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拂衣归2025-06-24 14:427,116

 04

  宋太傅最出名的不是才识,而是他的宝贝女儿宋宛如,我至死忘不了这名字,我的皇后之位便是拱手相让于她。

  这一世,宋太傅又想白捡沈家送上位的皇帝?痴人说梦!

  我端着碗莲子羹送来御书房,老皇帝一见我眼睛都亮了,看来爹爹送进宫的美人还是不及姑母国色天香。

  「昭昭身子好了?」

  我赶紧咳嗽给他看,扶着弱柳扶风的身子,眼中噙泪,「圣上…昭昭总觉得身子不利索,是不是臣妾的两个孩子想娘了。」

  我扑入老皇帝怀中,「臣妾害怕,圣上别让川儿离臣妾太远,臣妾不能再忍受骨肉分离的痛苦。」

  「爱妃的孩子自然留身边养育!」

  得到老皇帝的许诺,南时川寻太傅之事被耽误下来,改由我亲自教导。

  首辅爹爹很是不满,一封封书信送来,呵斥我不务正业。

  我皆是不管,只管带着南时川听戏唱曲,见他昏昏欲睡,我的水袖挥在他脸庞。

  他小脸微红,竟不敢看我,「川儿想学吗?有意思极了。」

  爹爹见我没有回应,让他的新夫人入宫见我。

  我娘死后,爹爹已经换了三位新夫人,除了貌美皆是胆小如鼠。

  新夫人跪在地上,我正喂南时川喝补药,这药毫无功效,单纯难喝。

  「川儿听话,这药断不能停,很是滋补。」

  南时川憋着小脸,一口饮尽,想吃些蜜饯去去味。

  我给翠儿使眼色,翠儿赶忙对外头人道:「哎呦,蜜饯没了也不知道提前备好吗?一个个真是糊涂!」

  新夫人突然从怀中拿出一包海棠糕,「听闻娘娘幼时喜欢吃,老爷特意让臣妇带给娘娘,正好能给三殿下解苦。」

  「兄长有心了,起来说话。」

南时川尝了一口海棠糕,眼睛一亮。

我笑道:「喜欢?让小厨房好好学做这个糕点,味道定要一模一样。」

  新夫人艳羡道:「娘娘待三殿下真好。」

  「他是我的儿子,自然要娇宠着。」

  新夫人面色古怪,我不过比南时川大七岁,说他是我儿子确实牵强。

  「娘娘如此年轻,为了三殿下的前程,也该尽早复宠。」

  哼,翻来覆去就这些话,我宁可养废南时川,也没兴趣假孕。

  南时川突然站起身,走到新夫人面前,「为本殿下什么前程?」

  新夫人一时语塞,这话如何开诚布公说出呀?

  南时川冷冷一哼,「我与母妃的前程,不劳夫人运筹!」

  新夫人立刻跪下,不知如何得罪南时川,翠儿想要替新夫人解围,我伸手拦住,闹腾吧!南时川越刁蛮我越满意。

  南时川见我笑了,直接一脚踢在新夫人肩膀上。

  「娘娘!这是沈家的新夫人。」翠儿好心提醒。

  我却依旧放肆得笑,拉过南时川的手,「沈家不缺夫人,我儿开心就好。」

自此,首辅爹爹认定我是疯了,再不把希望寄托我的身上,只求我安分做好贵妃,不要惹事。

05

  在我的极尽宠溺下,南时川长到十三岁,礼乐御射书数样样拿不出手。

  他朗朗读书声越来越轻,我鞭尺举得高高,终是没有落下。

  「川儿还念吗?既然读得昏昏欲睡,何不回去歇息。」

  南时川涨红脸,低头不敢看我,「母妃…儿臣还想学。」

  哼,屋中常年燃着熏人入睡的香料,我都靠提神茶勉强撑着,他又能学进去多少?

