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礼貌，不仅不会洁身自好，连一点素质都没有。”路过的大妈拍着身旁小男孩的脑袋，“你以后千万要学好，不要误入歧途。”
顾风婉转过头，面带微笑地对着小男孩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然后转身将垃圾桶扶正，大步走到公交车站。
她现在在路人眼里，估计就是一个失足少女的形象。
顾风婉嘴边扬起一抹苦笑，莫名的有些自我厌弃。
公交车上人挤着人，狭窄的空间里混杂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气味，说不出的怪异。
这种生活究竟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她有些恍惚地拉着头顶的吊环，捂着鼻子脑袋一阵眩晕。
顾风婉神色恍惚地回到住处，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拖着沉重的躯壳，脚步虚浮地爬着楼梯，楼道两边堆积着各种厨余垃圾，散发出变质腐烂的味道，她撑着楼梯的扶手干呕了两声，但胃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贫民区的邻里之间，大概多少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所以邻居很多时候都会凑在一起聊聊八卦，互帮互助，至少表面上还是十分和谐。
只是，大难临头也免不了各自飞。
何况，穷人的嫉妒心在某种时候总是格外的容易被暴露出来，比如那些人认定她傍大腿，苛责讽刺之时总免不了话里带上几分酸意。
就在她扶着扶手干呕的时候，楼上下来一个大妈，见着她一身冷汗，无比狼狈的扮相，也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有意为之，竟关切地询问了她两句。
“顾小姐，你看起来不太舒服啊，没事吧？”
顾风婉心想她大概是怕自己死在这里，于是抬起头说了句：“我没事。”
“没事就好。”大妈望着她，又说：“你家是不是来人客人，门口站在两个人，好像等你很久了，你赶快回去看看吧。”
顾风婉愣了一下，下意识以为是苏瑾衍带人堵了过来。
那大妈见她一脸惊慌不定的神情，意味深长地说了句：“顾小姐，我也是过来人，大风大浪也都见过，不是我冷漠，只是这里住着都是些平民百姓，大家个都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她心下了然，“大妈，你放心，等我找到房子马上就搬出去，不会连累你们。”
大妈有些尴尬，没再说什么，匆匆出了楼道。
顾风婉在楼下站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回去看看，苏瑾衍虽然之前刚朝她放过狠话，但也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光天化日就来找她麻烦。
然而等她真正看见等在家门口的不速之客，还是吃了一惊。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她努力正了正脸上的表情，不想让来人发现自己的狼狈。
柳荷似乎也压根不在意，当即拉着蹲在身边的顾风流，刻薄道：“又出去鬼混去了吧，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女人，整天不着家！”
“你们说话放客气点！”顾风婉抬起手擦掉额角边渗出的汗，看都没有看他们，径直拿出钥匙打开门。
柳荷竟也不当自己是外人，跟在她身后就走了进来，尖着嗓子在她身后喋喋不休。
“你们到底来干嘛！”顾风婉愤怒地转头，“这里是我的私人住宅，我什么时候请你们进来了么，请你马上离开！”
柳荷大喇喇地往沙发上一坐，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我好歹是你的长辈，按理你还得喊我一声妈，你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有没有一点为人子女的样子！”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顾风婉飞快地抢下她手里的遥控器，“你们再不走我马上就报警，告你们私闯民宅！”
柳荷一副有恃无恐的表情：“报警？你报啊，我倒要看看，警察来了，给不给讲理。”
“我一个当妈的，想来自己女儿家坐坐，居然还被你这样呼来唤去，我看你倒是小时候就该送你少管所接受接受教育，省得这么没有教养。”
“我不是你女儿，我也没有你这种贪慕虚荣的妈，我跟你之间的关系，估计比路上随便一个路人都还要陌生，你少拿这套来唬我，你以为我还会跟以前一样受你的气？”
