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的夜风带着几分凉意，吹拂着世德焦虑的面容。回到营地后，他立刻召集所有人，昏黄的油灯下，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老虎，你和文化带着兄弟们去南边打听一下，看看最近边境有什么动静，尤其是关于军队调动的消息，越详细越好。”世德语气沉稳，却掩盖不住内心的一丝焦灼。
罗老虎不情不愿地站起身，粗声粗气地说道：“大哥，咱们跟他们拼了就是，干嘛还要受他们的气？三天，三天能打听到什么？我看还不如……”
“闭嘴！”世德厉声喝止，锐利的眼神扫过众人，“我们已经金盆洗手，不再是过去的土匪了！贩毒害人害己，绝不能做！”
罗老虎还想反驳，却被师爷用眼神制止了。师爷走到世德身旁，压低声音说道：“大哥，老虎说得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三天时间的确太短，我们对边境的情况一无所知，就算兄弟们都散出去，也未必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世德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不愿轻易放弃。“尽力而为吧，就算只有一丝希望，我们也要争取。”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师爷，你跟我去一趟老李头那里，或许他能提供一些线索。”
师爷点了点头，他知道世德口中的老李头曾是边境一带的“消息通”，或许能帮上忙。
接下来的两天，世德和师爷四处奔波，却始终一无所获。眼看期限将至，罗老虎的抱怨声也越来越大。
“大哥，我就说没用的，你还不信！”罗老虎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杯一阵乱颤，“咱们干脆……”
“你想干什么？”世德猛地站起身，怒视着罗老虎，“难道你想带着兄弟们一起走上绝路吗？”
“绝路？跟着你才是绝路！”罗老虎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世德，“我们跟着你出生入死，到头来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凭什么还要听你的？”
“你……”世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罗老虎的手指颤抖不已。
“够了！”师爷站出来大声喝止，“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要内讧吗？难道真想让毒贩看笑话吗？”
师爷的话让世德和罗老虎都冷静了下来，两人各自沉默，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我去安排一下，明天一早出发。”世德无力地摆摆手，转身走进了房间。
师爷看着世德落寞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走到罗老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老虎，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放心，大哥一定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罗老虎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眼神闪烁不定。
深夜，世德独自一人坐在篝火旁，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这两天他几乎跑遍了附近所有村庄，却始终找不到黑老大想要的信息。他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明天天黑之前还没有结果，等待他们的将是黑老大的报复。
“大哥……”吴文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犹豫，“我……我们……”
“你想说什么？”世德转过头，看着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兄弟，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我们……我们觉得……”吴文化支支吾吾，不敢直视世德的眼睛。
“你们觉得什么？”世德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样。
“我们觉得……觉得老虎说得对……”
“什么？！”世德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吴文化的衣领，怒吼道，“你再说一遍！”
吴文化吓得浑身一颤，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们……我们不想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我们……我们……”
“你们想干什么？”世德的眼中充满了血丝，仿佛一头受伤的野兽。
吴文化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我们……我们想……想……”
“想加入黑老大，一起贩毒？！”世德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山林间炸响。
吴文化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默认了世德的猜测。
“你们……”世德松开抓住吴文化的衣领，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而绝望。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兄弟，竟然会背叛他。而更让他感到心寒的是，这并非个例。他注意到，在吴文化身后，还站着几个同样面带愧疚和挣扎的兄弟。
“还有谁？”世德的声音嘶哑而无力，却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没有人回答，但沉默，却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死寂，像一块巨石，沉沉地压在众人心头。篝火噼啪作响，仿佛在嘲笑着他们的怯懦和背叛。世德无力地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语气中充满了疲惫和失望。
第二天清晨，山间的雾气还未散去，世德就召集所有人，准备出发去与黑老大见面。他强打起精神，安排着最后的任务，然而，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些兄弟的眼神躲躲闪闪，以往的服从和尊敬被一种陌生的情绪所取代。
“二狗，你带几个人去东边山头守着，一旦发现可疑的人，立刻回来报告。”世德对着一个身材瘦小的年轻人说道。
二狗低着头，含糊地应了一声，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干脆利落地执行命令，而是站在原地，不安地搓着衣角。
“怎么了？”世德眉头微皱，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大哥……”二狗犹豫了一下，瞥了一眼站在人群中的罗老虎，低声说道，“我……我想跟着老虎哥……”
“什么？”世德心中猛地一沉，他明白，自己的担忧变成了现实。