  我就是要他自以为天资愚笨,放下书卷,好好做个浪荡皇子。

  「听说你殿中的婢女不安分?大半夜被你踢出房门。」我早些年送过去的美人儿,想爬上他的床不是一日两日了。

  「她是母妃送的人,儿臣不会重责。」

  这话深得我意,但我觉得他还不够废,「直接处死那婢女,分不清自己身份的人,就该好好教训。」

  刀子丢在他面前,我要看看自己精心调教的的成果,是不是牢牢掌握住南时川。

  貌美的婢女跪在地上拼命求情,我冷冷瞧着,催促他动手。

  那婢女不知哪里发癫,抢过一个花盆向我砸来,「疯女人明明是你让我…」

  南时川手起刀落,挡住花盆的同时,将那不知好歹的婢女抹了脖子。他突然回头怔怔看我,我亦惊得半天不敢动弹。

  他居然会武功!我如此尽心养废他,为何南时川还有这等本事!

  我气得拂袖而去,当夜,南时川跪在我门前,翠儿也赶不走。

  「母妃,儿臣知错了,儿臣只是想学一技之长保护您。」

  谁稀罕他的保护,他能一事无成,就是对沈家最大的保护。

  我让翠儿彻查此事,原来又是宋太傅暗中运作,他还真懂识人,非要培育南时川。

  那我就彻底绝了宋太傅的心思!

  这几年,我基本不找老皇帝,他也似忘了我这号病美人,但只要我冲着他撒撒娇,老皇帝还是允诺我一切。

  顺利求到赐婚后,我眉眼弯弯,让宋太傅的女儿嫁给首辅嫡子,真是合情合理!

  上一世,我哥哥出征沙场,至死都未娶妻生子,这一世,我要他事事顺心,绝不战死沙场。

  南时川听说宋宛如要嫁入沈家,又跪在我门前,他的膝盖在我这真不值钱。

  「母妃,求您别把宛如嫁给旁人!」

  宛如?男未婚女未嫁,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唤她闺名!

  「宋小姐乖巧懂事,与我侄儿很是般配,圣上有意成全的美事,难道是宋太傅瞧不上沈家?」

  「…儿臣与宛如…早已私定终身。」

  「那便从今日起,断了念想。沈家可以给你一切,但你不能伸手自取。川儿,等你站上顶峰会拥有很多女人,定有比宋宛如出色的孩子。」

  「包括姓沈的女人吗?」

  我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恨意,只是夺走一个宋宛如,他便要丢弃这些年的母子之情?果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早该打他了,为此刻的我,也为上一世的沈裴意,「川儿慎言。」

他摸着脸,突然笑起来,「你不过比我大七岁,难道要我从你身上渴求母爱?何况...沈昭你根本不爱我!」

06

  我屏退众人,拽着他的衣领,厉声道:「南时川,我有一万种理由杀死你,但你还活着,就该对我满怀谢意!」

  后宫之中,除掉一个未成年的皇子并不难,难的是我是沈裴意,沈裴意永远对南时川下不了杀心。

  明明他死了,爹爹还会送个孩子进宫,明明那样…就能保住沈家,可我下不去手。我已经努力待他很好了,为什么还是走到两相厌恶的地步?

