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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们这下也顾不上旁的了,一早便吃过月色的亏,如今也不恋战,往小小的狐狸洞口一涌而去。
而月色则停留在杀死赤狐的余韵中,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仅用两招就结果了那只吃人的狐狸,这实在非常人所为。令月色恐惧的,是这突如其来的不受控制的力量……
她颤抖着把手抚上温热的伤口,想要把身体缩起来,谁知两手却不听使唤的一挥——不用想也知道她手里蠢蠢欲动的是什么了。
两道强烈的煞气,像是杀红了眼一般,不受控制的朝挤成一团的白狐狸扫去!月色死命的抬手,想要在惨叫声中堵上自己的耳朵,却始终做不到。
阴冷的洞穴,散落的火把,不知过了多久,一切都静了。
透过火光,月色在洞穴一角,看到了一个瑟瑟发抖的雪白身影。
然后最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月色颤抖着,看着自己一步一步逼近了那只小狐狸,手起刀落……
她顷刻之间失去了所有力气,顺着墙慢慢滑落下去。黑暗中,很多股源自狐狸们的煞气,悄无声息地滑向月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洞穴外面响起了不安的脚步声。
也许是循着血腥味,也许是循着月色惊惧的喘息,她缓缓抬起头,看见了一个她所期待的身影。
从她放弃突出重围,砍倒那几棵大树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一定会来。
只是这种“知道”,是对亲人的那种确信,而非对喜欢的人。
郑凛冽环顾一圈,把目光定格在瑟瑟发抖的月色身上。
“你失控了。”
他快步走近,试探性的想要拍拍月色的肩膀,却见她打了个激灵,触电般避开了。
眼中的炙热冷却了,手中的力量也仿佛回到了体内,可刚才那一幕,却是真的。月色弑杀了老祖门下养着的小狐狸,是不争的事实。
“月色,你先冷静。”郑凛冽蹲下来,扣住月色颤抖的肩膀,试图与她对上目光。
然而月色眼神涣散,早已被自己的行为吓呆了。
月色是煞,每每出手,不是一心为护别人周全,就是做自己天性使然的事——说起滥杀无辜,除了放火那一次,大概就是这一次了。
这一地的狐狸,此时在她眼里,都成了可怕的记忆。
“月色,我们要离开这里,”郑凛冽循着血腥味朝月色身上看过去,这才发现她的腹部已经受了重伤,一大摊血浸湿了衣服,肩上、臂上,也布满了一道道伤痕,“刚才,这里有很大的灵力涌动,如果附近有神迹,会被感应到的。”
说着,洞穴外面就再度响起了脚步声。
郑凛冽无奈,见月色早就已经麻木,他托起月色的腋窝,往自己背上一带,便用阵离开了狐狸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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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这一觉,仿佛睡了很久。梦境接踵而至,有好有坏,却格外清晰。
人,却还是与自己最为熟悉的这些人,只是他们的样貌,却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梦里,沈流云英姿飒爽,正值青年;
孟最一袭黑衣,气质高贵;
阿芝谈起自己的兄长,一脸骄傲;
一个面容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姑娘,撒娇般晃了晃月色的手臂,“姐姐、姐姐”地叫她,不住地央求着什么。
……
月色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微微睁开眼睛,本想歪过脑袋寻觅人影,却扯到了脖子上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醒了!”蓝皮从月色枕边弹了起来,直接砸开窗户飞了出去。
刺目的阳光猝不及防地落进眼中,让月色不由得紧闭起眼睛。
片刻后,几人缓步进门,在月色的床前停住了。一只温凉的小手强行掰开月色的眼睛,倒着观察了一会儿。
月色抬起灌了铅的手臂,好歹挡住了光源,才得以再度睁开眼睛。
“灵力退了。”阿芝轻声说。
“嗯。”沈流云探了探月色的额头,松了一口气,没说话。
“我去准备药草,过午来给她敷伤口。”阿芝轻声细气,语气中满含不忍。
“师兄……”月色看着沈流云严肃的面庞,毫无知觉的用梦里的称呼唤了一句,对视片刻,才意识到不对,慌忙改口,“师父……”
沈流云愣了愣,也是一震,有些失态的回过神来,叹了口气,“瞧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
“我杀了它们……”月色说到这里,唇角有些抽搐。
“一群没良心的畜生,杀了便杀了,有什么好说的。”月色难以置信,说话的竟然真的是沈流云。
“……不,不是的,”月色一脸惊恐,不自觉地嗫嚅的同时,眼泪无声的落下,“我不想杀它们,我不想……”
“月色,你是被它们激发了灵力,一时失控才会……”蓝皮轻轻落回月色枕边,柔声安慰道。
“别想太多,”沈流云给蓝皮使了个眼色,要它按住执意起身的月色,有些愠怒地说,“脖子都快被斩断了,血都快流干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折腾!”
“我不敢……”月色哭着接茬,一闭眼,就能想到那个恐怖的画面。她甚至不确定,自己还敢不敢再用那团习以为常的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