柳荷烦躁地踹了踹茶几，“你少跟我这么没大没小地嚷嚷。”
顾风婉压下心口的一股怒气，问道：“你们到底来干什么，别告诉我又想借这个人渣向我敲诈？”
她指了指顾风流，一脸不屑。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你那野男人把我打成这样，我还没找他算账！”
顾风流之前被沈墨琛教训过，脸上姹紫嫣红，嘴角鼓起一个大包，看着及其可笑，连吐字都不清。
柳荷也附和道：“就是，医生说我们风流这一回可是糟了大罪了，差一点就抢救不回来了！你不该为此负责么！”
果然是来敲诈她的！
顾风婉冷笑：“是么？我看是被打坏脑子了吧，难怪看着像是一个智障呢！”
“你……”顾风流被她的毒舌气得脸色通红，表情煞是好看。
“不过我看也没什么大碍，毕竟以前脑子也不太好使，哦，不对，他要脑子来也没用，打坏了更好，省得总是跑出去祸害社会。”
“顾风婉！”柳荷破口大骂：“你给我放尊重点，风流他是你的哥哥，你平时不多关心关心他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帮着一个外人来挤兑他，我看你整一个就是狼心狗肺！”
“奏是！整天跟外面那些野男人厮混，靠着卖身去赚钱养自己的男人，都不肯给家里寄一点生活费，简直不要脸！”
顾风婉懒得跟她生气，简直浪费自己的力气。
“说得好想你们以前关心过我，尊重过我一样。”她冷漠道，“我只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论不要脸，哪有你们千万分之一的功底。”
“少废话！”柳荷尖声道，“我就说白点，你男人打了风流，今天必须要给我个说法！”
“你要什么说法？”
“要么拿钱，给风流看伤，要么……”
“又要钱？”顾风婉不敢置信地打断她，“之前刚给过你们一百万，居然这么快就又来找我拿钱？柳荷，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小心自作孽不可活！”
“不给钱也行。”柳荷话锋一转，脸上露出异样的表情，“风流被他打成这个样子，肯定需要人照顾。七里八里都是一大笔费用，你要是没钱，就自己亲自过来照顾他。”
顾风婉顿时心一沉，音量不自觉地拔高：“你什么意思！”
“少特么在我面前装纯，顾风婉，我知道你在外面没少被男人睡过，我不嫌弃你你得感恩涕零知道么？”顾风流笑得很是猥琐。
柳荷也说：“就是，没有钱就肉偿，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何况也不是让你光明正大地来，风流需要的时候过来就行。”
望着两人脸上一副恩赐的表情，顾风婉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张原本泛着红晕的小脸此刻变得苍白无比，眼神尖锐犀利得几乎像是能杀人。
“你看看你，除了那张脸也别无所长，你说你除了卖身还能做点什么，还不趁着年轻的时候多捞点，要不然等你年老色衰，谁还会看得上你。”
顾风婉的胸口随着她的话不停地剧烈起伏，呼吸急促得清晰可闻，她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拳头，尖细的指甲陷入肉里，扎得她生疼。
“你们……给我闭嘴！”
她终于抑制不住大吼出声，声音尖锐得几乎刺穿屋顶。
两人被她突如其来的爆发给吓得惊住，竟一时没了言语，嚣张的表情还僵在脸上，显得有些荒谬可笑。
顾风婉咬得自己的红唇泛白，她瞪着眼前的一对母子看了两秒钟，然后转身走进厨房，一把抓起案板上的菜刀，面色铁青地走了出去。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你别乱来！”柳荷被她的举动吓得面如土色，简直像是那把菜刀已经捅进了她的胸口一般。
顾风流更是吓得差点瘫倒在地，紧紧地拽着母亲的衣袖，躲在她身后一脸快要昏倒的表情。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我顾风婉从来不是什么软弱到任人欺凌的怂逼！”
顾风婉举起菜刀一把横在两人眼前，吼道：“马上给我滚！”
“你你你，你给我等着！”
两人吓得撒腿就跑，还不忘留下跟苏瑾衍那如出一辙的狠话。
果然是反派的一贯作风，简直又弱又可笑。
顾风婉将大门砰的一声关上，然后双腿一软，跌在地上，菜刀砸在水泥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一室冷清，炽烈的阳光被窗户隔绝在外，反射出令人压抑的白光，灰尘在空气中肆无忌惮地跳跃着，天空一片灰白，耳边是嗡嗡嗡仿佛耳鸣一般的声音。
她瞪着天花板愣了两秒钟，然后放声大哭，温热的眼泪滑过嘴角，被阳光灼烧成冰凉彻骨的温度。
顾风婉哭够了，昏昏沉沉走进浴室将自己一身的汗水洗干净，连头发也没顾得上吹，然后趴在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