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傍晚时分,云冽烟把秦空交给欧阳夜照顾之后,便按着欧阳夜的提示前往正南街,寻到了那家‘雅客居’。酒醇才香,香未必醇,在雅客居百丈外的时候还没有闻到酒香,一踏入那个范围时,醇厚的香味便扑鼻而来。
平生最爱酒的云冽烟此刻就眯起了眼眸,一向没有热度的凤眸里透露出些许愉悦,整个人都像是寻到美味的白色狮子,与白猫一般可爱,却比白猫更为危险。
不过当云冽烟走进雅客居时,立马就有店伙计将她迎进了一个雅间,云冽烟只当这是这家店的规矩,很自然的推门而入,结果看到盘腿坐在矮桌子旁的木尘空。
几日都是匆匆一见的木尘空此刻穿着一袭玄衣,袖口衣摆照例是明艳的红色滚边,完全的将肃穆和清爽融合在一起,而英俊潇洒的木尘空也很好的驾驭了这件衣服。
从云冽烟这个方位看过去,木尘空左手撑着脸,右手端着一个酒杯,悠然的喝着,直到她不客气的推门而入才微带讶然的看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不知为何就是有些尴尬。
店伙计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两人之间的诡异氛围,掩上门就离开了。
云冽烟默然的走到木尘空的对面,坐了下来,不是像木尘空那样盘腿坐着的,而是一条腿平放,一条腿弓着。她也没见外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左手拿着酒杯,后手搭在膝盖上,姿势竟然比男子坐起来还要潇洒。
还是木尘空先打破了沉默,笑着问了句。
“也是欧阳约你来的?不过他怎么还没到?”
云冽烟立即就反应过来,欧阳夜故意以酒给她和木尘空制造独处机会,不过目前看来木尘空并不知道此事。
是揭穿欧阳夜的把戏还是将错就错?
说话向来实诚也不喜欢开玩笑的云冽烟看到木尘空那张笑脸后,一时晃花了眼,脱口而出。
“出门时空儿有事找欧阳,他一时半会过不来。”
木尘空也没细究,笑着为云冽烟添了一杯酒。
“那我们俩先喝着。”
云冽烟点头,没在说话,气氛莫名的尴尬。
她仔细想了想,似乎以前与木尘空独处的时候,木尘空都会找话题,两个人对待大多事情的观点是一致的,很聊得来,从未觉得闷过。而如今两人相对无言,默默喝酒,全是因为木尘空不主动了。
果然那日不是她的错觉,木尘空是撒谎了,不仅没有去糕点铺,身上还沾染了胭脂水粉的香味。云冽烟突然有些闷,心中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于是起身把窗户打开了。
外边的景色正好,深秋的傍晚,彩霞垂挂,将远处的云山笼罩在其中,又将近处的房屋晕染成片,瑰丽又让人心旷神怡。
许是被这样的景色所安抚,云冽烟心中的烦躁也渐渐消退,晚风轻拂,吹起了墨发,定了定神,云冽烟又走过去准备继续喝酒,结果发现木尘空很慌乱的收回了视线。
云冽烟不解,未多言,两人又喝了好几杯,云冽烟依旧是面色不变,她千杯不醉的名声不是白来的,但是反观坐在她对面的木尘空,白皙的脸上已经闪了几分红晕,让这个本来英俊温润的男子多了几分艳丽。
云冽烟瞧了几眼,突然发觉自己面颊有些热,又匆匆别开眼,但是不忘记为木尘空添酒。
这雅客居的梨花白并非浪得虚名,味醇也浓,平常看上去酒量不差的人喝上几杯就会来劲,要是再喝一些,没准就醉了。
木尘空就是那个看上去酒量不差的人,而云冽烟是那个真正酒量很好的人。
两人你来我往又喝了好多杯,眼看着木尘空一双朗目都有些迷离了,一直不言语觉得心慌意乱的云冽烟才找到话题。
“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下。”
云冽烟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却以这一室的酒气多了几分柔意。她至今都没有称呼过木尘空,也是这个时候才知晓当初在落天门的时候,木尘空几人纠结于如何称呼自己的那种心情。
“烟儿有什么事?”
