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瞅我干啥?”陈常君问。
陈泽上下打量一番陈常君,再看眼那窗帘,开口道:“你把这么大一块锦缎,拿去换成钱,都够给他们赁个院子了。”
啊?
陈常君这才意识到,自己觉得不值钱,或者不好卖的窗帘,在他们眼里都是沉甸甸的铜板。
一时间,陈常君略窘,在一群人中间,就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但好在,他本来就是个孩子,这样的事也并不十分违和。
“那这两块锦缎,你们可以拿去卖掉。换来的钱,你们要平分。”
陈常君说完,看外面越来越黑的天,便准备离去。
一个老妪起身,拖着骨瘦嶙峋的身子,给陈常君鞠躬:“谢谢大善人。”
陈常君转过身:“我也没帮上什么,日后如何,还要靠你们自己。”
这是句大实话。
老妪轻叹口气,一旁的妇人道:
“郎君们都去当脚夫、扛夫,可是都知道我们是逃难来的,给的工钱连本地人三成都不到,一日累死累活下来,糊口都不够。”
“啊?”
陈常君转过身,看那妇人眼里有十足的怨恨,泪水在眼眶打转,却怎么也不让泪珠儿掉下来。
忽然陈常君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他从没想过,一个地方排外竟然连乞丐都不放过。
在这样的环境下,这种事既不是陈常君能干预的,亦不是他能解决的。
“如果我遇到合适的活计,会第一个来找你们。”
这是陈常君能给出的最大承诺。
“好。谢谢大善人。”女子起身,施了万福。
陈常君这才认出来,这个妇人便是刘靖白的娘子,那小婴儿正在她怀中酣睡。
陈常君离去时,男人们还没回来。
乞丐流民多了,得不到合适的安置,并不是依靠几个富豪就能解决的,终究还是社会制度的问题。
源头问题不解决,再如何散财,也都是没有意义。
不过这里孩子多,每天一锅粥,一捆柴,还是有必要负担起来。
重新走入雨中的夜幕,灯笼的光着实照不了多远,却能把靠近的雨丝照地丝丝分明。
陈常君盯着那点点光晕,道:“明天开始,三叔亲自来给他们送粥和柴吧。”
“额……也好。”
陈常君脑子里一直在思索的时候,恍然已经走到街口。
“三叔,大哥在这附近吗?”陈常君问。
陈泽意外地一愣,随即不自然地摇头:“他最近挺好的,不必太理会。”
“挺好?你见过他?”
陈泽点头:“见过,放心吧,他比你想的要好。”
陈常君点点头,这样他也不必太惦记。
陈泽担心陈常君出差错,隔三差五地就过来,但是最后一次来时,工头说陈常坪已经不在这边,并给他一个新的地址。
令陈泽没想到的是,短短半个月内,陈常坪就找到了一份新的活计,被一个有钱的老板相中,招去盐铺当伙计,理由是陈常坪皮囊好,又认字。
陈泽那天找去时,被陈常坪好顿奚落,差点被赶出来。
为不让陈常君担心,陈泽没说这些。
如今盐价居高不下,盐铺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
拿到官盐的大商人,把盐都运去潭州,导致岳州盐贵,不少盐铺都开始兼卖粮,才能勉强度日。
入夜后,雨渐停,水滴从树叶层层滑落,最终落在树下的石桌石凳上,敲出哒哒地响声。
西厢房的灯光准时亮起来,陈常君仿佛听见两个大老爷们的笑声。
忽然间,陈常君也渴望起有人能跟自己说说笑笑。
不知道大姐生没生,二姐是不是认真读书,小秋长没长高,莫宛央有没有被村里人嚼舌头。
还有那对活宝夫妻,在他离开后把日子过成什么样子。
原来离家真的会这么寂寞。
陈常君对抗所有不良情绪的办法,便是进去空间里零元购。
左手一个盒,右手一个箱,五秒不到,愉快地结束零元购。
开箱这种快乐的事,总能短暂地让人将不开心遗忘,陈常君决定先开大箱。
然而这次,陈常君觉得自己似乎又开箱失败。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套价值2988的指纹锁。
眼下这铺子实在没什么可偷的,哪怕他屋子里,也没啥值钱的玩意,何况铺子里里外外一整天都有人在,安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浪费。
忽然,陈常君想起几乎被他遗忘的大院子,要是在那个大门上安个指纹锁……
滋——门已打开;
滋——门已上锁,呵呵,这将是何等气派!
想到这儿,陈常君开始翻看说明书,对照零部件,一样不少,而且是用电池的,里面还单独配了一套锁芯,真真是就差螺丝刀了。
另外一个箱子,陈常君非常暴力地扯开,里面有露出个精致的匣子。
辨认上面的字,陈常君读出来:“妆奁?”
撕开密封塑料膜,橄榄绿的箱子出现在他眼前。
再打开看,陈常君才弄明白。
所谓妆奁,其实是个前世比较流行的复古彩妆礼盒,上面一层朝上打开,有一面磨砂雕花边的镜子,底下三层都是抽屉型,分别装着许多化妆品。
他认得和不认得的,草草数了下,总归有七八样之多。
每一样都有单独包装,前世没有女朋友的陈常君好奇地将一个个拆开来开。
外表像个复古锁,打开才知道是一支口红,口红表面还要花样浮雕,可谓精致至极。
其余诸如眼影、胭脂、粉饼都精致地令人发指,不要说是个女子,就是他这大男人,都舍不得碰一下,生怕破坏了那美好的图案。
“咳,能留到我娶媳妇那天就好了,可惜留不到。”
陈常君思量,这礼盒只能用来送人,跟茅台同一种功效。
这两样虽然暂时用不上,但还是让陈常君十分开心,将其置于架上后,便安安稳稳地睡去。
第二日天气放晴,一大早就有顾客上门,一副喜气洋洋地模样。
铺子开门迎客,不多一会儿,就见刘靖白在门外轻声召唤,陈常君出门看,原来刘靖白是来还粥锅的。
刘靖白双手递上锅,真诚地跟陈常君道谢,并说:“今儿鱼市场没我们的活,这边有什么能帮忙的,就算我报答你。”
陈常君摇摇头:“人手有,你好好休息一下,以后每天再早些来,带粥回去给孩子吃。”
粥锅被重新装满粥,刘靖白紧咬双唇,闷声说了几句谢谢后,端着锅离去。
看他一瘸一拐地背影,陈常君皱起眉头。
荣昌旬走到陈常君身旁,双目也随着渐行渐远的刘靖白而渐渐眯起来。
“是时候寻个干当人了。”
“他怎么样?他行吗?”
“都要试试才知道。”
说罢,荣昌旬去忙,陈常君又盯着那背影看了一会儿,方转身回去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