  「沈昭你可知,我宁可你恨我辱我,也好过这样虚假得爱我!」

  南时川起身离开,我扶着桌椅堪堪站稳,突然觉得自己荒唐可笑,翠儿冲进来扶住我。

  「翠儿,这些年我不仅没有养废他,还让他更恨沈家了,究竟哪里做错…为什么他容不下沈家?」

  翠儿抓紧我的手,「娘娘,不能为您所用之人,还是尽早除去。」

  没错,这一世…我已不是沈裴意,高高的城楼,不值得我再跳一次。

  听闻他也不快乐,日日在殿中喝酒,往日里心爱鹦鹉和蛐蛐儿,也被他一股脑放了生。

  我带着一壶桃花酿来到他殿中,一转眼,他已及冠,长得比我还高。

我让翠儿守在门口,今夜不论什么动静,都不准让人进来,翠儿点点头。

「娘娘当真要亲自动手?」

  我接过桃花酿,我曾心心念念当他是夫君,也曾恍恍惚惚当他是孩子,从来都是我一人入戏,为这两世情谊,我舍不得用别人的手杀死他。

  他落魄坐在椅上,头靠着椅背,嗤笑着看我合上房门。

  见他萎靡不振,我将桌上的茶水倒在他头上,「这些年在我身边忍辱负重,为一个宋宛如撕破脸,值得吗?」

  「从我不小心展露身手,你其实就不想演了。」

  「这些年自问待你不薄,为何还会察觉?」我的捧杀可谓倾尽宠溺,亲生母子都不过如此。

  「六岁时,我第一次看到你,父皇让我唤你母妃,可我叫不出口,我不懂后宫最美的女子,为何眼睛如此凉薄绝望?后来我懂了,因为你不喜欢我这个儿子。

  几年后,众人都说你性情大变,在我看来没有差别,你眼底还是厌恶我。你搂着我时,手臂都僵硬,沈昭我不懂,为何这么恨我?恨到忍着恶心作践我?」

  他的泪止不住下落,上一世的他从来不会哭,这些年自己还算有些成果,起码他软弱了。

  我将桃花酿倒出一杯,送至他嘴边,「喝下它,我告诉你为什么恨你。」

  他眼神一点点清明,冷冷笑起来,「你要如此直白杀我?」

  「南时川,你没有沈家的扶持,早晚会死。」

  「可我想拼上一拼,坐上那个位置,让高高在上的沈家对我俯首称臣,让你…沈昭,我该要你如何?」

  南时川的手突然抚上我脸庞,惊得我往后靠,他一把拉住我。

  雪地里,我们也曾如此拉扯过,那时的我,一把推开冻僵的他,但此刻的我,推不开年轻力壮的南时川。

  我倒入他怀中,这个熟悉的身体…曾是与我朝夕相处的夫君。

「昭昭…你看看我,我愿意为你所用。」

07

  我急急推开他,心口止不住喘气,我容忍他叫我沈昭,但南时川有什么资格叫我昭昭?

  是我哪里做错了,为何他会如此疯癫?他不再为失去宋宛如难受,而在痛苦我们撕破脸?

  我不能接受这是结局,我渴求一辈子的东西,居然在姑母的身体里得到…颤抖得举起酒杯,我直接一饮而尽。

  南时川抢过空了的酒杯,眼神决绝,拿起桌上的桃花酿,「首辅大人送我的酒,你不配喝。」

  眼见他举起坛子喝起来,我冲上去抢夺,「不要!时川不要死!」

  「你都舍得自己死,为什么舍不得我死?昭昭,让我陪你一起走。」

  他喝下桃花酿,我的泪终于决堤。南时川,我们最该相爱的那些年,你对我弃之如敝。

  我们最不能相爱的这几年,你对我生死相随,究竟是谁错了?

