚心直接冲到了天灵!
恰在此时,一声震天的哀鸣响起,“小五!”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犹如铁塔般壮硕的大汉正抱着在门口死去的年轻人大声哀嚎。
就在这时,那大汉忽然恶狠狠的看向了药王,“药王!我铁塔门与你何怨何仇?我王震又与有何仇怨?你竟然对我弟子下此毒手!”
药王本就木讷,此刻明知自己被冤枉,却不知怎样辩解,只是一味的道,“不是我•••不是我••••”
王震跨前一步,恶狠狠的道,“你以为我没有听到方才那些话吗?还有!你说你大会后一直在给莫黑豹疗伤,可你为何在夜半十分出现在大厦外面?”
罗刹门主眼睛一亮,看向王震,“你说什么?你今晚见过药王?”
王震一脸悲戚,“不错!就在半夜,我亲眼看到药王穿着一身夜行衣在对面大厦!”
罗刹门主转头看向张昭,“张昭,你师傅今夜到底处没出去过?”
张昭一脸惊恐,小声道,“这,师傅一直在单独给莫帮主疗伤,我也不知道••••”
药王不可置信的看向张昭,浑身颤抖的道,“你——”
他最后一句话却是永远也说不出来了。
一直白皙有力的手掌缓缓从药王背后抽回,药王无力的张了张嘴,最后,一头栽倒在地上。
罗刹门主吃惊的看着手掌的主人,“宇文邪!你干什么?”
宇文邪笑嘻嘻的道,“既然已经知道他是凶手,那还留着做什么?”
他看了一眼神色惊恐的张昭,眼神中闪过一抹欣赏之色,这才继续说道,“药王为了一己之私残害武林同道,实在是死有余辜,诸位莫非觉得我做错了吗?”
张昭恰在这时跪倒在地,抱着药王的尸体痛哭道,“师傅!师傅,徒儿早就劝过你,多行不义是要遭报应的呀!你为什么不听啊!师傅!”
宇文邪面色阴冷,“张昭,看来你早就知道了?”
张昭立刻面色大变,神色惶急的道,“不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哼!”宇文邪冷哼一声,“念在你还有几分良知,带着你们天医门的人快滚吧!”
“是是是!”张昭点头不暇,当下抱起药王的尸体就走。
眼看着这事就要告一段落,突然一个身材壮硕、面目憨厚的年轻人走出人群拦住了张昭,笑眯眯的道,“张兄别急。”他看向一众房间内的武林前辈,“诸位恕罪,只是在下还有一事不明,不知各位能否赐教?”
宇文邪脸上的笑容早在这人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消失,此刻他忽然眯起眼睛,开口道,“罗昊?你有什么不明白的?”
明明是宇文邪在问话,罗昊却偏偏看向了罗刹门主,“门主,据我所知,贵派有一把传承久远的神兵吧?”
罗刹门主眉头微皱,“不错,我门中的霸王枪无人不知!”
罗昊语气上忽然带了三分凝重,“好,若是门主用霸王枪杀了人,可会把兵器丢在尸体上?”
这一番问话虽然是对着罗刹门主,可是在场其他人哪个不是人精?只不过是方才被罗刹门主与宇文邪的雷霆手段惊呆了这才没有反应过来,此刻听到罗昊的话立刻心思电转,全都看向了罗刹门主。
罗刹门主此刻心里简直比吃了黄莲还苦,以他的智慧又怎么会看不出药王是被冤枉的?按照他本来的想法如此不遗余力的打击药王只是为了立威,待得让所有人认定凶手是药王后,自己再想个理由保下药王,让天医门一脉在选举武林盟主的时候作为自己的助力,待得自己夺得盟主一位再为药王平冤,这样一石二鸟,于自己的声望无疑有着莫大好处,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宇文邪竟会直接出手杀了药王!这一刻面对罗昊的问话,他只能做出一副悲痛不已的样子,痛心疾首的道,“罗老弟所言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引出陷害药王之人,可是万万没有料到宇文邪竟会突兀出手,唉!是我害了药王啊!”
随着他这段话的说出,众人的目光马上又看向了宇文邪。
宇文邪此刻已经恨死了罗昊,若不是罗昊突然问出这句话,在场之人都装装糊涂这事自然就过去了,可这话一旦挑开了,那就不是随便搪塞就能过去的!当下他马上看向张昭,一脸怒色,“张昭!到底是怎么回事?”同时传音入密道,“别怕,你把这事担下来,我会保住你的。”
张昭早就被这突然出现的变故惊呆了,一听到宇文邪传音入密的话语,立刻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马上高呼道,“我•••我也是被逼的啊!药王不死,我就当不成门主,我••••”
“混账!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宇文邪怒吼一声,眼神中杀机一闪,忽然抬掌对着张昭拍去,“我这就替你师傅伸冤!”
“砰!”
一声闷响。
宇文邪只觉得自己的手掌拍在了一块合金上,竟被那反震的力道震的自己掌心微微一麻。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罗刹门主竟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张昭身前。
“宇文兄何必着急出手呢?”罗刹门主的声音中透着三分怪异,“你先杀药王,再杀张昭,难道是想把整个天医门都杀光不成?”
宇文邪面色不变,只是干笑道,“我只不过是一时气愤而已,门主未免想多了。”
此时早就被吓呆的张昭忽然猛的跳了起来,指着宇文邪不可思议的大叫道,“宇文邪!你竟然出尔反尔!”
宇文邪面色一变,猛然向前迈出一步。
罗刹门主却在这时横跨一步将张昭严严实实的挡在了身后,一反之前的肃然神色,笑眯眯的道,“难道这事和宇文兄还有什么关系不成?”
