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芳的话不无埋怨。
“嫂子,也就是我妈心疼孩子,才随口说了几句。我还是感激秋月的,要是没有她,我和孩子还指不定怎样呢。”
这还差不多。
第二天,雪终于停了。
战士们又开始打扫,清出一条条羊肠小路,纵横交错,上面撒上一层木灰,希望快点融化。
已经休息一天了,凌秋月裹着厚厚的军大衣去卫生所上班。
“秋月,你小心点。”
赵云芳远远的就开始打招呼。
“嫂子,我很小心。”
手里还拄着一根木枝当拐棍,没敢穿手工做的棉鞋(保暖效果好,但鞋底没花纹)。
赵云芳赶过来扶着她,“我送你去吧。”
身为黄豆粒的妈妈,凌秋月自觉真没有那么脆弱。
“嫂子,我自己能行的,你去忙你的吧。”
“我也没事,送你。”
赵云芳到底没说黄丽萍孩子的事,她都有点恶心,因为黄母的话。
凌秋月还是她去叫的,人家完全可以推掉,可人家来了。
昨天的情况,人家完全可以说无能为力,人家是卫生员,可人家救了。
陈诗雅今天特别勤快,凌秋月到的时候,她已经把卫生都打扫好了。
“昨天那种情况,你怎么过来的?”
凌秋月没必要撒谎,“战士铲出了一条小路。”
“怪不得,所长批评我了,说你一个孕妇都到了,我没到。”
其实批评的不止这些,所长还批评她工作懈怠、遇事推诿,下面对她的意见一条一条的,都快搁不下了。
这还所长第一次这么严厉批评她。
深冬了,感冒的人多。
一个上午,凌秋月接诊了好几例。
凌秋月注意到了,好几个人走进里屋的办公室,而办公室的门紧闭着。
门突然打开了,所长朝外面喊道:“凌秋月,你进来一下。”
凌秋月起身走进去了,桌子后面坐了三个人,一脸凝重地看着走进来的她。
凌秋月被盯的有些发毛。
“所长。”
“坐吧。”
等凌秋月坐定后,一位男性问道:“你就是凌秋月?”
“是。”
“你是卫生员?”
“是。”
“学过接生技术吗?”
“我在基层卫生院学习过,是观习,但没实际操作过。”
“听说你使用了产钳?你有专业医师资格证吗?”
“我有。”凌秋月从自己的包里找出来,她可是经过专业考核批准结业的。
“《母婴保健技术考核合格证》呢?”
这个没有,凌秋月是按照赤脚医生的标准培训的,不是培养专业接生员。
“你这是违反规定,擅自操作医疗器械。”那位男性严肃地说道。
凌秋月心头一紧,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当时他没有别的选择,“当时情况紧急,产妇大出血,胎儿胎心不稳,如果不立即采取措施,母子都会有生命危险。我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其他选择。”
所长沉默片刻,转头看向另外两人:“王主任,李主任,你们怎么看?”
李主任说道:“按规章来说,确实不合规矩。但特殊情况下,救人要紧,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出事。”
王主任皱眉,“可规矩就是规矩,如果人人都以‘紧急情况’为由擅自行动,那还要制度干什么?”
他也是刚才问话的那个人。
“现在家属都反映到医院了,有了问题怎么能没有态度,和稀泥?”
气氛一时僵持。
三位领导经过沟通协商,给出了处理结果:停诊,写检查,等候处理结果。
凌秋月心寒。
昨天是什么情况,黄丽萍母女不是不知道,都这样了,举报她?
“我接受处理。”
凌秋月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回家反省。
陈诗雅小声问道:“秋月,你这是干什么?”
“回家反省。”
“你犯什么错误了?”陈诗雅极力压住唇角。
“我救了对母子,救错了。”
救了对母子……救错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陈诗雅笑不出来了,许念念不在,凌秋月又走了,还不得可着她一个人薅?
可她没多少羊毛,不经薅。
凌秋月才不会“自我反省”,该干嘛干嘛。
刚好可以在家休息。
她喜欢行医不假,她喜欢治病救人的成就感不假,但,离了这个赛道,不是活不下去了。
好米有面,有肉有菜,她和了面打算包饺子。
一个小时后,她就开始煮了。
她不会将就,连蒜泥都做了。
吃了一碗还零几个。
赵云芳推门走了进来,“秋月,你……你包饺子了?”
“是啊,嫂子,还有一碗,你吃不?”
“不吃了,你还是自个留着再吃一顿……我听说,你受了处分?”
“嗯,我不应该私自救人,人家家属反映到医院了,领导不能不处理。”
赵云芳,“果然是真的,黄丽萍也太不地道了吧?我找她们说理去。”
赵云芳自责,要不是她,凌秋月啥事没有。
部队的家属安置工作有多难,凌秋月有份工作多不容易?
“嫂子——”
凌秋月没拉住,赵云芳已经拉开门走了。
孔连长家。
黄丽萍还没来奶,孩子饿的直哭,黄母在一边喂白糖水。
赵云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弟妹——”
黄母赶紧打开门把人让进来。
“我听见孩子哭了。”
“是啊,奶还是没有。”
赵云芳弯腰看了看孩子,说道:“脸上的这两道杠消了不少。”
黄丽萍点点头,“我看也好多了。”
黄母,“是消了不少,可罪受了。”
黄丽萍看了老妈一眼,嗔道:“谁也不愿意这样,有失就有得。”
黄丽萍是产妇,赵云芳也不能直来直去。
“秋月受了处分。”
黄丽萍吃了一下,赵云芳也分不清楚她是假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
“为什么呀?”
“你不知道吗?就是因为救了你家孩子,脸上有块淤青,上级医院才处理的。”
黄丽萍看了一眼老妈才说道:“我连门都出不了,上哪里知道啊?谁也不愿意这样,没办法,有得就有失,处分就没必要了。”
赵云芳接话,“人家说是家属向上级反映的。”
黄丽萍明白了,这又是老妈做的。
“妈,你这样让我和凡升很难做人,这不是过河拆桥了,这是过了河拆了桥,还回头插了人家一刀。”
黄母不爱听了,“你是在指责我吗?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生的你不心疼啊?再说了,凌秋月本来就该负责,还不让人说了?”
黄丽萍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妈,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和孩子。可秋月她当时拼了命救我,要不是她,我和孩子可能都……现在她被处分,我心里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