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被沐妈妈珍藏了多年的小裙子，就这样被沐希宁顺手丢进了垃圾桶。
刚走出几步的沐希宁突然停下脚步，望着垃圾桶若有所思，回头将刚刚才丢弃的小裙子捡起来，塞进包里。
直觉告诉她，这条小裙子在今后或许能帮到她。
沐爸爸作为家属代表去医院办理好了相关手续，看到沐希宁在走廊发呆，以为她悲伤过度，赶紧安慰了她几句。
“辰溪是不是来过了？我刚刚好像在医院门口看到顾南城的车了，那车全市只有一辆，应该没看错。”
沐希宁点点头：“来过了，不过被我骂走了。”
“你们俩啊，从小到大就是这么针锋相对。”沐爸爸摇摇头，问道：“对了那条小裙子你有没有交给辰溪？”
“啊……小裙子啊？给她了。”沐希宁说起谎来面不改色：“我对她的意见再大，也不可能违逆妈妈的遗愿。裙子给她了，不然我拿了也没什么用，看着碍眼。”
失去了老伴的沐爸爸像是突然之间苍老了很多岁，背也开始驼了，眼神拉到遥远的记忆深处：“当年我跟你妈妈去孤儿院把辰溪带回来的时候，她身上就穿着那条裙子。”
“孤儿院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衣服？”
“工作人员说，那条裙子是辰溪来孤儿院的时候就穿在身上的，所以这裙子就是辰溪身世唯一的线索啊！”
“爸爸妈妈当年一定很喜欢沐辰溪，所以才会在孤儿院众多孩子中选择领养她吧？”沐希宁的语气充满嫉妒。
沐爸爸眯着眼睛，当年孤儿院的画面还很清晰：“她小时候确实是挺讨人喜欢的，但这不是领养她的主要原因。”
沐希宁静候下文。
“当时辰溪还很小，她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从哪里来，也说不出家里的情况，只记得她姓沐。我当时跟你妈妈说，既然都姓沐，是本家人，也算是一种缘分，不如就领养她算了吧？”
沐爸爸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于是，我跟你妈妈就带着辰溪回了家。如果当时知道后来会生下你，我们也不会收养辰溪呀！”
“就因为沐辰溪说她姓沐，你们就决定领养她？那只是一个读音而已，万一同音不同字呢？”沐希宁分析道：“说不定是爱慕的慕呢？也有可能是木头的木，或者是穆桂英的穆。”
“你说的也有道理。”沐爸爸深深叹了口气：“希望辰溪能够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也算是了却你妈妈的一桩心愿吧！”
沐希宁按紧装着小裙子的包包，心中暗暗说道，只怕要让妈妈失望了，因为只要有她沐希宁在的一天，就绝对不会让沐辰溪破解身世之谜。
离开医院之后的沐辰溪坐在副驾驶，一言不发。
“生死有命，看开点。”顾南城一边开车一边安慰道。
沐辰溪脸色苍白：“我感激沐家爸妈将我从孤儿院领回家，养育我长大，供我念书。但是他们对我造成的阴影也是无法弥补的，这些年以来我给的钱应该足够报答他们了吧？不管别人说我冷血也好、说我绝情也罢，我始终觉得不再亏欠养父母什么。”
顾南城点头表示赞同：“我早就跟你说过，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尽量用钱去摆平，总比欠人情要好。”
“她在世的时候，我觉得她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刁钻妇人。但是她现在走了，我心里……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反正不太好受。”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你是个善良的女人，但是不能让善良成为你的软肋，知道吗？”
沐辰溪点点头，清澈的眼神像是隐藏了一汪泉水：“原来生离死别距离我们这么近，我突然好害怕死亡的到来。”
“瞎想什么呢？”顾南城抓起沐辰溪冰冷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不管去哪里，我都会陪在你身边，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如此。”
沐妈妈的葬礼定在三天之后，沐爸爸悄悄通知了沐辰溪。
这几天温度提升了不少，堆积了一个冬天的雪终于融化了，天地万物褪去银装素裹，恢复了本来的颜色。
沐辰溪穿着一身黑色的长款风衣，腰间系了蝴蝶结，愈加显得纤纤细腰盈盈一握。乌黑的秀发盘在脑后，没有过多的装饰，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美感。
乌云笼罩在天幕，飘起了毛毛雨。
顾南城撑着黑色的长柄雨伞，紧紧搂着沐辰溪，将她送到车里坐好之后才折返回去抱起沐小宝。
沐小宝穿着和顾南城同款黑色小西装，简直就是迷你版的顾南城。
“爹地我们去哪里啊？”沐小宝似乎感受到了大人们的情绪，小声问道。
顾南城将沐小宝放在后座的安全座椅上，仔细帮他系好安全带，摸着他圆溜溜的脑袋说道：“爹地妈咪带你去跟一个长辈告别，你可以叫那个长辈叫外婆。”
沐辰溪坐在副驾驶回头望着沐小宝稚嫩的脸孔，原本不想将小宝带入复杂的大人世界里，但是沐妈妈好歹也是她的养母，那也就是沐小宝的外婆。
到达墓地的时候，告别仪式还没有开始，清冷的墓碑面前只有沐爸爸一个人。
天上下着冰冷的毛毛小雨，沐爸爸没有带伞，发丝蒙上了一层白色的水雾。才几天的时间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瘦到脱相，脸上的颧骨都凸了起来。
“辰溪啊，以后就只剩下爸爸一个人了。”沐爸爸手里拿着毛笔，蘸着红色的油漆帮墓碑上的刻字描色，手法轻柔，像是给妻子描眉的丈夫。
在沐辰溪的记忆里，养父养母吵了一辈子，但是怎么吵都没有吵散过。
“爸爸，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沐希宁和妈妈生平的亲朋好友们呢？”沐辰溪问道。
沐爸爸说道：“今天是你妈妈告别的日子，我不想看到你跟希宁争吵，只想让你妈妈安心地离开。所以我在告别仪式正式开始之前把你喊来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沐辰溪根本就不想跟沐希宁吵架，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可是沐希宁像是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无时无刻都想要挑起纷争，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强压沐辰溪一头。
顾南城带着沐小宝给沐妈妈的墓碑三鞠躬，他早就见识过沐妈妈的泼辣作风，如果不是看在沐辰溪的面子上，他绝对不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