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浮华白了李洛风一眼,被李洛风气的半死,她索性不去搭理他,反而看向窗外。
原本已经临近冬日,院子里的树木基本都落了叶子,只有一株红松参天而立,一部分树根露出地面,缠绕着青石,禅房就在树下,给人一种清雅的感觉。
“这里的布局是由李公子亲自设计的。”苏唯会心一笑,给安浮华介绍道,“李公子是兰亭子住持,长松大师的关门弟子。”
安浮华被院里的景色震惊道,心里涌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第一次见李洛风的时候,她觉得这个人向顾悦一样虚伪,不然李洛风在苏果的口碑也不会这么差。
但今天再见他,安浮华却有一种世外高人的感觉,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本来就该这样。
李洛风随着两个人的视线看过去,扬声笑道,“家师爱松,不然也不会在兰亭寺常驻,听说这棵红松是上古时期留下来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时候,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看上去约摸七八岁的少年走进来,一边舔着手里的面人,一边道,“公子,那人已经招了,您想知道什么?”
“你们聊,我去去就来。”苏唯讶异的看了那少年一眼,向安浮华点点头,示意她在此等候。
安浮华见禅房除了李洛风没有别人,不由得有些心虚,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她来做客,也不能拂了主人的意。
李洛风指着一旁的空椅,示意她坐。
安浮华顺意坐了下来,虽然有点摸不透他想干什么,但她决定还是以不变应万变,静静的坐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他不说话,她也就沉默。
一时间,禅房里只剩下李洛风不断沏茶,倒茶,添水的声音。
李洛风的手没停,眼睛也没闲着,一直盯着她看,若换了别人,光是被他阴冷的眼神看着就已如坐针毡,但安浮华却像是没事人一样,依旧默默的想着自己的事情。
李洛风眼眸微沉,停下手中的动作。
安浮华一直在注意李洛风的茶道,她发誓,除了她爷爷,她还没见过谁的茶道这么精湛。
李洛风挑了挑眉,看出安浮华的惊讶,笑道,“太子妃不承认也不要紧,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太子妃知道这茶是什么茶吗?”
安浮华垂下头,长长的睫毛不停的忽闪着,“知道,气清高,味醇甘爽,汤黄澄高,芽壮多毫,条真匀齐,白毫如羽,芽身金黄发亮,着淡黄色茸毫,叶底肥厚匀亮,滋味甘醇甜爽,久置不变其味。 冲泡后,芽竖悬汤中冲升水面,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蔚成趣观。”
李洛风点点头,笑着眨眨眼睛,“看来太子妃也是爱茶之人,不过,太子妃,你知道这茶是谁炒制的吗?”
李洛风得意洋洋的看着安浮华,一幅等着别人追问的模样,安浮华一阵无语,却又不戳破她,微笑道,“身为顾帝师的表弟,吃穿用度自然与寻常百姓不同。”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酸,当初顾悦弃你而去是他不对,你又为什么执着着不肯原谅他,他这些年,一直念念不忘的是你啊。”李洛风嗤笑一声,摇摇头,将晾好的茶递给安浮华一杯。
“我并没有不原谅他,只是当年的事情已经都过去了,既然他选择了离开,我又何必执念与此,再说……我已经不是当初的安浮华了。”安浮华端起茶盏,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这茶入口十分苦涩,却不是那种难以下咽的苦,咽下之后,苦味才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香醇。
“是顾悦吧。”安浮华叹了一口气,肯定的回答道。
只是她不曾说假话,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安浮华了,那个内心深处眷恋着顾悦的安浮华,早已经随着一场婚姻的破裂离开了。
李洛风轻笑一声,从茶案上取了一杯茶,轻啜了一小口,然后才转头对着窗外,道,“顾悦,你制茶的技艺越来越精巧了。”
顾悦从那棵红松后面出来,浅笑着应道,“是陛下的茶园好。”
李洛风有些惊讶,指着杯子里浮沉着的茶叶,问道,“这是你亲自上山摘的?”
