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绣莹的理由很充分，说话也像珠子往外蹦，停都不停，生龙活虎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时辰之前那个受了内伤昏迷过去的人。
“大家都知道雁掌门与忘忧尊者的恩怨，当年雁掌门派了那么多人追杀忘忧尊者只为讨回公道，作为忘忧尊者的弟子，云冽烟会对雁掌门怀恨在心很正常。”
“此外，一个时辰之前云冽烟和雁掌门闹不愉快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而云冽烟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刚刚雁掌门让她下不了台，以她的小心眼和心狠因此对雁掌门生了杀机很正常。”
卫绣莹不断的用‘正常’来说服在场的江湖人，而远处的落伽凤因为这些人的安静感到奇怪，就带着秦空往这边走。
还真的有些听过云冽烟相关传闻的人被卫绣莹的三言两语打动了，纷纷都将怀疑的目光落在云冽烟身上，还有人又犯了起哄的毛病，不顾身份大声叫嚷着。
“云冽烟你就不解释一下吗？”
“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雁掌门是何其的无辜，难道从梵净派出来的人都是这般狠心吗？”
多么熟悉的场景，木尘空的唇边噙着一抹冷笑，他甚至怀疑丁堡主引云冽烟到雁行堂就是为了这一出，陷害云冽烟，败坏云冽烟的名声。但是细细想想，会有人费尽周折杀死雁掌门就是陷害云冽烟吗？一定会有更深次的原因。
只是，这些话语反复听着，实在是让人怒火四起，木尘空冷着一双眸子扫过去，逼退那些恶心的视线，再看向云冽烟。他是知道的，云冽烟不喜欢受人瞩目，无论是擂台上的比武，还是平常的生活，云冽烟都不喜欢被很多人注视着。只是即便是心里不悦，云冽烟也都是冷着那张脸，不说话不为自己解释，就是站在那里。
他差不多摸清楚云冽烟的思考规律了，比如这一次，她认为自己没有杀死雁掌门，是事实，她不必为事实解释，此外，她很懒，面对一群她不乐意与之相处的人，她是不愿意费那个力气说话的。
木尘空猜得八九不离十，云冽烟的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于是乎她只是冷冷的看着卫绣莹，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有费神去分析这件事，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雁流恒皱了皱眉，又很快恢复成之前的表情，瞧了瞧稳重的站在一旁的虚无大师，正打算开口的时候，又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可是，我们一行人瞧得分明，在雁掌门离开小院后，云姑娘就一直待在小院子里直到雁行堂的弟子过来带路。”
众人寻声瞧过去，是一位柳眉杏眼长得十分娇俏灵动的姑娘。
也有眼见的人认出来，那是青城派掌门的小女儿苏黛鸢。
苏黛鸢十分无辜的迎接着卫绣莹的怒火，樱桃小口一张一合的继续说。
“而且，这儿的弟子家仆这么多，你可以去问问云姑娘有没有离开这个院子，这样你总不能又像之前那样说有人在偏袒云姑娘吧？”
苏黛鸢和卫绣莹两人的年纪差不多，也都是娇俏的长相，不过苏黛鸢许是被哥哥苏秉文保护得太好，还保留着少女的天真浪漫。而卫绣莹是集武当派上下弟子的宠爱于一身，出身又很好，很少有人责备她，因此相对苏黛鸢多了些横气和娇蛮。平时众人还不觉得有些什么，当今日这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那其中微妙的区别也就暴露了。
雁流恒立马就把原来要说的话咽回去，神色也放松了不少，被从远处走过来的落伽凤瞧得分明。
“苏姑娘说得有道理，那就让流恒叫来这附近的弟子细细询问，再说这事吧。”
雁流恒不卑不亢的态度让在场的江湖人倍增好感，而云冽烟越发觉得奇怪，既然可以向在书房附近的弟子询问她是否出入过这附近，为何不能干干脆脆的把出入的人调查个清楚呢，难道这不是最简单的逻辑吗？这就跟官府破案似的，讲究证据，证据足了才可以认定是谁犯了事。
抱着这样的怀疑，云冽烟就忍不住去看木尘空，她没法理解其他人的想法，不过她可以理解木尘空的想法。这么一看，就发现木尘空望着另外一个方向出神，她反射性的看过去，还没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到了水风羽的声音。
“雁少侠不必了，风羽已经知道是谁杀害了雁掌门。”
而云冽烟顺着木尘空看到的，是一开始走向一个角落的水风羽。
而水风羽这温温柔柔的一句话，瞬间就把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去了。
云冽烟看到站在雁流恒身侧的虚无大师加快转动佛珠，而雁流恒显得很惊讶的说。
