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便当盒砸进垃圾桶的声音，惊动了一只野猫，飞快地窜过两人脚边。
顾风婉十分淡定，且毫无愧疚感。
沈墨琛的表情有两秒钟的空白，然后迎接她的就是滔天的怒火。
他一把将她压在车门上，愤怒的表情在夜色下几乎有些凶狠，有点像是被激怒的歹徒。
顾风婉被他突如其来的压制吓了一跳，动了一下没能挣扎开，只好不肯妥协地回瞪着他。
“顾风婉，你当真是没有心的么，不管我对你怎么好，你都可以视而不见对么？！”沈墨琛急促的喘着，炽热而沉重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
顾风婉有点害怕，深夜的小区空无一人，只能偶尔听见远处传来两声断断续续的猫狗叫声，所以男人的呼吸声在耳边显得格外清晰，几乎有些摄人。
“你放开我！凭什么你对我好我就要接受，我又不欠你什么！你要对我好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
沈墨琛此刻在她眼里简直跟个欺凌霸女穷凶极恶的歹徒没什么两样，英俊的面孔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眼底迫人的冷光，在夜晚多了几分可怖。
“你就这么没心没肺，铁石心肠？”沈墨琛捏着她的下巴质问，手背上的伤口因为用力而撕裂开来，渗出丝丝鲜血。
顾风婉朝他大吼：“没错，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才知道么，还不赶紧离我远远的！”
沈墨琛冷笑：“真的么？我看怕是只是对我才这样吧？”
她撇过头去不肯看他。
“你宁肯对着一个陌生人笑脸相迎，也吝啬施舍一个笑容给我。”沈墨琛话语间透着几分自嘲。
“我……”
“别人只是替你搬个家，你就能满怀感激不吝回报，为何偏偏对我这么冷漠？”
顾风婉意识到他话里的人是谁，当即想要反驳，却不知为何没能说出来。
这时夜色中钻出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是白天负责盯梢顾风婉的那个年轻人，此刻见到两人正在吵架，未避免引火烧身连忙想要躲避，却被眼尖的顾风婉给抓了个正着。
“你……”她拔高音量，微微尖锐的声音在黑夜里十分突兀，“站住，我有事找你！”
年轻人灵巧的背影瞬间僵住，转过脸的一瞬间，满满的生无可恋。
沈墨琛的目光转移到他身上，阴寒暴戾，像是分分钟能把他生吞活剥。
“沈总，顾小姐，好巧！”年轻人百般不愿地走近他们，满脸苦笑：“这么晚了，两位还不回去休息么？”
顾风婉一把推开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然后拽过年轻人的手臂，目光却是看向沈墨琛：“你说的就是他吧？”
沈墨琛目光幽深，死死地看着两人稍显亲密的举动，表情阴沉得堪比此时的夜空。
“我告诉你，沈墨琛，我这人就是自私，只对自己喜欢的和颜悦色，像你这样的，我连笑都懒得对你笑！”
年轻人感觉沈墨琛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轻飘飘的，却压得他差点腿一软趴在地上。
“顾风婉，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才见过他几面，居然就说喜欢他？”
“你不知道什么叫做一见钟情么，第一眼看上去觉得喜欢那就是喜欢，像你这样的，就算你一辈子死缠烂打，我也不会喜欢上你！”
顾风婉一向伶牙俐齿，若是想靠毒舌压死你，绝对能压得你永世不得翻身，何况她现在一门心思想要激怒沈墨琛，句句话都专挑他最敏感的痛点。
“他哪里比我好？”沈墨琛笑得讽刺。
“哪里比你好？”顾风婉哈哈笑了两声，“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自己真的只手遮天，举世无双？在我看来，你除了比他有钱一点，再没有哪里好！”
“……”
“而且，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那种得不到还要死缠烂打不肯罢休的人！”
全程无辜躺枪的年轻人，此刻已经头脑发晕，面色苍白，双腿发软，此时若不是被顾风婉用力拽着，没准早就落荒而逃。
沈墨琛气过狠过，突然觉得自己此刻的行为有些可笑，居然在大半夜为了一个女人，像是一个泼妇一样当街发飙，这跟他一向秉持的沉着冷静背道而驰，让他觉得情绪有些失控。
他沉沉地吸了一口气，微凉的空气猛地灌入肺部，似乎让他彻底冷静下来，开始反思起最近有些荒诞的行为。
最近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有点脱离他的掌控，这让他多少有点不安。
于是此时愤怒也显得有些无关紧要起来，他看着顾风婉，犹豫半响丢下一句轻飘飘的：“好样的。”然后转身钻进车里。