  我捧着他的脸,狠狠吻上去。总是要死了,何必再压抑爱意。

  他热烈回应着我,翠儿果然很听话,屋里动静再大,也没有人冲进来。

  一晌贪欢,我与他都没死…

  爹爹的破酒没要我们的命,这段禁忌的关系却是灭顶之灾。

  我起身穿衣,南时川拉我回他怀中,紧贴我脖颈,呢喃着不许我离开。

  「放开!只当一切都没发生,我还是沈贵妃,你还是三皇子!」

  「昭昭…」

  「不许这么叫我!南时川,我们之间真的太不公平。」我逃离他的寝宫,一脚踢醒睡着的翠儿。

  翠儿不敢看屋内的光景,只看我鬓角凌乱,衣衫不整,便知出了大事。

  回到自己屋中,我整个人泡在温水中一遍遍擦拭身体,一碗碗避子药捏着鼻子喝下,这身子很难有孕,但我依旧想从里到外洗涤干净。

  「为什么桃花酿没毒!你究竟有没有与首辅说清楚!」

  翠儿急急跪下,「早上国舅爷来过书信,沈家要力保三皇子,还要将嫡女嫁他,让娘娘别再起杀心。」

…爹爹要把沈裴意嫁他?怎么可能,上一世的爹爹根本看不上南时川。

「不可能!他们面都没见过,我...沈裴意不会接受这种感情!」

  「听闻国舅爷已经出手,两辆马车相撞,二人已在山中过了一夜。」

  我怔住,浑身觉得刺骨冰冷,让翠儿一遍遍加热水,还是如坠冰窖。

  上一世,我本以局外人的身份看着南时川受苦,直到那日求缘寺上香。

  坑坑洼洼的山路让两辆马车迎面相撞,我与他滚落山间。

  再醒来时,南时川坐于身侧,点燃着篝火。

  他道:「真巧。」

  我傻乎乎以为是求缘寺的香火灵验,与他佳偶天成。

  其实一切都是爹爹的局,南时川不过顺势而为。难怪他恨我,从相遇起,一切都是沈家的蓄谋。

  我已几近癫狂,「让沈裴意进宫!让首辅送她见我!」

  如果此刻再嫁他,沈裴意是不是更惨?上一世被当替身恨,这一世被当替身爱。

  难怪南时川不要我的虚假爱意,确实比极致的恨,更让人喘不上气、背脊发凉。

  三日后,沈裴意跪在我面前,她很怕我,低着头不敢看陌生的姑母。

我不知如何称呼自己,只能安静扶她起来,我们长得真像。

「不要嫁给南时川。」

沈裴意眼中闪过不屑,我怎么忘了,娇纵的沈家大小姐,向来不听长辈的话。

08

  「南时川心中有人,他永远不会爱你。」

  「姑母说的是嫂嫂吧?她已嫁入沈家,怎还会与三殿下牵扯不清?」

  我压抑怒火,沈裴意就是这样愚蠢,识人不清还自诩聪慧。

  翠儿突然急匆匆来禀,「三殿下直直往里冲,谁也拦不住!」

  沈裴意面带喜色,定是以为南时川为她而来,我捏紧手中帕子,一定要斩断这一世二人的孽缘。

  「乖乖躲在屏风后面,姑母告诉你…他心中之人是谁。」

  沈裴意刚走入屏风,南时川踢开了阻挡的奴仆,站在我门前,他躬身行礼。

  我屏退众人,门一合上,南时川上前握住我的手,「昭昭你信我,那夜与沈裴意什么都没发生,我绝不会娶一个与你如此相似的女子,那是我们情谊的亵渎。」

  我抽回手,冷冷冲着屏风道:「听明白了?世上好男儿多如鸿毛,姑母重新为你挑选,他不值得你爱。」

  我抚摸沈裴意的脸,泪水决堤,我还是活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模样。

  她狠狠推开我,南时川从身后接住我,沈裴意似是看浊物般瞧着我们,「大逆不道!有违伦理!你是沈家的耻辱!」

  是啊,重来一世,我还是沈家的耻辱。

  沈裴意见我一面后,哭闹着要出家,首辅对我勃然大怒,所幸沈裴意没有说出看到的一切,给我留了几分尊严。

  首辅退而求其次,让我尽快笼络圣心,假孕生子。老皇帝沉迷酒色,恐怕没几年可活,太子已经蠢蠢欲动。

  上一世,锋芒毕露的太子在狩猎大会上落马致死。这一世,我成了唯一变数。

  这天下总要有皇帝,南时川想与我一起,便做不了皇帝,我若想与他一起,便生不了假皇子。

  我可是沈裴意,肆意洒脱的沈家嫡女,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世俗吗?

