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坐车离开,远远跟她道别,何文淑偏头,视线险险掠过宾利车窗。
车窗映出里面女人的影子,她觉得眼熟,准备上前,台长划着手机拦住她,“采访内容私发你了,这次给你特权,可以提几个私人问题,尺度你把握。”
媒体最热衷话题度。
台长言下之意,越劲爆越好,能点燃两人之间的氛围,还能收割一波收视率。
何文淑提唇角笑笑,她一厢情愿,并不代表没自知之明。
请不请得来还另说。
关廷彦不喜上镜,除非万不得已,滨城没几个电视台请动过他。
他为商精明,谈判桌上诡辩那一套也玩得转,争议话题恐怕干扰不了他。
总之,就是难搞,何文淑再往宾利车方向看过去,停车位已经空了。
…
何东驱车到最近的便利店,买垃圾袋。
程莹突然反胃,孕吐在车里。
他把东西从车窗递给她,准备开车门。
“别上来,我自己清理。”
何东退远几米,抽上根烟。
皮草外套也遭殃了,她换上男人留在车里的备用西装,裹着两条毛毯,下车丢垃圾。
程莹没着急上去,车门大敞开,散味儿。
“太太。”何东掐了烟,走近几步,“大老板不是那样的人...”
程莹喝口水,“哪样?”
“他跟何小姐,没关系,当时有联系是因为关老爷子催得紧,又不知道你怀孕,你也不怎么给他好脸。”
她脸边是呵出来的白雾,“我没多想。”
何东没话了。
回去时,电视台那群人已经散了,程莹坐车里昏昏欲睡,骤觉车门打开,卷入一股寒风挟带苦涩酒味儿。
男人坐进来,端详她一阵,“你脸色不太好。”
程莹半掀眼帘,“吐过。”
车内喷过空气清醒剂,没别的味道,她打开窗户,“你喝了多少?”
关廷彦抬下巴搁她肩膀上,“半瓶,白的。”
她注视他,这个男人,天生一副英俊诱惑的皮囊,垂着眼,短密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阴影,程莹问,“被逼的?”
不到半小时,半瓶白的,什么不要命的喝法。
他声音听起来有些乏了,却较往常更醇浓温柔,似一口美酒在喉间滚动,“不喝完走不了,知道你在等。”
“你可以打个电话让我走。”
他指腹抚摸过程莹的嘴唇,她没化妆,淡淡的粉白,“我想你等。”
程莹压着呼吸,这动作有几分调情味道,他像一把火,说不准什么时候会烧起来,烧得人半死。
“我有个想法。”程莹稳住心神,扶正他,跟他对视。
“嗯?”
“我想送程世英出国,留学,定居都好。”
总之是别跟那些公子哥儿厮混在一起,再这样继续下去,指不定哪天人就废了。
“你觉得...”
她视线定格在他右侧衣领上的一片胭脂红,半个唇印大小,好媚的颜色,海棠红,油亮亮地粘着。
程莹记得,孕期他喝多发疯过一次,衬衣上也蹭到过女人口红,在肩膀,凌乱得没形状,意味着男人无意或者躲开了。
这么棱角清晰,说明他没躲,这个高度和位置,明显是两人相拥着。
她心头一紧,酸痛滋味。
“本性难改,送他出去,一样呼朋唤友。”他分开中指和拇指揉压太阳穴,没听见回复,揭过指缝看她。
“何文淑亲你了是吗。”这三个字代表的这个人,今天出现的频次都太高了,她几乎笃定,眼里氤氲一层水雾。
关廷彦动作一滞,神情里半分错愕。
他没否认,程莹明白了,“你们两个到哪一步了?”
“什么都没有。”
她不听,“聚餐你晚到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能做什么。”
“什么都能做!”
留下这么暧昧的痕迹,分明是她在示威,在挑衅,程莹恼了,他给她这样的机会了。
“莹莹,没必要为不相干的人...”
程莹气性上来了,“你下车还是我下车。”
他蹙眉,窗外霓虹烘着,男人脸上的情绪不明朗,像是笼罩着一层无可琢磨的雾。
半晌,他推开车门,“外面风大,我下去。”
何东站在廊下,缩着脖子抽烟,见到大老板下车,赶忙跑过去,“太太需要什么吗。”
关廷彦掏出根烟,稳住他手,就燃着的烟蒂点上,“等我的时候,碰见谁了。”
何东知道他问的是程莹碰见谁了,“听见何文淑小姐跟电视台里的人商量,要找机会采访您,没正面碰上。”
车窗打开一条缝,程莹闷闷地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何东,开车。”
他应了一声,拉车门时发现关廷彦没动,“大老板,您不走吗。”
关廷彦睨他一眼,何东懂了,不是太太需要什么,是大老板被赶下车了。
真是一物降一物。
他抬手指了指,“大老板,你衣领上。”
关廷彦顺手一抹,指腹晕上艳丽的红色,他眉头蹙得更紧,化不开的烦躁,何东递上一条白帕,他仔仔细细擦拭干净。
“没正面碰上。”
何东摇头,“没有。”
关廷彦将帕子丢在脚边,掐了烟,重新拉开车门坐进去。
她平静很多,裹着毯子缩在另一侧车门边,视线停在窗外某处。
“我没让你回来。”凉浸浸的语调。
“外面冷。”
程莹侧头,“你以后不许见她。”
“我之前也没主动见。”
“她主动,你不拒绝,感情不都这么开始的吗。”
关廷彦拽开领带,“好,我不见。”
程莹没话了,把视线又移向窗外。
关廷彦脸上波澜未起,黑眸之下的情绪却异常压抑,侧身凝视她,“你打算冷落我了是吗。”
两人中间隔着的距离能塞下一个大胖子。
他主动拉近,手掌扣上她肩膀,程莹蜷了蜷手指,没拒绝,下垂长睫粘黏在一处。
“还哭了?”他心里发闷发痒,“莹莹醋劲可真大。”
“她亲你哪儿了?”像是又要哭。
关廷彦载钉截铁,“没亲。”
“抱呢?”
“我推开了。”
她吞咽一口唾沫,“你是男人,怎么会让一个女人抱上,你对她没有防备。”
“绕不过去了是吗。”他连人带毯子往怀里拽,“我确实没料到她会做什么,念在初犯,给我个台阶好吗。”
半晌,埋在怀里的女人低低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