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太子陆离躺在榻上,望着宫女伸来的手,神情紧张。
太医候在一旁,小心看顾。
宫女哆哆嗦嗦,翘着兰花指,点在了陆离的手背,生怕哪里冒犯,惹来太子不快。
指尖刚触到陆离,只听床榻上传来一声惊叫,堂堂太子爷却是被这小小宫女给吓得两眼一翻,径直晕了过去,身子还颤颤的抖着,把宫人急的一阵手忙脚乱。
太医上前,又是施针又是掐穴,好不容易才把这抖给止住,让陆离悠悠转醒。
他躺在榻上,双目无神,“孤还是不行?”
太医跪下,“回殿下,这……心病还需心药医,恕臣等无能。”
“心病,心病。”陆离神色郁郁,掀开被子,穿着一身明黄锦衣坐起,“孤知道这是心病,可孤的心药在哪,你们倒是给孤寻来啊!”
“这么久了,孤这恐女症,不仅碰不了女子,不能人道,甚至被女子一碰,还会……还会这般,传出去,民间该如何看孤!孤还有何颜面治理这江山!”
太子震怒,太医惶恐,他心中焦急,随即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什么。
“回殿下,臣有一法。”
“说。”
“听闻,听闻太子前些时日,被,呃,被武安侯千金给……”太医说着说着,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了。
陆离神色莫名,脸色更黑了,“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这事满朝文武不都知道了,孤不就是被她给打了一顿,你怕什么,孤还能治你的罪不成。”
太医偷偷瞥了眼陆离的脸色,咬着牙继续道:“那殿下当时可又心悸,气阻,颤栗等症状?”
太医这么一说,陆离也跟着回忆了一下,表情更加奇怪了。
“那倒还真未有过,孤当时,当时只是觉得疼,也不像碰上其他女子时心生惶恐,莫非,是她当时做了男装打扮?孤不畏了?”
“那殿下再见到女子打扮的千金时,可还有心悸?”
“也未有,在孤心里,她早就与男子相当了,粗鲁,蛮横,不通礼节,目无尊长!”陆离越说越气,“她还说孤是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明明是那些女子自己黏上来的,孤当时都快吓晕了,她竟然还这么说孤!”
太医大喜过望,“殿下,这是好事啊!”
“好事?”陆离闻言气急,“你说孤被揍了一顿是好事?好好好,那孤便让太医试试这等好事,来人!”
守在门口的侍卫走了进来,架起太医。
太医吓了一跳,忙叩首求情,“殿下,老臣不是这个意思,老臣是说殿下的恐女症,有药了!”
“慢着,何药!”陆离猝然转身。
“正是这武安侯千金!”
初元七年,武安侯因言获罪,消息传至侯府已过半夜,府上灯火通明,奔走之声络绎不绝,一片乱糟糟的景象。
“闹什么闹!怎么,我爹只是下狱,人还没死呢,你们一个个都等不及了是吗!”
侯府小姐岳英手提一柄青龙偃月刀,横刀立马的伫立在侯府门前,望着里边一个个携带细软,鬼鬼祟祟的旁支亲眷一阵冷笑。
“英姐儿,不是我们等不及,官爷都说了,这可是掉脑袋,诛九族的大事,你爹虽然待我们不错,但也不能拉着我们一起陪葬啊!”
说话的是其中一个老翁,那是她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表叔,靠着这点关系死乞白赖的赖府上混吃混喝,一遭难跑得倒是比谁都快。
这话很快就引来众人附和。
“就是,咱们和你家又不亲,也不能为了那一两银月钱,搭上一条命啊!”
岳英闻言嗤笑,啐了一嘴,“我呸!现在知道跟我家不亲了,我爹飞黄腾达的时候,怎么就见你们上赶着脸往上贴呢!诛九族,不想陪葬是吧!”
“他官家要诛九族那便诛,老娘大不了站着死,明儿个我就把族谱交上去,我看你们一个两个,哪个跑得了!”
沾亲带故的那几个顿时面如死灰,没在族谱上的倒是如蒙大赦,喜气都快抑制不住了。
“我们,我们不在族谱上,可以走了吧!”
岳英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想走?行啊,把从我家拿的东西都给我放下,算下你们每个人在我家吃喝这么久的花销,哦,还有月钱,总共取个整,就算你们一百两一个人吧,打个欠条按个印,写完想走就走,没人拦你。”
岳英小手一挥,一旁的丫鬟立刻奉上纸笔印泥,那几人也没做多想,侯府都要倒了,这欠条左右不过一张废纸,打了也没什么损失,况且还能保住一条小命,何乐而不为呢。
欠条打完,那几人身上就剩一身衣衫,但走出侯府时却是喜气洋洋,好似逃离了什么噬人的魔窟一般,叫里面的人羡慕不已。
“没有想走的了吧?哦,不对,剩下的都是想走但走不了的。”
岳英扫了眼院里这乌泱泱的人头,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她都不知道家里竟然养了十几号闲人,估摸着十里八乡,但凡和她们家带点亲的都在这儿了。
“别想着什么毁了族谱躲乡下去,官家要是铁了心想诛,官府的名册那可不是摆设,你们一个个怕是连城都出不了,就被逮住了,所以要想活命,都给我安静,听我说!”
嘈杂的讨论声一止,岳英满意的点点头,走到了老翁面前,“听说,苟二叔你会唢呐?”
老翁面色尴尬,“以前在乡下帮人办红白喜事学的,难不成,这是要给勇哥儿办后事了?”
岳英气急怒瞪了他一眼,“我呸!仔细你的嘴,你入土了我爹肯定还好好的!”
老翁也自知说错了话,闭口不言。
“罗三舅是会二胡?”
“诶,以前在戏台班子混过。”
“你们还有谁会上一门乐器手艺的?”
“这……老婆子会弹棉花可中?”
“……”
……
翌日一早,皇城根下的闹市里,乌泱泱来了一大帮子人,七手八脚的搭起了个戏台子。
等戏台子搭好后,这伙人就像被什么洪水猛兽追着一样,一转眼就跑了个没影,徒留早市的菜贩子们望着戏台不明所以。