顾悦看了李洛风一眼,又转头看向安浮华,点点头,道,“是,听说太子殿下要娶云国丞相府嫡女,特地去君山摘得,要不是陛下特许可以去摘皇家园林里的那几株,这茶叶我还真不敢拿出手。”
看到顾悦出现,安浮华再也忍不下去,豁然起身,咬紧牙关,道,“我走了,你们慢慢聊。”
“怎么了?”李洛风明知故问,看着安浮华,道,“太子殿下还没回来,太子妃这么着急离开干什么?是不是有些不合礼节。”
安浮华打断他的话,盯了顾悦一眼,从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她现在十分愤怒,“就算你想知道真相,也不该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利用苏唯。”
说罢就走,安浮华转身走出禅房,往寺门口跑,不敢回头再看顾悦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不敢看顾悦看她的眼神,忧伤深远。
“你以为你走的掉吗?你路痴的病治好了吗?”
安浮华错愕的回过头,看见的是李洛风狡黠的笑意,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透过窗户看着她。
“顾悦,难道你就任由他胡作非为?”
“李公子一向我行我素,我说他也不会听。”顾悦强扯出一丝笑意,但是安浮华却发现,他的眼睛里的阴沉,“太子妃娘娘,臣只想和您确认一件事,您到底想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安浮华难以置信的着顾悦,手脚一片冰凉。
顾悦出生名门,平日里所接触的也多是风雅贵族,平日里都会自持身份,可以说,她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顾悦。
如果换做之前的安浮华还会有感触,可是她是锦鸿楼的安浮华啊,又怎么会被动容。当初是顾悦自己决定离开云国,跟随苏唯,如今,他又回来找自己,刻意为难,刻意接近,他究竟想做什么?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安浮华声音十分低沉,眼神却异常坚定,她看着顾悦,毫不示弱,“我重审一遍,我要现在就回去,一刻也不想耽误。”
顾悦嘴角微微一扬,缓缓的向她走来。
顾悦往前走一步,安浮华便往后退一步,不知道为什么,安浮华竟然想要逃开,这样的顾悦,像是恶魔一样。
顾悦停在她面前,她才发现那种压迫感是从何而来,因为顾悦脸上的笑。
自从她在苏国皇宫里见过顾悦之后,顾悦都是微笑着,不管哪方面礼仪,都让人挑不出一点瑕疵。
然而,现在的顾悦,完全不像之前那般温文尔雅,之前束缚着他的礼节全部都丢到了,就像是一个市井地痞一样。
原本顾悦就长了一张阴翳的脸,再加上此时冷若冰霜的表情,安浮华像是掉进了冰窖里一样,全身僵硬,做不出一点反应。
安浮华惊恐的看着顾悦慢慢逼近的脸,提不起一点提抗力。
“你有资格跟我这样说话?”顾悦冷冷道,“要不要我好好给太子妃提个醒?”
安浮华突然冷笑起来,讥讽的看着顾悦,道“怎么?你想造反?你是苏国的臣子,我是苏国的太子妃,我自然有资格跟你这么说话。”
“你配和我说资格?”顾悦扬了扬眉头,尖锐的目光像是一把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刺痛着安浮华的心,“你只不过是一个占了别人躯壳的臭虫。”
她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这样的心酸难过。
见安浮华的表情,顾悦突然恢复之前的温文尔雅,他站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又变回了那个被礼节束缚着的顾悦,眯起眼睛,笑着道,“你真以为你成了太子妃我就不敢动你了吗?兔子,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你?”
顾悦说着,伸出手,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长发,“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找回真的你啊?”
顾悦纤细冰冷的手,从头顶顺着发丝一直往下,所及之处,都留下了顾悦身上独特的香味,安浮华很想逃,但内心却有一股强烈的留恋,难道就任由他这样胡作非为吗?
忍耐了许久,安浮华忍不住,一巴掌甩在了他的手上,
“怎么?生气了?你生气的样子可真好看,比平时那个一本正经的你有趣多了。”顾悦完全不顾安浮华的愤怒,自顾自的呢喃着,“兔子,兔子……”
“你!”安浮华的手突然被顾悦控制住,安浮华试图推开压过了的顾悦,气骂道,“顾悦你好大的胆子,你敢这么对待一国太子妃?”
“我有什么不敢的啊?你本该就是我的人,不是吗?”顾悦笑着,最后竟然开始胡言乱语,“兔子,你明明知道只有他死了,我才能重生,兔子,你干嘛要用命就他,兔子,你是不是……记起来什么了?”
安浮华刚想有动作,突然脖颈后一疼,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只是在晕过去之前,她好像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熟悉,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