张昭大声道,“不错!就是宇文邪指使我嫁祸——”他一句话还未说完,便陡然发出一声惨叫!
罗刹门主诧异之中回身一看,只见张昭的脖颈已经被人拗断,此刻正缓缓向着地面倒去,而出手的,竟是罗昊!
眼看着所有人都用一种诧异的神色看向自己,罗昊竟还能笑出来,“诸位,这人欺师灭祖、丧尽天良,临死还要嫁祸宇文盟主,实在是该死!”他忽然看向罗刹门主,“门主以为呢?”
罗刹门主脸色数变,忽然笑道,“不错,罗小兄弟杀的好!”
宇文邪此时却冷笑起来,“你既然知道他是在嫁祸于我,就不该杀他!”他冷笑一声,“我宇文邪行的正坐得直,莫非害怕被人诬陷不成?”
罗昊笑道,“宇文盟主自然是不怕的,不过这人真真的是个祸害,留之无用,不如及早杀了,况且时间还早,莫要因为他扰了众位前辈的休息。”
“哼!”宇文邪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罗昊继续说道,“天医门出了这等祸事,实属不幸,明天的大会怕是不能参加了。”
宇文邪面色微动。
罗刹门主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随后叹息道,“只怕是的。”
罗昊又道,“此间事情已了,不如就让在下把药王的尸身交还天医门,也好让药王及早入土为安。”
罗刹门主点点头,“有劳罗兄弟了。”
药王含冤而死,门下弟子必然群情激愤,这时候无论谁都不想去触天医门的霉头,罗昊愿意将这事承担下来,正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眼看着事已至此,众人都不免有种兔死狐悲的感慨,当下都不再逗留,纷纷散去,只有武道盟留下几个弟子负责处理满屋子的尸体。
不提罗昊如何去向天医门交差,只说罗刹门主回到自己房间,左思右想下总觉得有些不对。此刻天光已经微亮,海面上泛起了一丝柔和的鱼肚白,罗刹门主登高望远,隔着窗子远远的看着海面,忽然眉头一皱,低喝道,“沙烈!”
门外立刻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弟子在。”
罗刹门主道,“进来说话。”
房门打开,一个左手负在身后,肤色黝黑,皮肤粗糙的年轻人不急不缓的走了进来。
罗刹门主回头看着这个年轻人,眼中忽然出现了一种欣慰之色,所有人都以为骆三都才是罗刹门中最有潜质的弟子,可是只有罗刹门主才知道,他这关门弟子沙烈的武功,早在三年前便已经超过了骆三都!至于秉性韧劲,更是不知道超出了骆三都多少!
沙烈看到罗刹门主的时候,木然的眼神中忽然充满了敬佩的神色,然而却只对着罗刹门主微微欠身,这连行礼都算不上。
罗刹门主面上却并无愠色,眼神反而落在了他背负的左手上,过了片刻忽然道,“你看罗昊这人如何?”
沙烈沉思片刻,这才说道,“很强。”
罗刹门主笑了,“你倒很少有夸人的时候,他比你如何?”
沙烈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道,“他比我强。”
“哦?”罗刹门主脸色露出一丝诧异之色,“你不是他的对手?”
“是!”沙烈的语气异常平静,“我虽然不是他的对手,但我能杀他。”
罗刹门主又笑了,他忽然改变话题,“你已经看过辛自简出手,他比我如何?”这话问的不免奇怪,须知沙烈已经承认自己的武功还比不得罗昊,只是虚天境而已,罗刹门主与辛自简都已经是先天境的人物,这境界的人物外人根本无法揣度,又谈何评判?
沙烈沉吟许久,这才缓缓说道,“您若能捱过他五十招,胜的一定是您!”
罗刹门主面色微变,继续问道,“我比宇文邪呢?”
沙烈道,“邪道盟的武功历来诡变阴毒,您的武功却是堂皇霸道,二者相争,该是两败俱伤。”
罗刹门主沉默片刻,忽然笑道,“我相信你的眼力,不过你终究还是年轻,说错了一点。”
沙烈面色不变。
罗刹门主道,“阴毒诡变的武功练的久了,未免缺了血性,单纯打斗,我们两人半斤八两,若是生死相拼,他死定了。”
沙烈垂首道,“是,弟子受教。”
罗刹门主点点头,“今天无论出现什么变故,切记不要离开我太远,你先回去吧!”
沙烈立刻走了出去。
罗刹门主却转身走到茶几前,泡了一壶清茶。
茶刚泡开,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罗刹门主微微一笑,朗声道,“是罗老弟吧?请进。”
房门推开,果然是一脸笑容的罗昊。
罗刹门主将一杯茶推到对面,对着罗昊道,“清晨喝一杯清茶,有助醒脑。”
罗昊立刻走到茶几旁将那杯清茶一饮而尽,这才笑道,“门主早知道我会来?”
罗刹门主大笑道,“你若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
罗昊也笑了起来,“门主可是想问我为何要杀了张昭?”
罗刹门主摇摇头,面色有些难看,“张昭只不过是一条被人使唤的狗而已,他的死活并不重要。”
罗昊眼中忽然闪出一丝莫名的光芒,“只怕他不只是一条狗,还是一条被别人拐去的狗吧?”
罗刹门主眉头一挑,诧异的道,“你怎么知道?”
罗昊笑而不语。
罗刹门主叹了口气,“不错,张昭的确是我打入天医门的暗子,不过他却被别人收买了。”
罗昊道,“这个人自然就是宇文邪。”
罗刹门主点点头,“但我却并不明白,宇文邪为何要嫁祸药王?”
罗昊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当一个人去害另一个人的时候,我所能想到的两种可能性,一种是仇恨,而另一种,就是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