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冽烟本就不善言辞,此刻听到雁流恒轻描淡写的说出那段残忍至极的往事,心中发涩,最终也只能说出‘抱歉’二字。
“云姑娘没有做过对不起雁行堂的事情,又何来抱歉?”
雁流恒脸上还是似曾相识的淡笑,是书生畅谈天下事时才会出现来的文雅之笑,可如今这笑容是出自一位江湖人,云冽烟更是觉得这笑容刺眼。
虽是明白了雁流恒与故去雁掌门之间的微妙关系,但云冽烟依旧不解雁流恒近几日的行为,与水风羽合作,是为了名与利吗?可是看着雁流恒如今的模样,她并不觉得此人很有干劲对此也很向往。
在她沉思不语时,雁流恒又笑着感谢了句。
“倒是在下一直想要向忘忧尊者道谢,又无缘相见,如今就像云姑娘道谢,多谢尊师当年对家母的救命之恩,云姑娘今后若是有在下帮忙的地方,在下一定效劳。”
“那是家师所为,我当受不起。”
云冽烟行走江湖几年,向来都是帮自己的师父解决一些麻烦事,也经常被师父的仇家寻仇,这还是第一次因为师父而被人感谢。这种感觉很奇妙,但是云冽烟高兴不起来,无论是那个英年早逝的书生,还是风光一世惨淡收场的雁掌门。江湖多风雨,风雨又飘摇,他们每个人都是这之上的一叶扁舟,逃不掉,只能任风雨飘荡。
“兴许哪日师父下山了,你们就能遇见,只要好好活着。”
错开雁流恒往往外走的云冽烟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说出这句话,既然说了,那就希望眼前这人听着吧。无论雁流恒在与水风羽、虚无大师等人谋划着什么,一旦动摇了武林之根基,下场都不会好到哪去。
雁流恒并未应声,站在原地轻笑着,视线还是落在那株白色茶花上。
云冽烟快要走出小院出口的时候,又停下来,犹豫了一会,轻声问道。
“如何称呼你的兄长?”
雁流恒愣了愣,才说。
“流明。”
末了,雁流恒又补充了一句。
“家兄就葬在谷中后山的半山腰,那儿可以将整个泸州的景色收入眼底。”
云冽烟没再应声,摆着宽大的袖子轻步离开了。
离开院子后,云冽烟才纵身到了一处亭阁之上,眺望了下所谓的后山在哪里,才又入落叶般落在地面,吓到了几个忙碌的小丫鬟。
云冽烟只是轻轻点头,就往比武场走,她估摸着这会木尘空和秦空吃了不少点心又拿了不少,这会应该是到了比武场。
她更乐意与欧阳夜和落伽凤一起守在雁掌门的书房处,不过欧阳夜的话有道理,她不得不出去露个面,虽然她并不认识什么江湖人,而那些江湖人也不怎么待见她。
悠悠然的来到比武场时,云冽烟不出意外的看到不少江湖人对着她指指点点。以她的耳力,自然可以听清楚那些人在讨论什么。
都是些说了不知多少次的词汇,冷血无情,玉面罗刹,比不上当年的忘忧尊者一类的。
云冽烟本不欲理会,只是双手抱在胸前站在那看着渐渐成形的擂台,还有兴致在心里腹诽下江湖人怎么都喜欢打擂台。只是听着听着,有些阴谋论就传到了她的耳里。
“对了,你听说了吗?那几个门派的武学秘籍都被偷走了,这还真是奇怪,红莲宫什么时候还兼职做小偷了?”
“想要秘籍的肯定不是红莲宫,你没听说过吗?那个云冽烟近几日和红莲宫的人走得很近,似乎要买凶杀人什么的。我看买凶杀人是假,趁机头去各大门派的秘籍是真。”
“哎哎,可是云冽烟的功夫不是还算可以吗?她要那些门派的秘籍干嘛?她一个人也没时间练那么多的武功啊?”
“你是不是傻?她武功不错当然可以不练,但是她可以给其他人练来壮大她梵净派的实力啊,正好为梵净派再入江湖做准备。要是这样的话,加上梵净派自己本身的武学,那肯定是厉害了。”
“居然是这样,她太卑鄙无耻了,之前还在落天门说梵净派绝对不会再入江湖,结果一转眼就作出这样下三滥的勾当,太可气了。”
被谈论的云冽烟一脸的迷茫,她怎么不知道梵净派要重出江湖,不知道自己和红莲宫来往密切偷取秘籍。这些江湖人脑袋里装的都是稻草吗?她不过说过梵净派绝对不再入江湖吗?
