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四贝勒府万福院里的众人以及贝勒府里的知情人,他们都觉得,这么长时间宜修还没有回来,还没有被找到,是凶多吉少了。
万福院中,已经有人开始准备找出路了。剪秋知道之后十分生气,她不相信自己主子会死,她相信宜修一定还活着。
绘春劝她:“别生气了,该走的人你是留不住的,趁这个机会,把他们赶走也好。”
剪秋点头:“我知道主子不会死,可她到底去哪里了呢?”
绘春没有说话。
果然想走的人拦不住,万福院中的人少了些,宜修也不在,原本热闹的院子萧索下来。而剪秋她们只能把忧虑埋在心底,按部就班的工作,最后的决定,要等到四贝勒回来之后了。
而出京寻找的侍卫,此时已经身心俱疲,只能分成三批,轮换着休息,找人。
“大哥,福晋这是去哪儿了啊?总不能是人间蒸发了吧?”
“就算死了,也得把尸体找回来,这是主子的回信,现在咱们也只能这样继续找了。”
“可是咱们都找遍了,连看到的人都没有,又不许把这件事透露出去,这什么时候能找到人啊?”
“你们这些抱怨和我说说就行了,上次我回信告诉了主子,福晋走失的地方有山林,这次主子回信说让咱们去山林里找找。”
“啊?”几个侍卫顿时预感到自己要累死了,那么大的山林,找一个人那得多困难啊。
但是他们也知道,福晋失踪他们也脱不了责任,找不到福晋他们也要完蛋,只能努力去找。
第二天,几个侍卫以马车停下的地方为起点,全副武装,走进山林开始找人。
南巡中。
某日,康熙在行宫召集大臣和皇子们研习书法,不仅亲书大字对联当场展示,还邀请众人观赏皇四子胤禛和皇十三子胤祥书写的对联,诸臣环视,无不欢跃钦服。
胤祥文武双全,胤禛文学造诣高,两人对于这样的夸赞十分受用,但表面上还是要谦虚客气一番。
夜晚,忙完了一天,胤禛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行宫的房间。
他将自己甩到了柏木圈椅上,呼出一口气,他捏了捏眉心:“小顺子,京城有来信吗?”
“暂时还没有。”
胤禛拿起茶托,想喝囗茶水,却发现茶水有些热了,倒不是烫,只是他不由的想起,在京城的时候,这个时候宜修的房里喝的都是凉开水,既能解渴,又不会太凉,太热。
‘好像,宜儿说这是凉白开。’
胤禛不自觉勾了勾嘴角,意识到后,又拉下了嘴角,将茶水喝掉。
“到底为什么……”
南巡马上结束要返回京城了,胤禛低头看着手上的扳指。
‘我马上会亲自去找你。’
扳指贴在了胤禛的嘴上,温度变高。
这天,康熙视察结束正在吃饭,发现有几个农民的孩子正在瞧着他这边,于是康熙命人将那几个小孩子带到近处,给他们吃馒头,肉和糕点。又让人把那几个小孩子放了回去。
结果孩子们跑回去又跑回来了,每个人还都拿了一个小篮子,康熙就命人用他桌上的食物装满这些小孩的篮子,又把人放了回去。
南巡结束,船队浩浩荡荡的往回走,胤禛心中比没走之前还要急切,恨不得立马飞回去。
四月下旬,差不多就回到了京城。
胤禛回府之后,行服都没换直奔万福院,现在只有他知道,宜修是自己跑出去的。
一进院子,绘春正好在外面扫地:“奴婢给贝勒爷请安。”
“起来吧,我有事问你们四个,一块儿进屋来。”胤禛扫了院子一眼,转身迈上台阶进了屋子。
绘春放下扫把,急忙去叫另外三个人。
屋子里很干净,和胤禛走的时候几乎没有变化,仿佛宜修还在一样。
胤禛坐在了堂屋的炕上,视线扫到卧房的罗汉塌。他记得,每次自己一来,宜修大多数时候都窝在榻上,见自己进来都会扫自己一眼,然后背过身去。
胤禛再次压下了弯起的嘴角。
天气渐热,屋里却很凉快,绘春,绣夏,剪秋,染冬跪在胤禛面前,紧张的等着问话。
胤禛敲了敲桌子,扫视了一下众人的表情,问道
“我问你们,福晋那天走之前有说什么吗?有没有什么不同于以往的行为?”