云冽烟也是第一次觉得‘烟儿’二字是是可以让心头发烫的,她原以为木尘空的意识还是清醒的,结果抬眸望过去,发现木尘空的视线游移迷离了好一会才对上自己的眼眸,心下有些慌,又不知如何开口了。
窗外也是夜色朦胧,万家的灯火都点起,百姓们都归家吃饭,也有一些人在夜市里闲逛,而他们一男一女居然从傍晚饮酒到现在,还是没有怎么交流的那种。
云冽烟一时难以开口,对面的木尘空又爬起来,身形踉跄了几下,分明就是喝醉了,云冽烟想要过去搀扶下,又觉得没有必要,木尘空就算是喝醉了也是那个厉害无比的少侠,不干她什么事。
“烟儿有事可以直说啊,你和我之间无须隐瞒。”
结果木尘空踉跄了下就走到了云冽烟的跟前,很自然的在云冽烟身边坐下,又端起了一杯酒举到了云冽烟的跟前,那手晃啊晃的,晃得云冽烟眼都花了。
她干脆的拦下木尘空,压低了声音说。
“你醉了,别喝了。”
而她心里却是难得腹诽,这人分明是有事瞒着自己,还说无须隐瞒,真是一个不诚实的人。可是人要那么诚实作甚?如她一般不善言辞四处得罪人吗?
云冽烟忆起最初在雁行堂时木尘空的谎言,那时自己还生气了,可是这会想想,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我没醉。”
木尘空还蛮横的抢下那杯酒饮下去,又笑眯眯的看着云冽烟,摇头晃脑的。
云冽烟有些不忍直视,一般喝醉的人是不会承认自己喝醉的。
不过就算这人喝醉了也无妨,她还是有把这人扛回去的力气的。
“烟儿。”
就在云冽烟胡思乱想,把酒当水一样往肚子里灌的时候,木尘空突然就拽住了她的衣袖,云冽烟不解,转过头去看木尘空,发现他正双眼亮闪闪的看着自己,眸子和夜空的星星一般,迷人眼。
云冽烟觉得面颊更热了,自己周围那股清冷的气息也没,她耐着性子轻声问了句。
“有事吗?”
“烟儿好像都没有叫过我的名字。”
不知为何,云冽烟觉得此刻的木尘空才能够担当起甜食控的称呼,整个人看上去稚气未脱,有些小孩心性,身上带着甜味,还掺杂着酒味,完全不是外边那个被人敬畏的魍魉刀的主人。
“你想要我怎么称呼你?”
她倒是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人讨论称呼问题,不过既然木尘空喝醉了,那便由着这人吧,不然要是耍起酒疯来,她可能会发脾气的。
“小空?大空?空儿?尘空?”
木尘空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掰着手指头算着能够有几种称呼,这一幕落在云冽烟的眼里诡异至极,她一想到木尘空之前连着一整日都把人往擂台下踹的恶魔样,再看看眼前这样天真无邪的样子。她发觉,酒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尘空。”
担心木尘空可以算出更多的奇怪的称呼,云冽烟赶紧选择了一个听上去最为正常的称呼,结果她这称呼一喊出来,木尘空就呆住了,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云冽烟,也不说话。
云冽烟又忍不住仔细瞧他,发觉木尘空这会是双颊红晕,双眼亮闪闪,笑唇勾起,加之高高竖起来的墨发,整个人就像一种很听话的动物,挠得人心里痒痒的。
“怎么了?”
发现木尘空一直这么看着她,也不说话,云冽烟有些担心木尘空是喝多了喝晕了脑子,这会再看看木尘空脸红的样子,倒像是在发热,她转头看了看窗户,发现这会晚风有些凉。喝酒容易出汗,又被冷风一吹,很容易生病。
迅速得出这个结论的云冽烟往前挪了两步,伸手探上木尘空的额头,想要看看木尘空是不是生病了。不过她是关心则乱,以木尘空这么强健的身体底子,生病什么的基本是不可能的。本来习武之人最初的目的就是强身健体,之后才是追求至高武学,或是功名利禄。
云冽烟才把手放上去,手就被木尘空抓住了,她一愣,就在这愣的当头整个人被木尘空扯过去,然后唇上就是一热,点心的清甜和美酒的醇香都传到她那里了。
她觉得有些晕,以为是自己喝多了产生的错觉,浑身很热,这倒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等到木尘空放开她,像一只猫咪一样舔舔唇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起身,云冽烟整个人像是放在火炉里过了一边,上上下下都在散发的热气,从房间里落荒而逃,留下一个喝足的木尘空抱着酒坛在房间睡觉。
云冽烟一路是施展的轻功到的落脚的客栈,她扶着客栈的门喘气,整个人一时半会不能从刚刚的状态中抽离出来。那个初见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的女子此刻沾染了尘世的情感,白衣虽然清冷,可是她面色不清冷,倒是有了几分羞意。
就在云冽烟扶着门平复自己忐忑的心情时,身前响起了一道声音。
“哟,冰山,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云冽烟抬头一看,是笑得一脸意味深长的欧阳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