  为了日后与南时川归隐山林,我决定让太子活着,也为沈家最后求一道保命符。

  狩猎大会上,老皇帝身体羸弱,已无力骑马,坐在帐篷中等待参赛之人的战果。

  太子骑上马,经过我时向我行礼。

  昨夜我已告知他一切,马被人做了手脚,马内暗藏毒针,毒发时马会发癫,将他甩落下地。

  太子冷冷问我,「既然是首辅的局,贵妃娘娘为何要告诉我?」

  「沈家的野心不论谁做帝王,终有倒台一日,我愿护殿下登上皇位,只求您留沈家一脉香火。」

  重来一次,我救不回野心勃勃的爹爹,却想哥哥平凡安逸,太子衡量得失,愿意与我联手。

  南时川策马扬鞭,亦在我面前停下行礼,「想要什么,在殿中养只兔子可好?」

  我眼底泛起柔意,他的爱如此炙热,让我不觉孤身一人的悲凉。

  老皇帝拍拍我的手,「你这母妃果真像模像样,两个孩子都很喜欢你。」

  他果真老了,看不懂朝堂变化,也看不懂两个儿子的心。

  太子射箭精准,背着一摞猎物往回赶,与南时川擦马而过时,兄弟二人笑着击掌。

我一直盯着首辅爹爹的脸色,见他始终面不改色,突然他对上我的眼,笑吟吟地瞧着我。

09

  我便知一切不好,冲上去想要助太子下马,然而疯的不是马匹,而是太子。

  他跌落下马,吐着血在地上挣扎,我冲上前搀扶,他死命指着掌心,终是不甘得咽了气。

  在与南时川击掌时,他掌心被刺入毒针,我看向骑着高头大马的南时川,原来我与太子联手时,南时川早与爹爹达成共识。

  我抱着太子冰凉的身体,南时川走向我,取出太子掌心的毒针,低声道:「昭昭,只有站在顶峰,我才能真正拥有你。」

  我终究没能改变结局,在沈家的帮助下,老皇帝死后,南时川顺利登基。

  我成了南周最年轻的太后,世人都道:「貌美太后生性荒淫,宫中藏了众多面首。」

  人总是相信荒诞不羁的说法,为此南时川不允许侍卫踏入我宫中,连沈家人也不得进宫见我。

  我如幼时送他的鹦鹉一般,豢养在深宫中。

  上一世,他也不准我见沈家人,因为怕我引起他们警觉,阻碍他除去沈家,这一世亦是如此。

  他紧紧捏住我的手,明明知晓我的抗拒与不甘,可他宁可当作什么都不知。

  「昭昭,你侄儿领兵打仗很厉害,让他出征也是为了日后提拔他。」

  天下几乎改姓沈,谁会在意沈家嫡子的高升合不合理。

  爹爹近日总头疼,所以他想不明白,哥哥这一走有去无回。

  我跪在地上磕求南时川,他容不下沈家,起码别赶尽杀绝。

  南时川搂着我轻声安慰,「你让朕如愿,朕也会让你如愿。」我终是悲凉的点下了头。

  南周的太后死了,皇帝悲痛欲绝,迎沈家嫡女入宫宽慰忧思。

  兜兜转转,我又成了沈裴意,多么荒唐!明明这一世的沈裴意还在求缘寺带发修行。

  可南时川做了皇帝,便要将一切不可能化为可能。

  首辅望着坐上后位的我,不敢置信。我不知该如何唤他,是否可以名正言顺叫他爹爹,可他应是看不起我。

  我将凤冠砸在婚房内,南时川并不躲闪,任凭我砸坏房中一切。

  待我冷静下来,他拂过我的手,「昭昭,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别这样叫我!南时川,我不是沈昭,我是沈裴意,你可知...我是沈裴意。」

