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木尘空离开后,云冽烟在房间里待了一会。
没有人看到她此刻外露出来的情绪,也没人知道她心里的翻江倒海。她是在平日里表现得很寡情,但是那是表象,一个身体是温热的人,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会没有感情呢?
她只是没有想到,木尘空的感情会那般炙热,以至于燃烧了她。她被烧得有些疼,那疼痛直达心里,让她很难受,也不知所措。
她当时是真的想要立即做出决定的,她也以为那是自己的心意,但是被阻止后她松了一口气,那时她才明了,自己是庆幸着的。
在房间里胡乱的想了想,她才整理了下衣服出门了。
虽然中毒了,她被伤及的也只是内力,更何况她已经感受到内力在逐渐回归,两三日后便可恢复到全盛时候。不过下床的时候,许久未运动的身体还是不可避免的歪了一下,她是十分勉强的稳住了自己的身体。这种和普通人一模一样的反应让她很无措,她没想过失去武功后自己会变得如此废,一想到武功很快就能恢复她又压下了这丝无措。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她已经想了很多。没有武功的她体会到的是不一样的世间。目力和听力都受到阻碍,寒风居然能够让她瑟瑟发抖,她也感受不到院子里有几个人。这些全新的感受让她在无措不适应的同时又隐约领悟到了一些。
她犹记得在极寒之巅的时候,有一次还算是天真的自己问忘忧尊者,何为忘忧?
忘忧尊者的称号是她的师父的武功达到全盛时期时,她给自己取的名字。云冽烟一直不明白这个名字的到来,问了许多师姐后也没有得到任何的答案,她百思不得其解,又因着她是一个实诚的性子,便是十分主动的问了忘忧尊者。
她也记得她的师姐问过师父这个问题,师父一直没有回答,在那次她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的时候,忘忧尊者回答了她。
所谓忘忧,不仅仅是将尘世间的一切繁杂给忘怀,更多的是去体会一个人的忧愁,有忧才能忘,而作为一个普通人,忧愁定然是许多的。
她当时并不理解这些话,就算是到了十六岁那年下山时,她也没有理解。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她都有些忘记这些话了。
此时此刻想起了这些话,她突然就有所领悟了。云冽烟有忧愁,她忧虑的是如何提高自己的武功,在这样的忧愁产生时,她就不算是忧愁了,因为她不是一个普通人。
所谓忘忧,前提是入世有忧愁。她没有入世,一切忧愁都算不了忧愁。
那一瞬间的恍然大悟犹如一道暖流从她的心田划过,她在陡然之间,明白了自己的武功为何一直停滞不前了,也明白她的内力为何永远练不上去了。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等到自己的武功恢复,她找到了提升自己武功的方法。而一旦练成也许暗处的那只狐狸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云冽烟十分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木尘空,走出几步后才想起来,她和木尘空发生了矛盾,不久前就不欢而散过。
那份喜悦之情瞬间就被冲淡了,她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她才发现,已经更渴望解决的是这件事,只是木尘空是涉及人之一,不能帮助她解决,而她的师父也没有告诉她解决的办法。
“师父?”
云冽烟站在原地迷茫,隐约间似乎看到忘忧尊者就站在院子里梅花树下看着她,眉目是一如既往。
她想要走得更近一些看看情况,可是脚却没法动弹。
“师父?”
她又忍不住唤了一声,忘忧尊者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
那一瞬间,她觉得眼眶热热的,似乎有什么打算夺眶而出。她的确一个人解决了很多事情,但是这也没法改变她只有二十岁的事实。二十岁于一般女子而言,大许是在家里相夫教子。她从始至终走的就不是寻常路,她是在模仿忘忧尊者,在走忘忧尊者走过的路。
“师父,我该怎么办?”
如同在梦里看到现在极寒之巅的忘忧尊者一样,她在此刻看到忘忧尊者,能够说出的也就是这句话了。
“烟儿,这件事你必须快速解决了,迟则生变。”
忘忧尊者回答她了,但是并没有告诉她解决的方法。
“师父?这是为何?”
云冽烟忍不住问出口,声音非常小,似乎害怕把眼前的幻境吓走。
“烟儿,有些事情,必须在此刻做出了当了。”
忘忧尊者的声音和这冰天雪地一般。
“烟儿,当年的事情必须在十日后做个了断。”
忘忧尊者再次话音落下的时候,就随风飘散了,任凭云冽烟如何呼喊都不会再归来了。
“师父!”
