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简光伢一行人坐在何苦宿舍商量善后的事。剩下半条命的何苦躺在床上还没有醒过来,脑袋肿得跟猪头一样,鼻梁也断了,浑身是血。事情肯定不会就这样结束,本地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平时外地人不惹他们都要被欺负一下,这次何苦直接跟他们打起来了,正好给了他们一个讹诈的口实。郑家驹埋怨小舅子何苦给他惹了麻烦,一开始不想管这件事,被妻子何齐狠狠瞪了一眼,马上改变了态度,提议破财消灾,给“曼姐”赔一笔钱,因为工厂还要在这里办下去,不能惹江湖上的人。
简光伢直到这个时候都没搞清楚,把店交给何文不到一个礼拜,怎么就惹出这么大的祸。何文自己也说不清楚,不知道他是真的说不清楚,还是有意隐瞒什么。不过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怎么善后。自开店以来,简光伢每个月都会礼节性给“曼姐”送条“阿诗玛”和一百块钱红包。相对店里每个月的收入,这点钱根本算不了什么,却能保证本地二流子不上门找麻烦。
其实说起来简光伢跟“曼姐”还挺熟。当初简光伢的油漆店刚开起来的时候,没摸清情况的“曼姐”让手下过来收“茶水费”,安玉柱就把“曼姐”叫去派出所批评了一顿。“曼姐”非常敬重阮如璋和安玉柱,因为那年龙踞公安局抓捕她丈夫林奕辉的时候,阮如璋和安玉柱坚决反对现场击毙,依据是林奕辉手里当时只有一把菜刀,手里也没有人质,完全可以抓捕。而林奕辉如果交给法院审判,以他的家庭背景和他所犯的罪行,活下来的概率是很大的。只不过当时正好是全国“严打”时期,指挥抓捕的市局刑侦大队长贾文田一意孤行,仅仅为了使损失降到最低,没有采纳阮如璋的意见,选择了直接击毙。“曼姐”听安玉柱说简光伢是阮如璋的干儿子,此后再也没有找过简光伢麻烦。而简光伢两口子也没有仗着有干爹撑腰就在“曼姐”面前趾高气扬,平日见着“曼姐”和她的手下也总是客客气气。
眼看山穷水尽了,操小玉把准备春节风风光光回娘家的钱拿了出来,四千二百块。
操小玉说拿去,把店开起来。
简光伢知道这是操小玉所有的积蓄,说这钱用了你拿什么回家。
操小玉说不回了,明年回。
简光伢说不行,你五年没回家了,再说都跟家里人说好了今年回去。
操小玉说五年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一年。就这么定了,咱从头再来——但我有话在先,何文必须退股,没商量。
简光伢决定重新把油漆店开起来,找何苦何文商量,劝何文退股。
何文说我为什么要退股。
简光伢说你还有钱入股么,你有钱也可以重新入股。
何文说我早就入股了,为什么要重新入。
简光伢说你入股的是前面那家店啊,前面那家店现在在哪里,不是让你搞没了么。
何文说怎么是我搞没的呢,明明是本地人搞没的嘛。
简光伢说本地人为什么要搞你的店。
何文说这个我不知道,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简光伢说问我什么,跟我有一毛钱关系么。
何文说你之前为什么要交保护费给他们,你不交不就什么事都没有啦,就因为你交了,助长了他们的气焰,所以责任全在你。
简光伢说我的老天——(何苦)老表,你跟他说,我跟他说不明白。
何苦说何文,你只要保证一条,油漆店重新开起来后,你只要保证不再插手店里的事,我就答应让你继续做股东。
何文说操一娜那个女人不会做生意,真的。
何苦说操一娜至少没把店搞没罢,至少让我每年都分到钱了罢。
何文说我不管店那我干嘛。
何苦说你爱干嘛干嘛,反正就是不能插手店里的事。
何文说……
何文话还没出口,何苦冷不丁抽了何文一个大嘴巴。何文发火的时候最爱扇人耳光,也不分男女,而且两个巴掌都是断掌,经常一巴掌直接把人扇晕。何文扛揍,巴掌落在脸上没晕过去,但咬到了舌头,吐了一地的血。
何苦暴跳如雷,说你嘴巴停不下来是不是,点个头就完了的事,怎么一到你这里就变得这么困难,脑髓都快让你说散了——就一句话,同意,还是不同意,回答我。
何文说同意。
何苦说老表,你看,我做通何文的工作了。
简光伢说操小玉不同意啊,我现在身无分文,本钱是她的啊。
何苦说她的钱不都是你的钱么,她哪来的钱。
简光伢说行罢,我回头再跟她好好解释——你这次出多少钱。
何苦说其实我身上也没钱,回头我问问颜文举,有多少出多少。
听说简光伢要跟何文继续合伙,操小玉气急败坏,说简光伢,你就是个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