“水少侠何出此言？”
雁流恒问出口的时候，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水风羽手中的一块手帕，手帕上绣着一支翠绿的柳条，上边还有些许灰尘。
水风羽指了指桌子靠近墙壁的那一角，轻言细语的说。
“适才风羽看到那儿地方露出一抹白，想着雁行堂的仆人向来训练有素不会连房中的东西都未收拾好，心里奇怪走过去看，就发现了这个。”
水风羽简单的解释了一句，然后将手帕递给了雁流恒，雁流恒先是呆愣的看着那条手帕，然后咬牙切齿的说。
“红莲宫！”
云冽烟不解，为何一条手帕就可以牵扯上那个杀手组织红莲宫，而紧接着在她周围的江湖人开始群情激愤。
“又是红莲宫，这个红莲宫怎么胡乱杀人啊！”
“红莲宫就是见财忘义，根本不配成为江湖组织！”
“本来就是，这些年死在红莲宫手下的英雄好汉不知道有多少，红莲宫就是江湖败类，应当除而快之！”
云冽烟越听越糊涂，不得不向老江湖木尘空求助，木尘空也知道云冽烟的眼里就只有武学和美酒，其他的江湖事知道的不多，一点都不像是个江湖人，十分热心的开口。
“红莲宫是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从未失手过，加之宫主性情较为特别，喜欢在派出杀手的时候，留下一条绣着柳条的手帕，告知其他人，这是红莲宫下的手。”
云冽烟愕然。
“这不就是告诉其他人，他们红莲宫就是凶手吗？有这么愚蠢的人？”
木尘空无奈一笑，摇摇头。
“红莲宫和摘星楼一样，是半江湖半生意。试想，他们每成功杀掉一个任务目标，留下相应信物，不就是告诉其他人，他们没有失手，值得信赖吗？”
木尘空伸出手点了点下巴，发现落伽凤居然带着秦空靠近了雁掌门的尸体，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神色比秦空还要苍白，他眉头一皱，没说什么。
“这样的行为就像是在宣传自己的红莲宫的实力，会让更多的生意上门，之前欧阳还说，红莲宫的这些年聚集的财富快和摘星楼不相上下了。”
云冽烟平生第一次产生了类似无语的情绪，她发现自己是真的和江湖脱节了，并且显得很无知。
她转头去看其他的江湖人，看到他们脸上愤怒的表情，又听着他们在声讨红莲宫的近些年来的恶劣行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的师父说得对，不管江山江湖会因为岁月如何改变，江湖人是历经了多少年代都是不会变的，因为人心不会变。
尽管她是来找红莲宫的信息调查秦轩夫妇被杀的事情，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可是，这就好比刀和用刀的人。”
云冽烟向来冰冷的眼眸里跳跃着不知名的情绪，让与她对视的木尘空心悸不已。
“红莲宫不过是一把用来行凶的刀，纵然有责，更大的责任还是那个出银两买凶的人，若是要找罪魁祸首，也是该挖出那个幕后人。”
说完这些话后，云冽烟又有些不敢看木尘空的表情，二十年来，没有她不敢做的事情，而如今她再一次在木尘空身上破例了。在她微微微攥紧拳头的时候，她看到了木尘空朝着她露出一个比阳光灿烂，比百花绚丽的笑容，笑容太过美好，让她一时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梵净派，那个有山有水与世无争的地方。
“我也是这么想的，有仇报仇纵然没错，可是不找到根源，这样的仇恨只会没有止境下去。”
木尘空所想之如云冽烟所想，可惜，他们俩都忘记这儿不是只有他们独处的屋顶，而是一群容易被煽动的江湖人之中。
而他们俩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那番言论还是被附近的江湖人听去了，立马就有人表示不满，一副看白痴的样子看着云冽烟。
“你还是不是江湖人，不知道红莲宫近年作恶多少？这样的组织就不该存在于江湖。”
云冽烟依旧很实诚。
“不知道，而且，一个组织能否存在是他们内部的事情，与外界无关。”
这句话更是捅了大篓子，立马就有看云冽烟不顺眼的人叫嚷着。
“云冽烟你这是善恶不分，难怪行径如此怪癖，冷酷无情！”
云冽烟表示前后两句并没有什么关联，她只是淡淡的开口，，眸中没带半分感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善恶观，我如何分辨善恶，与你无关。”
那个江湖人气得嘴都歪掉了，面容十分的扭曲，奈何打不过云冽烟，只能煽动着周围的江湖人，一起教训云冽烟。
言语是越发难听了，云冽烟还是不为所动的样子，她寻摸着，待会就问问木尘空如何联系上红莲宫，既然是一个半江湖半生意的组织，她出银两买红莲宫可以接受的底线之内的情报总是可以的吧。
就在江湖人转移了声讨目标时，一袭白衣的水风羽突然走近了云冽烟，微微一笑，带着几分疑惑说。
“云姑娘难道不知道秦轩夫妇就是被红莲宫的人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