“大哥，你就别逼他们了！”罗老虎大步走到世德面前，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个丧家之犬一样，跟着你，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世德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冷冷地看着罗老虎：“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太胆小了！黑老大给了我们机会，我们为什么不抓住？”罗老虎环顾四周，大声说道，“兄弟们，你们说，是跟着黑老大吃香的喝辣的，还是跟着他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人群中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有些兄弟甚至开始附和罗老虎的话，这让世德感到无比心寒。
“够了！”世德怒吼一声，打断了众人的议论，“我再说一遍，贩毒害人害己，我们绝不能做！”
“不做？那你拿什么养活兄弟们？”罗老虎咄咄逼人地问道，“你以为凭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就能让我们过上好日子吗？”
“你……”世德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力反驳。
“大哥，老虎哥说得对……”
“是啊，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们得为自己打算……”
越来越多的兄弟开始倒戈，站在了罗老虎一边，世德孤零零地站在人群中，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
“好，好得很！”世德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既然你们想走，我绝不阻拦，但我把话撂在这里，如果你们敢碰毒品，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说完，世德转身就走，背影萧瑟而落寞。他径直来到罗老虎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给我听着……”
世德的手指几乎要嵌进罗老虎的肉里，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你想取代我，做这山头的王！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别痴心妄想！”
罗老虎毫不示弱地迎着世德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取代你？你也配！我只是不想再跟着你过这种窝囊日子！兄弟们跟着我，至少能吃饱穿暖，不用再提心吊胆地过活！”
“你……”世德气急，扬起手就要打，却被一旁的师爷死死拦住。
“大哥！冷静啊！”师爷急得满头大汗，一边用力拉住世德，一边冲着罗老虎吼道，“老虎，你少说两句！大哥也是为了兄弟们好！”
“为了兄弟们好？”罗老虎冷笑一声，“我看他是为了他自己！他就是怕了，怕得罪黑老大，怕丢了他的面子！”
“你放屁！”世德怒吼一声，用力挣脱师爷的拉扯，指着罗老虎的鼻子骂道，“我吴世德什么时候怕过？我只是不想让兄弟们走上歪路！”
“歪路？你以为你现在走的就不是歪路吗？”罗老虎毫不退让，“我们落草为寇，本来就走在刀尖上，现在有机会过上好日子，你却在这里假惺惺地说什么正道，你不觉得可笑吗？”
“你……”世德被罗老虎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无力地垂下手，眼中满是痛苦和失望。
“大哥……”师爷还想再劝，却被罗老虎粗暴地打断。
“师爷，你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如果大哥不改变主意，我就带着愿意跟我走的兄弟另起炉灶！我就不信，没有他吴世德，我们就活不下去了！”
罗老虎说完，猛地转身，对着身后的兄弟们大声喊道：“愿意跟我走的，就站到我这边来！”
人群一阵骚动，不少人面面相觑，犹豫不决。世德看着这一幕，心如刀割，他知道，罗老虎的话已经打动了他们，他们渴望财富，渴望安稳，而他，却给不了他们这些。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大哥！不好了！山下来了一群人，好像……”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世德一把抓住，急切地问道：“什么人？在哪儿？”
“好像……好像就是……”那兄弟看了看罗老虎，又看了看世德，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
“是什么？”世德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厉声问道。
“是……是黑老大的人……”
“什么？！”世德如遭雷击，罗老虎的话如同尖刀般刺进他的心脏，他竟然忘了还有这茬！
罗老虎的话也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望向那个兄弟，又看了看脸色惨白的世德，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你确定看清楚了？是不是认错人了？”师爷一把抓住那兄弟的肩膀，急切地问道。
“我……我……”那兄弟被师爷的语气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他只是远远地瞥了一眼，天色昏暗，他也不能完全确定。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添乱！”罗老虎一把推开那兄弟，对着世德冷笑道，“怎么？怕了？你之前不是很硬气吗？现在知道怕了？”
世德没有理会罗老虎的挑衅，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飞快地分析着局势。如果真是刀疤脸的人，那他们的处境就危险了。刀疤脸心狠手辣，如果让他知道他们想独吞货款，必定不会放过他们。
“大哥，现在怎么办？”师爷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低声问道。
世德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老三，你带几个人去看看，记住，一定要小心，尽量不要惊动他们。”
吴文化点点头，点了几个兄弟，猫着腰朝营地外围走去。
世德紧紧地握着拳头，手心里满是汗水。他现在进退两难，如果处理不好，不仅内部会分裂，还会引来毒贩的攻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营地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消息。
“大哥……”罗老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世德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
终于，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吴文化带着几个兄弟回来了。
“怎么样？”世德急切地问道。
吴文化脸色凝重，凑到世德耳边，低声说道：“大哥，确实是刀疤脸，他还带了不少人，就在……”
他话还没说完，世德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猛地站起身，低吼道：“走！”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朝营地外走去，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