她心知这是有心人散布的谣言,却并不觉得有什么,谣言往往都会不攻自破。她只与红莲宫的宫主比过一场武,她不认为柳扶风会轻易的暴露自己的身份。而且当初也是木尘空与红莲宫的门徒联系询问信息,根本就没有她的事,这样的谣言传着就没了吧。
对于这方面一向很大条的云冽烟决定放任自流,却不知千个人千张嘴千种想法,一条不澄清的消息经过人们的传言和时间的积淀会演变成不得了的事情,可惜,那是后话。
云冽烟并未等待多久,就看到木尘空带着秦空往这边走。秦空倒是拿着一个点心盘子心情不错的样子,而一向笑嘻嘻的木尘空看上去表情有些不对劲。
墨发被高高竖起,用玉冠固定着,原本是显得人精神飒爽的,可是这会她竟然觉得那些头发都是无精打采的耷拉着。木尘空的眼睛也是,以往一双朗目大又亮,精神奕奕的,这会里边都是怒气。更别说天生就是翘起来的唇了,居然被抿直了。
云冽烟看着那个浑身都散发着‘我很不高兴不要惹我’的木尘空,十分诧异,这人居然有了甜食还不开心,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
她还真的往西边看了看,并没有太阳的踪影。
待木尘空和秦空走近后,云冽烟忍不住问出口。
“发生什么了?”
直到云冽烟说出声,木尘空才从不高兴的状态里抽离出来,对上云冽烟带着些许担忧凤眼时,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没发生什么呀,我们拿了好多点心,要不要吃?”
云冽烟摇了摇头。
“午饭吃得很饱。”
既然木尘空不想说她也不必问,这是最基本的尊重。
三人站在一起了,惹来的目光也就更多了,最初很不习惯的秦空这会在这样热切的视线之中都可以很淡定的吃着点心了。云冽烟和木尘空这两个走到哪都会吸引大片目光的人更是不以为意了。
沉默了一会后,木尘空才看似不经意的问。
“你一路过来,有听到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木尘空把‘特别’两个字咬得很重。
特别,就是有用。心里是这样认为的云冽烟摇了摇头。
“没有。”
“那就好。”
木尘空松了一口气,脸上那种让人感到舒心的笑容又回来了。
云冽烟则是有些不明所以,没有打听到有用的事情是好事吗?木尘空该不会是没有吃到自己想吃的甜食而大脑不能运转思考了吧?
两人并不知道这是一个美妙的误会,而很快所谓的比武切磋在虚无大师等人发表一系列的言论后也要开始了。
这次比武的规则较为简单,有两条。一是轮流上台,擂台很大,可以同时容纳好几组人比武。最先有一人上台向众人请教,之后就会有人上台,胜利的一方留在擂台之上,如此反复留下最终胜利者。二是直接上台,表明自己想与谁切磋,一般那人也不会拒绝,切磋后再见也是朋友。
不过最先上台的都是些虾兵蟹将,没有什么真本领就是急于表现自己,或是给自己的门派露个脸。因此一时之间,上台切磋的年轻后生就跟流水似的,一波换了又一波来的。
不怎么爱记人脸的云冽烟这会竟然觉得上台的人都是一个长相,心里还十分无聊的腹诽,都是一个人一种功夫打什么打,她还是想要去看看欧阳夜二人的情况。
正想着呢,身侧的木尘空就凑过来问。
“无聊啊?也对,这些人的功夫入不了你的眼。”
自己最新确定的奋斗目标对自己说这话,云冽烟这会心里有那么一些不是滋味,便干巴巴的说了句。
“别忘了我才打输了一场。”
莫名的就有几分赌气的意味,说实话,这还是她下山后第一次打输了,还受了比较重的伤,要是被师父知道了,她肯定会被扔到梵净派后山雪地里冻上几天几夜的。
“那是个意外,下次再找他打,你一定赢他。”
木尘空也不知哪来的信心,非常肯定的对云冽烟说。
心里的那点郁闷突然就消散了,看着眼前的这张笑脸,云冽烟突然别过头去,嘟囔了句。
“也不知道伽凤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木尘空就对她眨眼笑了笑。
“想知道的话就过去看看,反正你已经露了脸,别人也没什么好诟病的,去吧,我在这等待比武的结果。”
云冽烟定定了看了木尘空一眼,莫名的觉得脸上有些热,像是在三伏天里走到太阳底下的感觉,浑身都不对劲。
她几乎转身就走,都忘记和两人打个招呼。
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落荒而逃的云冽烟快步往雁掌门书房的方向走,还没有走到那个小院附近呢,就看到欧阳夜和落伽凤脸色难看的往她那个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