剪秋是宜修最贴身的丫鬟,胤禛也是一直都盯着她看。
剪秋:“回贝勒爷,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那天主子说要出去野营,要在外面住一晚上,带了不少东西。”
胤禛继续问:“绘春,当时是你跟着出去的,发生了什么?福晋怎么会跟着马车跑了?”
绘春:“当时福晋打发我和一个侍卫去找露营的地方,正在找地方,就听到有人喊,说马车跑了,我就急忙往回赶。”
“回去之后,就发现福晋和马车都不见了。”
胤禛见没问出什么来,又看染冬在那里瑟瑟发抖,绣夏紧张的满头是汗,也没了问的心思。
‘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胤禛起身就往门口走去,小顺子正在门口等着。
胤禛走到门口看到萧瑟的院子:“院子里的人是不是少了?”
剪秋:“有些人自己走了,我们没拦下来。”
胤禛冷笑一声:“小顺子,你让管家把那些从福晋院子里出去的人,都赶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他们。”
‘树还没倒呢,猢狲就散了。’
小顺子应声称是,院子里的人也有听见的,消息在互相之间传开来,没有离开万福院的人都十分庆幸,自己没有离开。
剪秋她们也有了底气。
胤禛其实已经通过信件,了解到了当天侍卫们发生的事,他也不打算计较,毕竟有哪家的侍卫会想到,自己家的主子会给自己下药。
但回来之后,还是要亲自去问一问的。
当然也没有什么收获,依旧是那些信息,只是侍卫领头回来汇报,说是已经搜查了一片山林了,还在继续往西南方向找。
“嗯,继续找。之后我也会亲自去。”
“是。”
“现在带我去看看那匹马车和那两匹马吧。”胤禛对领头那人吩咐,侍卫恭敬的领着胤禛出去了。
剩下的人松了口气,幸亏没有被问责。虽然侍卫们早就已经知道了,福晋给他们的粥里下了药,但他们根本想不明白原因,也完全想不到,这是宜修设的一个局,为了逃出四贝勒府,逃出京城。
他们想来想去,虽然没想出被下药的原因,但提前得出了结论,有歹人对马做了手脚,绑架了四福晋。
胤禛撩起下摆,跨过门槛往马车走去,他看了看车辕,确实是完好无损。他又去看了看那两匹马,发现和普通马也没什么区别。
胤禛已经知道,宜修是自己主动跑的,但他隐瞒了下来,这件事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是有歹人绑架的福晋吧。”
侍卫头领眼珠稍微一动,立刻接话:“是,当时马匹发疯,直接跑了出去,想来就是歹人的手笔,为了支开其他人。”
“嗯,明…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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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中,宜修又在烤肉菜串吃,菜被烤软了,但口感还是不错。吃完之后,宜修却渐渐有些无聊了,现在还没到秋天,倒是用不着储存食物。
而且宜修现在已经储存了很多食物,够吃个半个月了。
宜修掰着手指数:“盐已经通过草木灰提取了,糖分的话有水果,秋天晒些咸肉干和水果干…嗯…要不要种些菜?”