  他紧紧搂着我,安慰道:「好好,以后你是她,你是我的沈裴意。」

  大婚后,沈家第一个来见我的人是宋宛如,她已有孕,我免了她的跪拜。

  「娘娘...沈家还有救吗?」

  沈家终究如盛夏的浮光,静静落入尘埃中。

  哥哥死在押送粮草的路上,爹爹的头疾越加严重,宋宛如进宫时,替爹爹带了一句话给我,「是你误了沈家。」

  我破例出宫,参与哥哥的葬礼。抚摸到棺柩,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唤他哥哥了,这一世我都没与他说上话。

  爹爹被搀扶着走出,他怒火滔天,将南时川赏的玩意统统砸在我身上,其中一件不慎撞落烛火,火势顺着白色帘布燃烧。

翠儿急着拽我出去,我却站在原地冷冷看着爹爹,「是我的错吗?是你滔天的野心毁了沈家!」

10

  「你怎敢...」爹爹气得一口血吐出,下人还在扑灭熊熊大火,何必扑灭?沈家早晚被一场火吞噬。

  「爹爹你总是如此,至死都在怨我与姑母,明明我们只是你手中的棋子。棋局输了,不是棋子的错,是下棋者不懂进退。」

  爹爹怔怔看我,不敢置信,「你究竟是谁?阿意...我的阿意在求缘寺,你是沈昭,是我那愚蠢的妹妹!」

  火焰扑灭时,首辅爹爹也断了气。一封封奏折递上,皆是要废后,首辅临死前对我的指控,许多人听到了。

  南时川气急败坏,恨不能将首辅挫骨扬灰。「这老匹夫至死都能生事,惹朕心烦!皇后放心,这种胡话很快会消散。」

  他低估了死谏的威力,愚忠的大臣们决不允许太后变成皇后。

  南时川坐在龙椅上,笑看一个个撞墙而亡的大臣,「朕还有更疯的事,迎沈宋氏入宫为妃!想让朕另立皇后,立她如何?」

  听说宋宛如入宫为妃时,我正欲启程前往求缘寺,翠儿温热的手拉住上马车的我,「娘娘,宋贵妃肚中的孩子姓沈,沈家还未亡。」

  到头来,最为沈家着想的,倒是这个小小婢女。

  可她与南时川一样,高估了我对沈家的忠心,肆意妄为的沈裴意永远只为自己而活,出家也好,跳城楼也罢,都是为自己。

  「翠儿,此事之后,你去伺候宋贵妃吧!你我主仆一场,今日缘尽。」我松开翠儿的手,两人踏上不同的马车。

  南时川当真以为我与翠儿去祈福求子,并不知我独自来了求缘寺,否则他不会派杀手来此处。

  沈裴意虽是代发修行,整个人却与寺中人融为一体,淡薄平和。

  她唤我,姑母。

  我握住她的手,将上一世的过往一一诉说她听。

  沈裴意信佛,更信因果循环,所以她是唯一一个信我的人。

  「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南时川为坐实我的身份,定然会杀了你。」

  话音刚落,外头已有破门的声响。

  「我们既是一人,就该同生共死!」

  「从城楼跳下时,我就该死了,重来一世,没能挽救沈家,不过沈家也不值得救。可我想挽救自己,沈裴意忘记一切,好好活下去。

  「乖乖躲在屏风后面...死一个沈裴意就够了。」与我们初见一般,只隔着一个屏风,上一次是她心死,这一次是我身死。

  躺在床上的我,被一把剑刺破胸膛,外头火光四起,沈裴意眼中满是泪,她不敢触碰我,我用最后的力量对她道:「跑。」

  恍惚中,火焰没有灼烧到我,一个冰冷的怀抱拥住我。

  「你怎敢骗朕!你只要沈家留一丝血脉,朕做到了!为何还要弃朕而去?

  昭昭,别丢下我,偌大的皇宫,只有你牵着我才不害怕,川儿好冷,再抱抱我...我陪你走,可好?」

  南时川紧紧搂着我,直到剑刺破他的心口。

  狂风疾骤,我的身子轻飘飘,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那人一袭红衣,骑马接住跳下城楼的我,他的泪滴在我额间,他唤我,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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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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