云冽烟忍不住失声大叫,路过的落天门的弟子都十分诧异的看着云冽烟。待他们发觉云冽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的时候,诧异之余又觉得惊恐以至于没有人敢上前询问,而是奔走相告落伽凤。
云冽烟站在梅花树下,都不能想象刚刚所见是否是自己的幻觉。没等他想清楚的时候,她又领悟到了一点。
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又或者说,至今为止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在忘忧尊者的掌握之中。
得出这个认知的云冽,再次想要去找木尘空,才迈出了院子就又停住了脚步。一切事情兜兜转转,最终都没能解决她和木尘空之间的事情。
想了想,云冽烟就抬脚往神算魏的院子走去,适才她听到欧阳夜提及神算魏被游惊风所救安全归来的事情,这会去看看,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她才走到院子楼,就听到了神算魏略显沙哑的声音,等到她走近时,她才把神算魏所说的话听清楚了。
原来,半年来的奔波,都没能改变秦空的命盘啊?
她的心里一阵酸楚,有自责,也有心疼?能够产生这样感情的她,早就不算是寡情之人了。
她虽然偶尔迟钝,但是也能很快的听出神算魏的话外之音。她和神算魏都已经都连累到了,而这股连累不知何时会传到欧阳夜的身上,神算魏关心欧阳夜,自然会希望欧阳夜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她可以理解,也可以支持,但是,她不承认神算魏所言的最后几句话。
没有全力以赴,又怎么能够知道结局呢?
更何况在她看来,因着秦空,她认识了不少人,结交了朋友,也遇到让她烦的人。而就在刚才,她还领悟出了为何自己的武学会停滞不前。在她看来,这是秦空带给她的福音,而非灾难。
理所当然的,在面对欧阳夜和神算魏这两位朋友,她选择了实话实说。神算魏眼底流露出来的不悦并不能阻止她的想法,反倒是欧阳夜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也不算是在意料之外,她早就知道了,欧阳夜就是这样的人,而她也是我因为这样才与之结交的。
云冽烟缓缓勾唇,对着欧阳夜微微一笑。
欧阳夜倒是没有想过云冽烟会对着除了木尘空和秦空之外的人微笑,在感到受宠若惊的时候也不免唾弃自己几句。
“刚好我睡不着,就再出去找找线索吧?”
欧阳夜故作轻松的往外走,路过云冽烟的时候还刻意停顿了下说。
“我们的人手还没有匮乏到需要一个病人出动的地步。”
说完,欧阳夜就快步离开了,神算魏根本就阻止不及。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
神算魏依旧是面露犹豫,他经历的比云冽烟几人多,世态炎凉也罢,江湖恩怨也好,他看得太多了,心里不免就有些寒,做起事来的时候也会往糟糕的方向想,反倒是失去了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斗志。
“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人各有志,不可以勉强。”
云冽烟缓缓的说出这句话,然后轻轻点头。便出门去了。
她的背影迎着月光,有几分萧瑟之感,更多的却是坚韧不拔的气质,让人为之折服。
离开神算魏的院子后,云冽烟已经寻不到欧阳夜的身影了,随意找了一个落天门的弟子一问,才知道欧阳夜是真的出门去了。她不禁看了看天色,这会夜深人静,真的没什么好查的呀!
云冽烟还未站在原地一会,落伽凤就匆匆赶来。她看到落伽凤微红的眼眶便知道落伽凤已经知道李弘的事情了,她动了动唇瓣,准备说几句的时候,落伽凤就很大声音喊到。
“冽烟,不管你做什么事情我都会支持你的!”
“我们是不会放弃的!”
声音之大,可以很好的传到屋里神算魏的耳里。
云冽烟倒是没有想那么多,而是略显惊讶的看着落伽凤,半晌说不出话来。
就在她不知如何言语时,落伽凤又开始喊到。
“冽烟,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之前发生的所有事也好,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也好,都是不能切断我们的友情的!”
向来迟钝的云冽烟听懂了落伽凤的这句话,落佑铭也好,李弘也好,他们都不是落伽凤,不能代表和决定落伽凤。
“嗯,我也这样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