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公子愣了一下：“君姑娘几时变得记性不好了？裴偃……他已经不在了，不是么？”
他的容貌、声音，甚至于周身气质和说话的语气，确实都是裴照的没错，但是君玲珑却丝毫没有被这些外在的东西所蒙蔽。
再次开口时，她的语气坚定了许多：“你就是裴偃。”
至此，青年公子脸上的笑容终于凝结，然后缓缓褪去。
不过一瞬间的工夫，他已经恢复了阴郁的模样，看上去和刚才完全换了个人，虽然还是一样的容貌，但气质已然天差地别。
看到他露出这副样子，君玲珑挑了挑眉毛：“你果然没死。”
裴偃一撩衣袍，在她对面坐下来，修长的手指敲了敲面前的杯子：“我大难不死，难道君姑娘不请我喝杯茶吗？”
“想喝自己倒，”君玲珑不假思索道：“我更好奇的是，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当初在河上的那一幕，她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
凶猛的食人鱼，河面上如鲜花般大朵绽放的鲜血，还有那活生生的人入水，片刻后便成了支离白骨的震撼。
君玲珑更是亲眼看着，裴偃被一群胭脂水虎撕咬着，沉入水中的场面。
那么多的食人鱼，又是在水中，哪怕是再凶猛的野兽都没有生还的道理，更何况当初裴偃还丝毫没有抵抗。
君玲珑一直以为，他已经成了河底众多尸骨中的一具，之前萧衍带人清除了河道中的食人鱼后，也曾派人打捞过。
但被胭脂水虎这种可怕的生物屠戮过的尸体，无一例外都成了累累白骨，像是死去多年似的，从那些骨头架子上，根本分不出来谁是谁。
可是没想到，这个男人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眼前。
不仅如此，他早上还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帮她解了围。
“哦，我装死了，那些胭脂水虎不吃死人，嫌味道不好。”裴偃真的伸手拿起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描淡写地回答。
君玲珑立刻翻了个白眼：“你忽悠谁呢？”
“怎么说？”裴偃从杯子上方抬起眼睛，目光中带着审视的意味。
君玲珑一脸“你把我当白痴”的表情，不耐烦道：“后来收拾那些胭脂水虎的时候，是用一些死牛死羊引诱它们出现的。”
裴偃这回倒是有点讶异了：“你们后来，去解决那些东西了？”
“废话，这种怪物不解决掉，难道留在那里当水怪么？”君玲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裴偃却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展眉一笑：“果然是天下第一神医，医者仁心，裴偃十分佩服。”
“废话少说，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说话的时候，君玲珑的目光下意识地在他裸露在外的脖子和手腕上流连了片刻。
其实她很好奇，现在的裴偃，是不是已经伤痕累累了？
别的不说，那天她可是亲眼看到，有食人鱼对他下嘴了。
一想到那么多密密麻麻的食人鱼簇拥着他的画面，君玲珑就觉得自己犯了密集恐惧症。
“秘密。”裴偃这回倒是回答了，只不过这两个字说了等于没说。
君玲珑也硬气了：“不说拉倒，反正不关我事。”
她在心里暗暗补充了一句，反正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迟早会水落石出的。
这个话题就算是到此为止，看着裴偃喝下一杯茶后，君玲珑冷冷道：“现在茶喝完了，阁下可以走了。”
“我帮了你那么大一个忙，你一点都不感激我吗？”裴偃似是有点意外的样子。
君玲珑想了想，从荷包里掏出一叠银票拍在桌子上：“一码归一码，虽然不是我要求的，但你确实帮了忙，要多少，你说！”
裴偃的目光毫不在意地从那叠银票上掠过，嘴角微微上扬：“君姑娘真是出手阔绰，不过，让我想想……”
君玲珑不说话，只摆出了一副你要多少老娘都给得起的土豪气质。
谁知裴偃却是转移了话题：“你知道，如果今天你进了裴家之后，会面临什么处境吗？”
君玲珑只是摇了摇头。
“裴臻为了得到六合书残卷，会立刻把你塞进炉鼎里强行炼化，你进了裴家之后，活不过一个时辰。”
“那真是太可惜了，”君玲珑终于开口：“他估计只能得到一盒骨灰。”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就像是在谈论一件小事似的。
“这么说来，六合书残卷不在你身上？”裴偃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君玲珑撇撇嘴：“我又不傻，难道要带着金子去和强盗打交道么？”
“强盗，”裴偃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目光突然变得敏锐起来：“你说得对，裴臻就是个强盗。”
“要不要我提醒你一句，那是你亲爹？”君玲珑看了他一眼。
裴偃却阴郁地笑了：“或许，从前是，不过，我之前的人生已经在河里，随着那些胭脂水虎了断了，活下来的我，已经是个全新的人了。”
君玲珑微微眯起了眼睛：“你说这些的意思是，你已经彻底脱离了裴家？那么，今天早上你做的那些事，不是出于裴臻的授意了？”
听到这句话，裴偃的手指一顿：“你在怀疑我？”
“废话，谁让你姓裴呢？”君玲珑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裴偃突然脸色一变，手指关节微微发白，那上好的骨瓷茶杯，居然砰地一声碎成了渣渣，自裴偃的指间落下。
碎瓷片划破了他的手指，鲜血立刻涌出，裴偃却像是丝毫没有感觉一样。
君玲珑的目光略微垂了一垂：“你……不疼么？”
裴偃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轻蔑一笑：“这种疼，简直太微不足道了。”
略微停顿一下，他正色道：“裴臻根本不知道我回来了，不过……现在他肯定知道了。”
“裴照呢？”君玲珑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裴偃笑了笑：“我只是把他打晕了，塞在床底下罢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的兄长。”
“哦……”君玲珑心里的疑问仍然很多，不过她知道就算是问，也问不出答案。
裴偃这人耍起心机来，估计和他老爹也差不多了。
君玲珑斟酌了一下：“说正事吧，你来应该不是为了和我闲聊的吧？”
“没错，”裴偃爽快地承认了：“我想和你联手，搞垮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