“算了,好麻烦。”宜修把串肉的木棍放在一旁,躺在木板上望天。
天空中,轻轻的云,厚重的云,零散的慢慢飘远,清风吹拂过脸庞。
洗净的红色夹氅衣在衣架上飘荡,不仔细看像是红旗一样。
宜修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之前和人交往的记忆,想到了那个穿着穷困的女子,‘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当时收了钱还挺开心的。’
“要不再去看看吧?反正也没事干。”宜修揪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晃呀晃,随口下了决定。
之后宜修说干就干,开始准备起来,把该收的都收起来,还收不了的,就等几天再收。
宜修现在已经轻车熟路,带上了吃的喝的,一天多一点儿就已经到了那个村子。
宜修蹲在村子旁边的林子里,有时候会爬上树,偷偷看着村子里,村子里也没什么大事,邻里之间相互说说话,然后去田地里干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而那女子一个人,也和其他人一样每日劳作,脸色比之前要好不少。
宜修看着,觉得好治愈。
于是之后时不时的就会偷偷去那里。
这一天,宜修正坐在树枝上,看着村子里的人劳作,结果一股臭酒气隐约传到了宜修这里。
“什么啊?”宜修连忙捂住了口鼻,向气味的方向望去。
一个踉踉跄跄,浑身怨气的男人,骂骂咧咧的沿着小路往村子里走,身上的穿着也很破旧,眼神浑浊。
宜修一看他就是一个赌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儿,一看就是输了被打,气不过又去喝酒。
“呵。”宜修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人,黄赌毒是绝对不能沾的。
宜修转过头去,却突然发觉这个人应该是村子里的人,宜修又拨开树叶,连忙盯着那个男人看他要往哪儿走。
那个男人摇摇晃晃,本来一脸的醉意和郁闷,等到了一户人家门口时,脸色突变,变得凶神恶煞,用力踢踹着栅栏做的门。
“快来给老子开门!想把老子饿死在外面吗?”
是房子在最边上的那家,那个第一次给宜修卖粮的女人,低着头走了出来。
宜修:“…怎么偏偏是那家。”
女人赤着脚走过小小的院子,打开了院门,接着就被那个男人踹了一脚,摇摇晃晃,差点跌倒。
“慢死了,长了耳朵是摆设…”男人一边骂一边往屋子里走。
宜修将一把叶子用力拽了下来,怒气直冲脑门,整个人都红温了。
“怪不得…”
然而,那女人的悲惨还没有结束,晚上,宜修罕见的坐在树上没有离开,就听到那房子中传来男人的打骂声,以及女人的求饶。
屋子里,女人瘦弱的身体被甩在地上,半天都没有起来。
“连这点钱都没有,我娶你有什么用!吃白饭吗?!”
“钱都被你拿去赌了,哪还有钱啊?”
“还不是怪你没用!连这点钱都赚不了,你织布挣的钱呢?”
“啊!”
女人的惨叫声传到了整个村子,然后,没有任何一个人出来。宜修整个人被树冠的阴影笼罩,看不清表情。
宜修不知什么时候爬下了树,走入了树林深处。
第二天,女人带着一身的伤出了门,路上遇到村民和她打招呼,那些村民就好像没看到她的伤一样。
男人则睡到日上三更才醒,晚上女人回来,又因为没有吃的被打了。
第三天,那男人出了门,在村子里闲逛,女人比他更早要出门,脸上带着伤,晃悠着,似乎下一刻就要被风吹倒了。
男人每逛到一个村民家,守家村民就会面露警惕,驱赶他。男人有的咒骂几句,有的唯唯诺诺,见讨要不上什么东西,就往村子外走。
突然间,看到村外的小路上有一个东西闪闪发光。
他左看,右看,发现没有人,急忙跑过去。
是一块银子!
他一把将银子抓起来,塞进了自己袖口里,他心中暗喜:‘不愧是我,这回又能去赌了。’
他一边想一边往村子外走去。
下一刻,惨叫声再次响彻了这个小山村。
“啊啊啊啊!”男子痛的直接爬在了地上,血液顺着他的小腿流到脚背,又流到地上,染红了脚下的沙土。
接着,他再次惨叫一声,涕泗横流,却因为腿上的疼痛动都不敢动。
血越流越多,积出了一个小血坑,只见那男人瘦削的双腿上,一支木箭从一个小腿贯穿到了另一个小腿,将两个小腿串了起来,左腿的膝盖也被箭头深深贯穿,箭头从后腿窝进入,在膝盖前出现。
男人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或轻或重的喘着气,他希望有人能过来帮他一把,但一直等到中午,都没有人来。
女人自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但她当做没听见,继续拔着田里的杂草。
其他的村民也听见了,他们以为又是那男人欠了赌债,被仇家找上门来了,而且他们也不想去帮这样一个赌狗,反而还会沾一身腥。
直到太阳快落山了,女人出现在了家门口,回了家放了工具,就再也没有出来。
那男人一开始疼昏了过去,醒来之后,看了看伤口又被吓昏了,再次醒来,他尝试着拔箭,结果却疼的哭天喊地。
接着他开始呼喊那个女人的名字,但是没有人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