他的反应多少有点出乎顾风婉的意料，年轻人趁机挣脱她的手，视死如归一般钻进了沈墨琛的车里。
看着那辆消失在黑夜中的轿车，她心里突然有种空荡荡的感觉，不上不下，十分难受。
一辆黑色豪华轿车在深夜的街道上疾驰前进，沈墨琛的面色黑沉得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双眼直视前方，目光毫无温度。
副驾驶座上的年轻人死死地抓着胸前的安全带，几乎有一种下一秒就要英勇就义的错觉。
“沈总，要不然换我来开车，您休息会吧？”他颤颤巍巍地开口建议。
车速没有丝毫降下来的意思，沈墨琛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了他一样，好像这会儿才注意到旁边还坐着个人似得。
年轻人猜想也许在他眼里，自己此刻已经跟死人差不多。
他觉得现在马上必须应该为刚才的事情作出一点解释，否则很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死无全尸。
“沈总，我觉得顾小姐刚才的话，并不是那个意思。”他琢磨半天，最终只艰难地吐出这么一句苍白的解释。
“什么意思？”沈墨琛的余光像是刀子一样射向他。
“那个……”年轻人顿时词穷，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也许，大概，顾小姐是喜欢你的，她只是害羞？”
“呵。”沈墨琛可有可无地笑了一声，冷冽的笑声融进夜色里令人格外毛骨悚然。
沈墨琛突然摇下车窗，任由窗外的夜风呼啸着划破耳边的空气，似乎这样才能让他更加冷静的思考。
两秒钟的沉思过后，他突然猛地踩下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
“沈总？！”年轻人猝不及防地往前扑了一下，然后惊慌未定地看向他。
然而还没等他回过神，沈墨琛再次投下一个重磅炸弹，将他炸得魂飞魄散。
“从明天开始，你不用来公司上班了，我会通知人事部将你的简历调往非洲的分公司，即日就任当地的销售总管，恭喜你，你升职了。”
“……”
那一瞬间，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无可恋。
他绝望地扬起头，垂死挣扎：“沈总，还有商量的余地么？”
“你觉得呢？”沈墨琛笑得十分和蔼。
他哦了一声，继而嘤嘤嘤地打开车门，跑进了黑暗中。
沈墨琛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很快拿出手机给手下打了一个电话。
“从现在起，撤除对顾风婉身边所有的眼线。”他面无表情地吩咐。
那边似乎有些犹豫：“最近那边有些不太平，我们已经收拾了几波来找麻烦的人，现在撤掉人手……”
“撤掉。”沈墨琛冷冷地重复一遍。
“是。”那边不敢再有什么意见。
“另外，把我所有的东西从那间房子里搬出来。”
同一时间，顾风婉刚刚将自己一声的油烟味洗干净，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心里乱成一锅粥，毫无睡意。
没过多久，隔着一面墙的对面就传来一阵动静挺大的声响，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顾风婉像是突然受到了惊吓，从床上猛地弹了起来，然后坐着发了一会呆，最后还是禁不住好奇心走到客厅偷偷开了条门缝往外看。
昏暗的楼道里，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将沈墨琛房间里的东西一件件地往外搬。
顾风婉躲在门后面看了一会儿，神思恍惚，这个人以后估计不会再出现了吧，毕竟今天她都把话说得这么过分了。
一时间，有些庆幸，却又夹杂着点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失落。
看着那群人慢慢消失在楼道里，耳边再次变得安静，楼道也恢复一片漆黑，黑暗里什么都没有，空荡荡地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她猛然惊觉，这层楼竟然就只住着她和沈墨琛两个人。
虽然他平时不太路面，但知道有这么个人就住在自己对面，多少还是有一些安心感。
而此时此刻，偌大的一层楼，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之前说好要合租的小夫妻，也说要过段时间才能搬过来。
她望着远处那片浓墨重彩的黑，总觉得深处隐藏着什么可怖的庞然大物。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才好不容易睡了过去。
好景不长，后半夜她的手机铃声突然在黑暗里欢腾地叫嚣起来。
刺耳的铃声吓得她一头冷汗，惊醒过来后才发现天还没亮，她拿起手机，屏幕上跳跃着一串熟悉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